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惊痕

19、临白（初修）

　　云霄宫在天山之上，又藏于深林之中。
　　出了往生门后是数条连绵不绝的山脉，但其中只有一条断崖能够攀爬上来，两侧都是陡直的峭壁，冰雪混合着茫茫雾气。
　　御剑许久，从荒郊野岭到繁华都城，从了无人烟到熙熙攘攘。
　　顾瑾不曾见过的凡尘种种，也颇有趣味。

　　顾青辞虽然一路冷冷淡淡的，但临近北越国都城临白城时，顾青辞问：“你想看看北越国吗？”
　　顾瑾眼睛一亮。“可以吗？”
　　顾青辞微微颔首。

　　凡间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但无论是什么，终究灰飞在时光里。
　　就像战火纷飞，遍野狼藉，经历百年过后，再也无影无踪。
　　顾青辞和顾瑾都收敛了气势，混在人流之中，虽然两人衣着普通，通身气质却掩饰不住，时不时的有人侧目，猜想这是哪家出行的富家子弟。
　　路上卖着小玩意的摊贩吆喝不断，见到顾瑾和顾青辞经过之时还故意大声一点。
　　“卖糖葫芦咯，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纷杂的吆喝声中，顾瑾准确的听到了这么一句，他脚步顿了顿。
　　顾青辞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他望向顾瑾，顾瑾神色羞赫，但若无其事目不斜视。
　　顾青辞问：“你喜欢糖葫芦？”
　　“弟子并不喜欢……”顾瑾飞快的反驳道。

　　那个在摆弄着棒子上糖葫芦的大汉热情的盯着顾青辞，喊道：“诶，这位公子，我这的糖葫芦可是这临白城里最好的了，您要不要来一串。”
　　顾青辞眯起眼，瞧的顾瑾背后都冒出些细汗，他向前走了两步，冷着脸向着大汉丢了锭银子，说：“我全要了。”
　　“全要了…”大汉从未收过银锭，一时觉得手里有些发烫，随即热心的说。“公子你住哪啊？我给您送府上去吧。”
　　“不必。”顾青辞伸手从中拿出一根糖葫芦递给顾瑾。
　　他随便掐了个术法将这些糖葫芦收了起来。

　　顾青辞往顾瑾手中塞了一串。
　　顾瑾抿了抿唇，嘴上却说：“弟子不喜欢甜的。”
　　顾青辞神色淡淡的，眉目似笑非笑。
　　顾瑾被顾青辞盯的发慌，下意识的咬住糖球，酸酸的味道在舌尖融化，他脸上僵住，偷偷瞄向顾青辞，顾青辞没有看他。他飞快咽下一颗，将剩下两颗糖球的竹签递到顾青辞面前。“师尊，你尝尝吧。”
　　顾青辞挑眉，指腹将顾瑾唇角的糖渣抹开，转身向前面一个客栈走去。
　　顾瑾的脸骤然爆红。
　　他看着手中红红的糖球，眼中情绪百转，但很快便抬脚跟上顾青辞。
　　待两人走远，那大汉茫然的看着卖完了糖葫芦的木棒，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锭，一时想不起来刚才买光糖葫芦那位公子的模样了，他拍了拍头，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顾青辞进了家挂着大红灯笼的客栈，客栈两边贴着过年时讨喜气的对联，里面木椅虽然陈旧，但都一尘不染，客栈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拿着抹布的店小二拎着茶壶，忙碌不已。

　　顾青辞径直向掌柜走去，一股浓重的魔气从空中传来，他眉目一凝，转头一看，除了跟上来的顾瑾，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一道妖媚又慵懒的声音传入顾青辞耳中：“我要一间上房。”
　　顾青辞身前悄无声息多出了一个男子。
　　男子白发如瀑，银线勾勒的白色面纱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双魅惑的眸子，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一种别样风情，明明整个人被笼罩在一个玄色的长袍里，但仍旧让人觉得那身段妩媚的厉害。
　　那男子飞快的收起掌柜给的钥匙，也不上楼，与顾青辞对视之间故意挑衅。
　　像是成心戏弄般，他没等顾青辞反应，又从顾青辞身边飘了过去，轻盈的完全不像人。

　　顾青辞沉下脸，身形跟着那诡异男子，但才冲到门前，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吵吵嚷嚷，可那男子的身形却消失无踪了。
　　神出鬼没的突兀。
　　顾青辞神色难看下来。

　　顾瑾瞧见顾青辞来来回回的动作，心下生异：“师尊，怎么了？”
　　“无事。”顾青辞朝着掌柜说道。“一间上房。”
　　掌柜的脸色尴尬：“这位客官，我们客栈已经没有空房了，最后一间上房给了刚才那位客官，这段时间临白城来了北陵国的商队，这边的客栈大多都满了，客官要是留宿，不如去西郊看看吧。”
　　“这么不巧！”顾瑾讶然。
　　“走吧。”顾青辞淡淡道。

　　二人又寻了几家客栈，皆是如此言辞，顾瑾道：“就剩那边的西郊了。”
　　顾青辞皱着眉头，他目光落在顾瑾身上，好半天道：“走吧。”
　　两人往西郊前去，顾青辞问“刚才第一家客栈，你看见什么特别的人了吗？”
　　顾瑾道：“弟子不才，没有发觉异常。”
　　顾青辞不再发问，只是微微皱着眉。
　　这世间没有可以瞒过他化神修为的修仙者或者修魔者，那人，是谁？
　　顾瑾看着顾青辞沉思的模样，回忆刚才之景。
　　他确实不曾见到有人，但是他在师尊回头之时倒感受到身边有些不寻常的气息，甚至有一种衣袖被人碰到的感觉。
　　是什么？

　　两人各有心思，越走越偏远。
　　路上突然冒出一个弓着腰，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这老人挡在两人面前：“两位少爷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要出城了。”
　　顾青辞神识扫过去，是座遍布灰尘与蛛网的废宅，宅院格局精致，有着水榭楼台，足以看出原来的主人非富即贵，只是因着无人打理，花草丛生。
　　顾瑾奇怪：“怎么了？”
　　“前面的宅子不吉利，都死了，都死了…”
　　那老人不肯多说，但一根拐杖横在那里，不让顾瑾和顾青辞过去。
　　顾瑾无奈，又问道：“老人家，那这附近哪里还有客栈？我和我师傅是外乡人，初到临白城，人生地不熟，原本想寻一个客栈落脚，但是听说最近有商队，城中所有的客栈都满了，现下天都快黑了，我们师徒二人还无处落脚。”
　　因为顾及老人的年纪，顾瑾将声音提高，说的也很慢。

　　顾青辞盯着那老人脚上的布鞋目不转睛，这个老人，身上也有魔气，和刚才他在客栈遇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老人虽然神色疯癫，但却听懂了顾瑾的话，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两人，颤巍巍的问：“你们无处可去？”
　　顾瑾点了点头。
　　老人沉默了一会，似乎很犹豫，她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我屋子就在这附近，但是很简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留宿一晚。”
　　顾瑾看向顾青辞，见顾青辞点头后，感激道：“好的好的，谢谢您。”

　　老人的家确实很近，大约走了几百步就到了。
　　一个青砖瓦房，三间屋子一个庭院，院子两边种着四株桃树，中间种了些小菜，远远不是老人口中的简陋，只是偏远而已。
　　角落里老人手工制作的小木椅，她指了指，又端着两碗水出来：“你们先坐一会吧，东边的屋子很久没住人了，我去打扫一下。”
　　顾瑾连忙接过。“真是多谢，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老人眯了眯眼睛。“我姓梅，叫我梅嬷嬷就好。”
　　“梅嬷嬷费心了，我们自己去打扫就好了。”顾青辞道。
　　梅嬷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我来我来。”
　　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屋子，带着两人过去看，床榻上铺上薄被，干净整洁。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老人对着他们叮嘱着，依旧是告诫他们不可以去西郊，嘱咐完后便问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顾瑾说道：“随意就好。”
　　老人听后捉了只母鸡然后又摘了些小菜去厨房生火去了。
　　顾青辞站在顾瑾身后，问：“你饿了吗？”
　　“没有啊…唔…”顾瑾一回头，被塞了根糖葫芦。
　　他看向顾青辞，顾青辞正走到院子门口望着一株桃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