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惊痕

16、朱雀（初修）

　　栖云山火灵气浓郁，细雨绵绵，初踏进去便觉得热浪袭来。
　　凌雪儿御剑而至，便被头发散乱的苦生拦住。“不知北越师叔祖突然来我栖云山有何贵干？”
　　“自然是寻人。”器宗自己的传承，所有器宗弟子都在栖云山朱雀堂修习。
　　苦生并不欢迎：“师叔祖这是查叶盏查到我栖云山来了。”
　　“既然知道，苦生长老应该直接把弟子唤出来，免得我进了朱雀堂扰人清修。”凌雪儿挑了挑眉，指了指朱雀堂的方向。

　　苦生眉毛一拧，直直的盯着凌雪儿，颇有警惕。“我的弟子？”
　　“是。”
　　除了顾瑾，和叶盏接触之人都被凌雪儿带到了刑堂，就只剩下苦生长老的弟子戚孟双。
　　这几日凌雪儿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风口浪尖上的顾瑾却神隐了般。
　　若让戚孟双从朱雀堂中被带走，今后器宗也没有脸面了。
　　苦生厉声道：“你若是要问话，我带她来见你便是，但你要是想把她带去刑堂，我断不会答应。”
　　凌雪儿横眉一挑，背后轻妒剑低鸣一声，悬在空中随时欲出鞘。
　　“这是规矩，长老难道担心本尊用私刑？”凌雪儿很不耐烦，栖云山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她只想速速离去。
　　她说着要闯进朱雀堂，却被苦生一手拦住。
　　凌雪儿晃了晃轻妒剑，脸色不太好看。“若要论道，北越愿意奉陪。”
　　苦生的脸色僵了僵，凌雪儿是北越四君之一，无情和无心两人都和凌雪儿比试过，也没落下好处，而且他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云霄宫的长老都能翻了天了。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苦生让步。
　　凌雪儿这个人，又美又横，但凡不顺她心，她拆了器宗都是小事。
　　如果这次来的不是凌雪儿，而是其余三大长老其中任何一位，甚至哪怕是掌门，苦生都没这么好相与。
　　叶盏身上最重的一条伤痕便是大比之上戚孟双留下的，凌雪儿几乎认定了此子为作恶者。
　　凌雪儿跟着苦生走进戚孟双的洞府里时还在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朱雀堂东边的阁楼里，木门敞开着，一览无余。
　　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弟子端坐在铜镜绾发，脚步的动静惊动了女弟子，她回过头，从来不见修饰的脸上化了红妆，显得有些盛重，额间染了梅花烙，艳丽的妆容俨然和预备行双修大典的女修一样，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上多了些光芒。
　　凌雪儿并不曾见过戚孟双，她瞥了眼苦生。“这是你徒弟吗？”
　　苦生显然也未料到往日端庄正经的徒弟突然这般古怪是为什么，怔愣半天大喝：“孟双，你在干什么？”
　　戚孟双慢条斯理的回过头在发髻里插入一根银钗后，站起身子来看着凌雪儿问：“师祖，师傅，我美吗？”
　　凌雪儿并不关心她如何，对着苦生说：“那就跟我走吧。”
　　“你要问话在这里问便是。”即使戚孟双行为诡异，苦生也只呵斥了一句，再次护短的挡在戚孟双面前。
　　凌雪儿诧异，“你还要拦着？”
　　却听到戚孟双说：“师祖，我可以跟着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苦生见戚孟双居然愿意主动跟着凌雪儿，脸色微变。
　　“戚孟双……”
　　凌雪儿打断苦生，看着戚孟双视若蝼蚁：“问心无愧者，何惧刑法，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戚孟双见凌雪儿如此蛮横，神色微动，但是仍旧道：“我自然问心无愧，可师祖难道你还要用私刑不成。”
　　凌雪儿微微一笑，凭空在戚孟双身上点了几下，便将她拘住。
　　“我平生最恨人威胁，你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弟子，便是毁尸灭迹又如何。”
　　苦生脸上一变，大呼：“师叔祖！”
　　凌雪儿勾了勾嘴角，带走戚孟双：“戚师侄，这辈子你能看见我，和我说话，已经是你的荣耀了。”

　　云霄宫很久没有犯了重罪的弟子送入刑堂了，幽深的地洞中寒气逼人，天山之上灵气最贫瘠之地，也是最寒冷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的弟子连以灵气御寒都做不到。
　　“啊…”
　　身穿粉红色襦裙的戚孟双被锁链禁锢在地洞中的寒潭里，旁边有几个弟子正不断向锁链输送火灵力。
　　这是云霄宫有名的刑法，水火不容。
　　她脸色惨白，无法运用任何灵力，身上的寒毒与火毒交替，却只能清醒着承受。

　　“你和叶盏有私仇吗？”凌雪儿慢悠悠的走进来，金色的光芒斜漏在她的侧脸上，仿佛天神一样。
　　“我不会说的。”戚孟双恨恨的看凌雪儿一眼，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凌雪儿眯起眼睛，稍稍走近她。“你这个表情，让本座以为本座抢了你什么天才地宝。”
　　她修长的手指从戚孟双扭曲的脸上划过。“本座以为，敢在大比之上下魔蛊的，你，或者你背后之人，应该是个大魔。”
　　“我还以为…元婴修士有什么了不得，你也不过只有这些伎俩…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戚孟双别过头，嘲讽的咧开嘴笑了笑。
　　“如果不是你师尊还在我这里服软，你以为你能安然在这里受这不痛不痒的刑。”凌雪儿轻笑一声，目光沉沉。“你不说，也不过是麻烦些，你可听说过搜魂？”
　　戚孟双咬了咬下唇，想起那人对她说的话。“只要不是凌云老祖出手，这云霄宫也没人能动你。”
　　“那你来便是…”戚孟双扬起头嘴硬道。

　　凌雪儿眯起眼，很久没有遇见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了。
　　她左手拂过嗡嗡作响的轻妒剑，沉吟片刻，低声对刑法弟子中领头的那位说道：“你们下去吧，本座亲自来。”
　　“是。”其他弟子纷纷点头离去。
　　只有那个领头的弟子在所有弟子离去之后，迟疑道：“师祖…掌门还想见见她，还望，师祖…手下留情。”
　　凌雪儿扫了那个弟子一眼，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那个弟子惶恐的弯腰行礼，飞快的回道：“弟子多嘴了，弟子这就离去。”
　　“现在没有人了，你想怎样，搜魂吗？”
　　没有刑法弟子的火灵力加持，让戚孟双稍微歇了口气，她扯了扯手中锁链，一脸无所谓。
　　凌雪儿随手拈起一朵莲花形的火焰，赤色火焰跳动着，戚孟双心头一阵无形的恐慌。“你要做什么？”
　　“本座向来好脾气，怎么会做出搜魂这种事情呢，只是你这性子太不讨喜，多多少少要给个教训才是。”凌雪儿手指朝着戚孟双脸上一点，语气却波澜不惊。
　　戚孟双只感觉眼前一片赤色，却一点疼痛都没有，被碰到的地方反而冰冰凉凉的，就好像贴上了寒冰一样，未知的恐惧让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你做了什么？”
　　“魔修炼魂可祛其心志，毁人根骨，但本尊擅长，重塑记忆。”

　　“小少爷，小少爷……”女声哀戚的声音响彻在雪地之中。
　　“小少爷我回来了，你在不在？我带你走好不好。”戚孟双在漫天冰雪之中奔跑着，却看不见那个小身影。
　　雪中无边无际，透彻的冷意横穿戚孟双。
　　她被雪中的石子绊倒，猛地跌落在雪坑之中，视线尽头仍旧是无垠的白色，再无生气。

　　她躺在雪中，想起母亲的嘱咐。
　　“你不甩开他，逃不掉的。你以为追杀我们的是人么，我亲眼见过，那些都是魔。”
　　“他们会吃人的，你必须丢了这个祸害，去找仙长，只有仙长能庇护我们，你把他丢了，才能逃出去。”
　　雪中冰冷冷的，戚孟双的身体几乎要被冻僵，她想着，那个四岁的幼童躺在这里时是什么滋味呢，是不是像这样，被世界抛弃，被世界孤立。

　　远处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女子乘剑而来。
　　“奇怪，那魔修消失了。”
　　戚孟双隐隐约约听见这样一句，转眼间，那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女子极美，容貌甚至出众的邪性。
　　她拢着眉，带着怜悯的抓住她的手。
　　“真是可怜，你我命中有缘，便随我去天山吧。”

　　戚孟双晕了过去。
　　凌雪儿看完她的记忆，觉得很是古怪。

　　云霄殿中，掌门皱着眉头道：“师叔祖，如何？”
　　凌雪儿沉吟片刻，道：“她什么都没说，我还是觉得，和顾瑾摆脱不了联系。”
　　曲无极倒吸一口冷气：“她与顾瑾有何关系？”
　　凌雪儿摇头。“她并未交代过顾瑾有关的内容，可是我在她梦中见到了顾瑾。”
　　众人又想起戚孟双提过的要求，对顾瑾也不由得疑心更重。

　　顾瑾很快便被传召过来，长老会审，场面肃穆的凝重。
　　长老之间各式的威压交错，顾瑾挺直着身板，不卑不亢。
　　苦生见不得自己徒弟在刑堂受罚，顾瑾却好好的，顾瑾一进来他便呵斥道：“还不跪下。”
　　但他才训斥出声，又来了一人，那人神色淡淡的，漫不经心。
　　顾青辞端坐在雕花木椅之上。
　　“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