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惊痕

21、鬼怪（初修）

　　夜色渐渐侵蚀了临白城，月隐没在云层里，星子也寥寥无几，远处的灯笼里的昏黄与黑暗渐渐融在一起，寂静的临白城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院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踏在青石阶上，转而匆匆远去。
　　顾瑾翻着和北越国有关的杂文问：“师尊，你来过这北越国吗？”
　　顾青辞扫了一眼他拿的那本野史，没有讲话。
　　顾瑾手中这本杂文，讲述的是北越国很多年前的传闻，传闻北越国和北陵国交战百年，却止在一个少年国师手中，但天妒英才，少年国师染了恶疾，重病而亡，北越国和北陵国的交战之中，北陵国也占了上风。
　　这传闻并不详尽，后面讲的便是北越国如今的风土人情了，顾瑾扫了扫，有些诧异：“这北越国国君竟然是选举制！”
　　顾青辞眸中光芒闪了闪，仍旧不语。

　　顾瑾翻页很快，一本野史很快就翻到了最后，正当他准备合上书页的时候，看见一段记载：北越国有仙人庇护，皇室血脉乃四大真君北越真君子嗣，虽国君不为皇室血脉，但皇室血脉终代代相传。
　　顾瑾重新细细看了一遍那行小字。
　　北越真君，北越真人，她是北越国的皇室中人，他又想起北越真人那傲气凌人的模样，不禁揣测其中意味。
　　可他记得叶盏分明是皇嗣，这野史所述又是什么？

　　顾青辞淡淡的看他：“对人间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顾瑾收回思绪，将书页合上，飞快的回道：“没有，只是有些好奇。”
　　顾青辞抬手拂过眼角的发丝，不以为意的道：“过了这北越国便要快点赶路了，你在北越国尽兴，过几日便没这么空闲了。”
　　“弟子知晓。”顾瑾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心口也有一些酥-痒。
　　顾青辞见顾瑾又走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宁静的气氛被哒哒哒的拐杖声打破，梅嬷嬷端着红蜡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线，在微弱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
　　“咳咳，咳咳，两位公子，夜色不早了，院子里风大，不如早点就寝吧。”
　　“好的，嬷嬷。”顾瑾露出一个笑容应下。
　　他正想拉着师尊回房，一道沙哑的尖叫声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向着院子越来越近。
　　顾瑾与顾青辞对视了一眼，顾青辞拽住顾瑾的衣角，“从那边那个宅子过来的。”
　　梅嬷嬷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她将蜡烛放于窗边，拄着拐杖飞快的朝着紧闭的木门走去，行动之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梅嬷嬷拄着拐杖站在木门前面，很快有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开门，快开门，救命啊，救命…”那是一个粗糙的大汉音，有气无力的，伴随着不停的粗喘。
　　梅嬷嬷抽开了门栓，冷冷的拉开门，说了句。“进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惨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倒了进来，他身上的布衣已经有几处刮破，大概是被树枝刮的，带着凉意的天气里，壮汉大汗淋漓，失声道：“外面…外面有鬼。”
　　梅嬷嬷关紧木门，脸色很不好看的呵斥道：“呸…大晚上的胡说什么。”

　　壮汉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看见旁边还有两位公子，扑过来扯住了顾瑾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外面真的有鬼…我刚才看见了，红衣服的，血…全部是血…”
　　红衣服…顾瑾眼睛一眯，神识向着千里之外放去。
　　顾瑾还没接话，梅嬷嬷哆嗦着拄着的拐杖朝着壮汉的小腿撵去，怒气冲冲：“再胡说你就给我滚出去…”
　　顾瑾连忙劝道：“嬷嬷别生气，不如让这位大哥先喝口水，休息一会，没准有什么误会。”
　　梅嬷嬷还是气呼呼的，但还是去堂屋里拿水了。
　　“这位大哥别着急，兴许是看错了，大晚上的有些话也不吉利。”顾瑾安抚着壮汉，余光瞥了瞥顾青辞。
　　壮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没有大喊大叫了，只是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红衣服的女鬼，满身是血等词语。
　　“师尊，那个梅嬷嬷是不是不对劲。她好像对鬼格外忌讳。”顾瑾暗暗传音。
　　顾青辞不语，修真之人通晓天地，北域有修仙者，修妖者，修魔者，唯独没有鬼。
　　如果真究其根源，顾青辞宁愿相信这附近有一个隐藏的魔修在暗暗窥视着他们。

　　梅嬷嬷将水递给壮汉，语气依旧恶狠狠的。“我暂且收留你一个晚上，明日你赶紧走，但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壮汉不敢再讲话，堂堂七尺男儿惊慌失措，被一个老太太威胁也不敢大声言语。
　　梅嬷嬷随即又对着顾瑾说：“两位公子去休息吧，日子很太平，不会有什么事的。”
　　“月色正好，我与我师尊再赏会月。”顾瑾睁着眼睛胡说道。
　　梅嬷嬷瞪着眼睛，她盯了顾青辞一会，最后语气不悦的说：“随便你们。”
　　她说完就拄着拐杖回了西厢房，只是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佝偻。

　　顾瑾唤道：“师尊？”
　　自从这个大汉进来之后，顾青辞就没有再说过话，顾瑾实在揣测不透他的心思。
　　他转头看向壮汉，彬彬有礼：“我师徒二人初来临白城，得以在梅嬷嬷这里借住一晚，不知这位兄台哪里人？”
　　“我…我是一个镖师，来福客栈的，替人送货才过来的。”那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都怪我，贪钱，早知道就不贪那点小钱了。”
　　受人所托…顾青辞看着那壮汉身上的澎湃的魔气，若有所思。
　　壮汉畏惧的看了西厢房一眼，还是忍不住小声倾诉起来。“我家老母病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治病的药材钱实在太贵，我也不敢大着胆子接这个单子，这个单子都挂了半年了没人接，别人一听是沈宅都不敢接，都怪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壮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顾瑾便问：“什么单子？”
　　壮汉哆嗦着望了眼西边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弱不禁风的两个贵公子，摇了摇头，泄气的说：“我不敢说，谁知道那鬼走远没有，我要是泄露了他的秘密，他找上门害了你们两个就不好了。”
　　顾瑾轻笑了一声，低下头神秘的说：“这位大哥，其实我们是修真之人。若是真有鬼，我师徒二人愿意除了他。”
　　顾瑾说话之时一直看着顾青辞，见顾青辞没恼他自曝身份才敢说下去。

　　只见那壮汉瞪大眼睛，指了指顾瑾和顾青辞，又叹了口气。“两位公子莫要诳我了，临白城已经百年不曾有修真之人了。”
　　这是不相信他们了，顾瑾哑然失笑。“大哥何出此言？”
　　“谁不知道…三百年前国主惹怒了上仙，受了上仙谴责，若是有福祉，临白城怎会有鬼怪作祟。”
　　在凡人眼里，修真之人就是上仙一样的存在，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顾青辞微微皱眉，稍微回忆了一下三百年前往事，神色古怪：“你是说…北越公主送入云霄宫之事？”
　　“正是此事。”壮汉点头。
　　壮汉言之凿凿，顾青辞嗤笑一声。“不过是谣言…”
　　顾青辞鲜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顾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即使是轻蔑的样子，依旧风光霁月，高高在上，他眼神暗了暗，飞快的收回目光。
　　壮汉摇了摇头，眼神里却在斥责顾青辞对上仙不敬。
　　顾青辞淡淡道：“那是假的。”
　　壮汉脸上依旧是显而易见的不信，顾瑾忍不住掐了个火诀，凭空冒出来的火焰在壮汉面前晃了一眼后，他的神色立马变成毕恭毕敬，连忙跪在地上。“小的拜见上仙，小的刚才胡言乱语多有冒犯，上仙千万别见怪。”
　　顾青辞用术法将壮汉托起，问道：“我想听听，国主惹怒了上仙是什么意思...”

　　凡事有因果，凌雪儿曾经牵连北越国，后来他闭关百年，竟不记得这因果如何回报了。
　　壮汉诚惶诚恐，言语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害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上仙的反感。
　　“那谣言说的是北越国主不慈不仁，民不聊生，云霄宫的上仙将单纯善良，资质过人的北越公主带走后，对北越国主用了天罚，并且至此以后，没有上仙再眷顾北越国。”
　　顾瑾见师尊的神色愈发古怪了，顾瑾连忙问：“既然知道是谣言，听听就好，做不得真，你还是说说你在来福镖局接的那个任务是什么吧。”
　　提到鬼怪的时候，大汉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起有两位上仙在旁边，才勉强定了定神。
　　“我前两日去了接一单，那个单报酬很丰富，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任务也简单，就是去长山当铺赎出一物。我实在忍不住，就去接单了。
　　那物名唤锦绣生香，是一件胭脂色流云轻纱丝缎袍，听当铺老板说是几十年前的一件衣裳，如果不是绣工好，也不会留在他那里，我赎出那件衣裳后，将它拿到沈家大宅。”
　　顾青辞打断大汉的话：“沈家大宅在哪里？”
　　“就是西郊的那所宅子，出门往西走三百步就到了。”大汉道。
　　顾青辞又问：“你刚才说别人听说这个单子是沈宅的都不敢接，是什么原因？”
　　大汉脸色青了又白，说：“谁不知道沈宅出了名的鬼宅，我要是听了劝，就不去惹那个晦气了。”
　　顾瑾也想到什么，连忙追问：“怎么就是鬼宅了？”
　　大汉朝沈宅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也压低，神神秘秘的说：“五十年前沈家大宅的公子害死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化为厉鬼回来找沈公子，把沈家上下近百人全部烧死了。”
　　顾瑾倒吸了一口气。“沈公子是把那个女子烧死了？所以那厉鬼回来用相同的法子害人么？”
　　大汉摇了摇头。“只说那沈公子负心薄情害死那个姑娘，但是谁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死的，那厉鬼将人全部烧成了焦骨，但沈宅却好好的待在那里，有人好心替死去的沈宅众人收了尸，埋在临白城西门外的小树林里，小树林后来就变成了乱葬岗，若是有人晚上经过，回去就高烧不止，变成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