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25、第 25 章

　　回到家反反复复洗了几遍才觉得去了浑身的油腻味。下楼时，就看见梁骁坐在餐桌边捧着快餐盒子在吃一碗面，侧脸消瘦。
　　莫戈走过去倒了杯水来喝，一边问他：“公司最近很忙？”
　　梁骁有些意外，隔了两秒才语焉不详嗯了一声抬眸看过去。她头发未擦干，湿湿软软贴在耳侧脸颊，暖黄的灯光拢在她身上，倒透出一点与往常不同的柔软来。
　　他看着便有些恍惚，脑中浮起那人反反复复郑重其事的托付。
　　“头发吹一下，一会儿出去。”
　　诶？
　　莫戈立在满目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的街头，才终于有了今天是平安夜的真实感。人群喧嚣，四下里有小孩的欢声笑语，街边小摊做饭炒菜冒起的腾腾热气，手挽手交颈的亲密恋人，满目皆是人间烟火。
　　身侧的人手指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步一步缓缓走着，气定神闲的样子。
　　就这么漫无目的乱走啊？
　　莫戈心里嘀咕了下，抬眼就望见夜色下空中的霓虹。她才一愣，肩膀被迎面撞了一下。对方抱着孩子看不清路，一叠声地说对不起。莫戈摆手示意没事。身后一只长手伸过来搭在肩侧，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走吧。”
　　莫戈脖子僵直，任他带着她走到了长长的队伍边。队伍用栏杆隔开，蛇状蜿蜒了好几排。莫戈目测了下，怎么也要一两小时。
　　“这得排好久，你确定要等啊？”
　　梁骁抬手看一眼表，嗯一声，说：“正好。”
　　正好什么啊？
　　不过他既然愿意等，她更是无所谓的。她仰头看过去，摩天轮在空中缓慢地旋转，像分针一格一格跳动，颜色隔几秒就变换一次，五颜六色璀璨夺目。
　　梁骁中途走开了下，回来时手中握了两杯奶茶，递到她手里。莫戈接过来将杯壁贴在脸颊，丝毫不觉寒冷。
　　她怕他觉得无聊，转过身同他说话：“你带妈妈体检的时候自己没顺便检查一下吗？”
　　梁骁垂眼看她：“怎么？”
　　“你最近脸色不太好。”
　　队伍往前走了一些。梁骁示意：“退两步。”莫戈就退两步，样子有点乖。
　　梁骁勾了勾唇，答她：“休息两天就好了。没事。”他缓了缓，又想起莫戈在这种事情上容易执着和焦虑，就加了句：“别成天胡思乱想。”
　　莫戈低头咬了口吸管，暗骂，明明就是病西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也没觉得等待漫长。很快就轮到他们，摩天轮车厢在地面停留几秒的时间。
　　前面是一对老夫妻，动作略略迟缓。梁骁上前一步扶着他们手肘将人送上去坐稳，回身朝莫戈递出手。
　　莫戈抿了抿唇，攥住他手。
　　工作人员在她身后将门锁死，摩天轮缓缓升空。
　　对面的老夫妻眉目慈祥地看着他们：“谢谢啊。”
　　莫戈看见梁骁勾唇笑了笑，面目平和。她一向知道他面冷心热，教养极好，可每每见着他下意识的举动，仍是忍不住感慨，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摩天轮缓缓升空，一眼望出去就是这城市的万家灯火夜色迷离，不远处还有烟花腾空绽放，美得动人心魄。莫戈整个人攀在厢壁上看得出神。
　　“小伙子，你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莫戈回头看去，老奶奶面上居然露出类似二八少女的羞涩，手中递出一台立拍得。她说：“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十周年。我们每年都会来拍一张。”
　　梁骁点点头将立拍得接过去，那爷爷奶奶便十指交扣抵肩坐在椅子上，姿势标准得像是拍结婚照，脸上褶皱里似乎有诉说不尽的岁月绵长。
　　很快就拍好。那老奶奶十分满意，看了一眼莫戈，诶了一声，建议：“小姑娘，来来来，过来，让老头子给你们也拍一张。”
　　莫戈略囧。老奶奶似乎理解错了，笑着说：“放心，老头子技术不错的嘞，保证把你拍得美美的。”
　　梁骁勾了勾唇，抬手：“过来。”
　　车厢很小，莫戈迈两步就走到他边上。老爷爷捧着立拍得硬是拿出了拍单反的气势：“来来，靠近点。”
　　靠近点。
　　“小伙子笑一个，笑。”
　　莫戈有点想笑，偷眼去看他，正好触到他垂下来的视线，两个人眼里笑意均是一览无遗。
　　喀嚓。
　　车厢到达最高点。城市钟声响起。已是凌晨00：00.
　　莫戈看到梁骁唇齿一张一合，墨色的眸里有笑意清浅但久久不散。“生日快乐。莫莫。”
　　到家已经快凌晨1点。两人在门口换了鞋。梁骁垂头看莫戈眼睛通红一闭眼就能睡过去的样子觉得好笑，抬手揉一把她的脑门：“去睡吧。”
　　莫戈点点头往楼上走，手指滑入口袋触到四方盒子的边角被咯了一下。脑子顿时清明。纠结了两秒，还是将盒子拿出来转身递过去，也不看他的眼睛，莫名就有股不自在：“那个，圣诞快乐。”
　　久久没反应。她抬眸看过去，补了一句：“我自己做的。”
　　他似乎这才终于来了兴致，走过来几步将盒子接过去打开，是个金色的领带夹，英文L的形状，他的姓氏。
　　莫戈忐忑地等了两秒，摆摆手：“不喜欢的话可以送人，那我去睡觉了。”
　　转身没走两步就被往后一扯，背脊直直撞入他温热胸膛。他下巴抵在她头上，声音里似乎有笑意：“我喜欢。”
　　莫戈耳朵瞬间烧红一片。

　　睡得晚，隔日上班精神涣散。微信群里阿井二娘不停闹，给她发了无数个红包，每封附点吉祥话，看得莫戈忍俊不禁。
　　顾画比较直接，一早过来给她一个礼盒外加一张购物卡，一副款爷姿态：“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莫戈坐在位置上抬手抱了抱她胳膊：“土豪，求包养。”
　　“论土豪谁豪得过你家那位，你不如去抱他大腿。”顾画抖抖胳膊，抬手戳她脑门：“成天不开窍，占着茅坑不拉屎。”
　　莫戈扶额，低头拿起手机就去骂阿井：“阿井，你离女神远点，被你带跑偏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
　　没等阿井反应，电话切了进来。木清在那头温温柔柔地说：“莫莫，祝你生日快乐。”
　　莫戈咬了咬唇，软软说了声：“谢谢妈妈。”尾音不自觉就弱了下去。
　　“晚上有没有安排？要不要请朋友过来一起聚一聚？”木清试着提议，旁边还有梁舟咋咋呼呼凑热闹的声音：“要啊要啊，像二哥那样办个Party.”
　　顾画仍立在旁边，将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垂眼看莫戈纠结着找不到推辞，敲敲桌子提醒。莫戈这才对着话筒说：“我晚上约了顾画她们一起吃饭。妈妈，不用麻烦的。”
　　木清未再勉强，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顾画拉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你叫她妈妈，又客客气气说不用麻烦，叫人听了心里做何感想？”
　　莫戈抹一把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每待我好一点，我就更愧对一分。爷爷想给我一个家，我明白。我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嫁进梁家，而只是单单纯纯寄人篱下，事情可能还简单很多。”
　　顾画拍拍她肩膀：“行了，今天你生日，不说这些。下班叫上阿井一起聚一聚。”
　　莫戈点点头。
　　逢节日，下午一群人忙完手头上的事就是坐等下班的姿态。办公室里电话此起彼伏响个不停，每个人似乎都敲定好约会，生怕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楼下前台的姑娘捧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长礼盒一路走过来瞬间将眼球全都吸引过去。前台姑娘抿嘴调皮笑了笑：“别瞅了，顾总的。”
　　前台姑娘送进去，一群人隔着玻璃窗探着脑袋朝里头张望，就看见顾画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鲜艳欲滴的长茎玫瑰来。
　　女生们个个艳羡：“好像是Rose only.大手笔啊。”
　　“不愧是我们顾总。”
　　“是不是最近合作的那个赵总？富二代啊。”
　　“富二代管什么用，我们顾总三观那么正。”
　　“那也扛不住富二代痴心又专情啊。这个赵总业内难得的好风评呢。”
　　莫戈耳听八方，眼睛掠过柯男的办公室。那厮听到动静也走出来了，抱臂靠门站着，似乎感觉到莫戈的视线，抬眼就看过来，扬眉笑一笑，眼眸深深。
　　装。
　　莫戈轻哂，分明看见他舔了舔后槽牙。
　　到了下班时间，没过五分钟办公室里的人呼啦啦全不见了。顾画拎着包出来示意莫戈关电脑：“走吧。”
　　柯男探出头来：“怎么，你们有活动，介不介意带我一个？”
　　顾画刚要说不方便，莫戈已经点头说好。顾画侧头看一眼莫戈，也就未再说什么：“行，我先去取车，门口等。”
　　莫戈看着她背影觉得不可思议，瞪着柯男：“你还没说清楚？”
　　柯男摊手耸肩，转头看一眼顾画办公室内的长盒子。顾画外交辞令太厉害，近来简直将他彻底隔离，催化剂似乎还起了反效果。他舔舔牙转回头盯着莫戈，打着坏主意：“莫戈，你介不介意有事？”
　　莫戈愣一下还未答，手心里手机就震起来。
　　是阿井急吼吼的声音：“莫莫，我这边有学生出事了，你们先吃着，我看迟一点能不能赶过去。抱歉啊。”
　　莫戈嗯一声安抚她：“没事，你忙着。记得吃饭。”
　　挂了电话眼前柯男还眼巴巴看着，莫戈不由就笑了，挥手赶他：“行吧，借口不用我替你找了吧。”
　　柯男眉开眼笑，背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