《青辞》惊痕

20、桃树（初修）

　　梅嬷嬷在厨房忙碌，顾瑾便主动去帮忙。
　　他鲜少见识这些柴米油盐，颇觉新奇，恭敬的向梅嬷嬷请教菜品的制作之法，梅嬷嬷便指导他做了一盘小菜。

　　晚饭是一大碗鸡汤，三道小菜，还有一盘北越国特有的香果做添头。
　　鸡汤也是顾瑾蹲在灶边守着火候熬出来的，等顾瑾出来的，俊俏的脸上全是黑灰，身上也有淡淡的灶火味，他将鸡汤端到桌上，给顾青辞盛了一小碗。
　　葱白红枣姜片在碗中煞是好看，浓香入鼻，诱人食欲，顾青辞碰了一下筷子，盯着顾瑾不冷不淡：“过来。”
　　顾瑾干完这一切都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青辞面无表情，也揣测不出他心中所想，心下有点慌张，他不勤于修炼，反而花心思在这上面，顾青辞是不是不悦了。
　　顾瑾忐忑的盯着顾青辞，顾青辞拿出一块手帕将顾瑾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语气依旧冷冷的：“蠢货。”
　　顾瑾的心骤然放了下来，他羞赫的抢过手帕，回到厨房，进厨房后没两秒，他又悄悄的门口望向顾青辞，顾青辞修长的手指正端着那碗鸡汤，透明的液体浸没粉红的唇，滑入喉中。
　　他心中一跳，靠着门背过身，脑海里乱糟糟的。
　　梅嬷嬷拿着柴木进来，见顾瑾蹲在门边，疑惑：“小公子？”
　　顾瑾神色尴尬，胡乱拿起一个碗盛饭以作掩饰。

　　晚饭过后梅嬷嬷收拾着碗筷去厨房，吩咐了句不要随便走动就将院子留给了师徒二人。
　　顾青辞晚饭虽然用的不多，但是却把顾瑾做的菜都吃完了，顾瑾暗暗观察着，心中觉得自己做饭也是有几分天赋的。
　　顾瑾有自己的心思，连顾青辞走到他面前他也没反应过来：“你是准备给你道侣洗手作羹汤？”
　　“啊！”顾瑾慌乱的抬起头，猛地的撞进了顾青辞怀中。
　　顾青辞：……
　　顾瑾反应过来他所有小动作都被顾青辞尽收眼底，脸上再次爆红。
　　顾青辞眯起眼睛，瞧着顾瑾堪称娇羞的神色，觉得有些荒谬：“你以前挑衅同门时，脸皮也没这么薄啊？”
　　顾瑾瞪大眼睛，在顾青辞面前竟无从辩解。
　　顾青辞沉默了一会：“你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顾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赶紧说道：“不敢，弟子不敢。”

　　索性顾青辞并不是一个喜好揶揄弟子的人，很快就转了话题：“北越城里有魔修的踪迹，你自己当心。”
　　魔修？顾瑾皱了皱眉，想到在客栈时诡异的感觉，他连忙应下。
　　就在他懊恼之际，一阵风吹过，刮断了一根桃树枝，明明只是树枝落地，顾瑾的神识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异样。
　　嗯？有人。
　　眼前之景猛地被薄雾笼住，袅袅白雾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师尊！顾瑾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顾青辞，他朝身后探了探，佩剑也不见了。
　　“滚开。”顾瑾低斥了一声，手中掐了法决朝着迷雾最浓的地方丢去。
　　火焰碰到迷雾之时，雾气瞬间被点燃，如燎原般散开。
　　赤色的火焰里，一个身穿红色纱衣，柔弱无骨的男人倚着桃树，手中把玩着刚才落地的桃树枝，转头看向顾瑾，熟悉的面庞，血色的眸子，嘴角噙着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
　　顾瑾怔住，明明那个男子浑身邪气，他却第一时间觉得那就是师尊。

　　男人抬手间，桃树枝灰飞烟灭，修长的手指轻轻碾磨，衣袖滑落露出一段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臂，上面一串银质的镂空莲状手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一步步的从火焰中走，清冷的声音与师尊如出一辙，却充满着诱惑旖旎，让顾瑾一时失了神。
　　“你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徒弟？”
　　那人身形飘忽，一瞬间就到了顾瑾身后，双臂拦住顾瑾，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顾瑾胸前的衣襟。
　　“喜欢我吗？徒弟？”那人轻声呢喃，将头靠在顾瑾肩上，四周应景的落下一地桃花，花瓣飞舞，他的手滑慢慢到顾瑾的腰间。

　　好轻，一点重量都没有。顾瑾垂下眼帘，任由身上的人动作，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从耳垂到脖颈，明明连腰带都已经松松散散的挂在腰际，可是被撩拨的人却无动于衷。

　　那人冷哼，推开他，道：“不愧是我让人讨厌的魔修，全身上下都是让人讨厌的味道。”
　　什么魔修！顾瑾眯起眼睛，一直不曾有动作的他探向那人的手腕，捏住人命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魔修当着师尊的面布了幻境，顾瑾不敢小觑，若不是他的话中古怪，顾瑾也不会贸然行动。
　　那人看看了自己发红的手腕，低低的笑了出来，声音不再伪装，嗓音清亮，戏谑道：“你这个人呀，真是坏，这样捏住人家，人家好害怕哟。”
　　“你给我说清楚！”顾瑾手中用了几分力，警告道。
　　那人歪着头，无辜一笑。“你就是魔修啊，你不仅是魔修，还是作恶多端的大魔修呢！”
　　止不住的笑声从那薄唇中溢出。“要不…人家服侍你，你放过人家好不好。”
　　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顾瑾见他以师尊模样行事荒唐，万分恼火：“变回去，你没资格亵渎他。”
　　“我不呀，这副模样可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口是心非什么……”
　　那人顾影自怜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更加明媚，身上的红色纱衣也滑落至肩头，露出优美的锁骨。
　　这个魔修满嘴胡言，说的尽是些挑拨离间之语。
　　顾瑾本想套几句话，但是见师尊如此被亵渎，实在忍无可忍，他手上动作变幻，直接掐上那人的脖子。厉喝道：“滚出去。”
　　“这么凶做什么…”那人的身影如一道青烟消失，但消失之际还不忘猖狂的笑着留下一句。“可怜的小魔修呀，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那就去那个废宅看看啊，肯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他跑了。
　　场景骤然变幻，旖旎之景消失无踪，还是刚才的桃树，迎面而来一股肃杀的气息。
　　顾青辞凝视着他，目光里较之往日多了些令人发寒的肃然。
　　顾瑾心里咯噔一下：“师尊，怎么了？”
　　他回过神，竟见庭院里一片狼藉，树枝落叶一地。
　　顾青辞冷冷道：“你刚才拔剑而立，入了魔。”

　　顾瑾原本一直在他身边，瞧着顾瑾身上气息平稳，却突然被拖入心魔之境，顾青辞无法介入他人心魔，只能感受着顾瑾身上杀伐之气愈发浓烈。
　　顾青辞已经很多年没有察觉到顾瑾身上的杀伐之气了，却不想，在杀伐之气又出现的如此突兀。

　　顾青辞的目光过于冷漠无情，就像初见时那般傲慢陌生。
　　顾瑾的心顿时坠入冰窖一般，他肯定自己从顾青辞的冷淡中察觉一丝杀意了，这杀意让他想到顾青辞初见时的厌恶，那种他至今都不知道缘由的厌恶。
　　他慌乱的解释道：“弟子突然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深深的危机感蔓延开来，顾瑾不自觉露出委屈的神情，扯住顾青辞的衣袖，满脸恐慌。
　　顾瑾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担心那些师徒情谊也只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顾青辞待他虽然并不亲近，但当他被污蔑之时，顾青辞仍旧会出来护着他，有些事情一旦经历过，就不敢体会失去的感觉。

　　顾青辞看见顾瑾惊恐的仿佛被抛弃的小兽般，他目光微沉，任由顾瑾扯住衣袖，但依旧冷然。“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血眸魔修在面前，他想杀我，但我还击之后他就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顾瑾并不愿全部告诉顾青辞，只挑了重要的说。
　　顾青辞皱眉：“心魔之境没有魔修能闯入。”
　　入魔通常是修士的心魔出现，将修士拉入心魔之境，当修士被心魔反噬时，便会被心魔掌控，但是数千年来，从来没有魔修能进入修士的心魔之境。
　　而血眸的心魔，顾青辞神色复杂起来，顾瑾心中一跳，连忙道：“弟子不敢说谎。”
　　“弟子确实看见了一名血眸魔修，那魔修气质妖媚，像是会什么惑人心神媚法。”
　　顾青辞面上沉默，心底却第一时间想到了方才客栈那人。
　　这世上真有人能避开他的神识，又能进入他人的心魔之境吗？

　　顾瑾咬了咬牙，面上满是孺慕之情。“师尊…”
　　顾青辞闭上眼睛，左手反手捏了捏顾瑾的衣袖，似是安慰。
　　“弟子不怕。”顾瑾点了点头，衣袖却紧张的捏出了皱褶，他想到他幼时常常会梦见的离奇恐怖的梦境，也许那不是什么梦，而是所谓的心魔。
　　可是那时，却分明是师尊闯入梦中将那些怪物斩杀，他心思百转，又想到顾青辞方才的杀意，心中茫然。

　　顾青辞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顾瑾的身体问：“以前遇见过吗？”
　　师尊的神识凉凉的，顾瑾咬了咬牙。“我…不知道。”
　　顾青辞拢起眉头，手掌拂过顾瑾的脸庞，声音凉凉的：“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