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26、第 26 章

　　莫戈又在公司呆了一会儿才走，出了大门发现居然下起雨来了。柯男那厮良心发现不忘战友：下雨了不好打车。我给你叫了辆车，你站门口等一下。
　　莫戈便就站门口等。
　　旁边立着写字楼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门口的车骆驿不绝，将她们一个个载走。莫戈兴致盎然看着，冷不防旁边一把伞撑开，寒风裹着雨兜头就浇了她满脸。
　　她抖了个激灵，往旁边退开，后脚跟没落到地上，踩到硬邦邦的皮鞋。身后的人握住她肩膀，声音落在她头顶：“发什么呆？”
　　莫戈转身，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梁骁抬手将她额上的水珠拭去，手背触了触她脸颊，冰凉，就皱了眉：“不知道在里面等？”
　　莫戈额了一声，没找着理由，顿时觉得自己是有点蠢。转念又想着柯男怎么会叫他来接。
　　旁边梁骁撑起伞揽过她：“走吧。”
　　回到车上，梁骁将暖气打开，冷热刺激，莫戈猛地打了个喷嚏。
　　车子往家里开，平日里半小时的路程硬是堵得水泄不通。莫戈昨夜没睡好，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梁骁手指搭着方向盘转头要和她说话，发现她已经侧着头在打盹，双颊被暖气轰得红扑扑的。他抿了抿唇，手心微痒。
　　到家用了快一个小时，天都黑透了。莫戈没睡沉，车一停就醒过来，肚子嗡嗡叫。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家里好像没存货了，你没吃饭吧，我用APP叫外送？”
　　梁骁让她去开门，自己绕到后备箱提出购物袋来。莫戈推开门将他让进去，腹诽他是资本家。她饿得完全不想做饭了好吗！
　　许是表情太过明显，脑袋被某人长指按了按：“我来做。”
　　诶？
　　莫戈瞌睡虫都跑了，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救场。
　　梁骁进厨房将购物袋里东西一个个拎出来，转身见莫戈眼巴巴看着，扬了扬眉：“围裙呢？”
　　莫戈从柜子里拿出来。好在是简约风，在他身上也不突兀。他长指一伸，在身后灵活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莫戈憋着笑，转身出去喝水。
　　梁骁没一会儿端着一个盘子出来：“饿了先垫垫。”
　　满满一盘子的水果呀。旁边还搁了几根牙签。
　　莫戈吃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拿起手机跟梁舟套消息：你二哥会做饭吗？
　　梁舟很快回过来：二哥要给你做饭吗？？？？天呐天呐？我要去蹭饭！
　　这么激动？莫戈还没再问，那边又发过来。
　　不是会做饭！是炒鸡会做饭！！
　　巨好吃！
　　莫戈忍不住笑：你现在把我期望值抬得有点高。
　　梁舟：多高都没问题。二哥的厨艺简直上天。
　　有没有这么夸张？！厨艺那么好还能吃得下她做的饭？
　　莫戈放下手机捧着盘子一边吃一边进厨房。锅里似乎炖着汤，整个厨房都冒着股香气，案上已经有一道做好的炒时蔬。他两手袖子挽到手肘，垂眼正往玻璃碗里磕鸡蛋，听到脚步声看过来：“饿了？”
　　莫戈摇头。
　　梁骁看一眼她手里的盘子：“我饿了。”
　　哦。
　　莫戈走过去两步，换根牙签叉了块猕猴桃抬手递到他嘴边。
　　梁骁侧头低了低下巴，将水果块咬走。莫戈目光触到他微薄的唇线，突然就想，他这么一袭白衬衫立在厨房里眉目柔软的居家样子，有点好看。
　　就抬手又给他喂了几块，随口问：“要帮忙吗？”不料梁骁一派哄小孩的姿态：“寿星最大，今天你什么事都不用做。”
　　莫戈触到他目光，心跳如雷，忙慌慌避开：“那我出去了。”
　　没等多久，三菜一汤就上了桌。
　　鲫鱼豆腐汤，糖醋排骨，酱烧猪蹄，炒时蔬。
　　都是家常菜呀。也就是色相比饭馆好了些。
　　莫戈撇撇嘴，觉得梁舟果然是盲目崇拜，先舀了碗汤来喝。喝一口就愣住了。
　　真的，能上天啊！
　　她咬着舌头虚心发问：“你是怎么能每天吃下我做的饭的？”
　　梁骁给她夹过来一根排骨，莫戈三两下将肉吃了，吸着骨头里的汁。梁骁看着她这模样，眼里就染上笑意，回答她的问题：“你做的饭，还可以。”
　　没试过他的厨艺倒也算了，这会儿听他说这句话简直是寒碜自己呢。莫戈不理他，埋头苦吃，最后的结果就是，撑到了！
　　梁骁在厨房里收拾，真的什么也未让她做。莫戈就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躺尸，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见他磕蛋，蛋哪去了？
　　耳边隐隐听见厨房里叮的一声，隔了一会儿，梁骁从里头出来，手里捧着个-----蛋糕。
　　莫戈腾地站起来，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朝着她走来，深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莹莹烛光。她莫名跟着心笙摇曳。
　　很简单的蛋糕，没有花哨的裱花装饰，只最上头用巧克力酱潇潇洒洒大笔一挥地写了几个英文字：Special for you.旁边画了个蹲在地上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寥寥几笔，惟妙惟肖。
　　莫戈垂眼看着，有点眼热。
　　其实曾经有许多年她是不过生日的。那些大张旗鼓的庆祝，是家人感谢你的到来。
　　可她不同啊，那个将她带到这世间的人，只是将她当成留住爱人的道具。
　　后来跟了爷爷奶奶生活，他们给她买蛋糕买礼物，他们哄她，莫莫，你要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
　　梁骁将蛋糕往她跟前送了送：“别愣着，我手都酸了。吹蜡烛吧。”
　　“……”
　　莫戈将眼底湿意硬是憋回去，探头将蜡烛吹了：“抹茶味的？”
　　梁骁转身把蛋糕搁桌子上：“抹茶红豆。你还吃得下？”
　　当然是吃不下了啊。可是以他的手艺，蛋糕一定巨好吃。更何况是她最爱的抹茶红豆。莫戈伸手比了比：“我觉得还能吃一点。”
　　梁骁点点头，切了一小块，颗粒饱满的红豆露了出来，看得莫戈食指大动。梁骁搁到一边：“家里没有健胃消食片。过会儿再吃。”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围裙，手指绕到身后去解，半天没摸到线头。
　　莫戈看他修长手指在背后绕了半天，憋着笑走到他身后：“你刚打死结了。”
　　不只打死结，还死紧。莫戈一向不留指甲，用手指抠了半天才理出头绪，把结打开，将线递到他身前：“好了。”
　　冷不防手腕被他攥住，她被带着扑到他背上。不由就想起凌晨那幕，只不过两人的位置调了个个。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徐徐开口：“许你个愿望，想要什么？”
　　这么一副什么都办得到的样子让莫戈忍俊不禁：“老板，你能只手遮天呀。”
　　声音软软的又带着点调侃，听得梁骁不由弯了弯唇角，手指捏捏她手腕：“只手遮天不行，护你周全还是办得到的。”
　　莫戈抿抿唇，他的背宽厚温暖，是再好不过的避风港，得他一句护你周全，她再矫情也不是不动心的。可她怕啊。那些藏在骨子里的疯狂和魔障，哪日出了闸口将他吞噬。
　　哪怕亿万分之一的险她也不敢冒。
　　梁骁许久未听到她声响，转过身来，将她双手绕到自己腰后，垂眸看她。小姑娘显然又在胡思乱想，眉头硬是挤成一道沟壑。他抬手在她眉心轻点：“脑袋里是不是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能不愧不欠地离开梁家。别浪费脑细胞了，只要你不回馈我的感情，你就欠了。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他的手指顺着她脑门一路抚到后脑勺，迫她抬起头来，动作强势，眼神洞若观火，似乎窥破她内心的恐惧：“你只管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想。你顾忌的，担忧的，害怕的，我会一一帮你扫清。你需要做的，是遵从你的内心。”
　　梁骁微弯了弯身，额头抵上她的，手指掠过她颈部动脉，寂静的空气里他听见有颗心在剧烈跳动：砰砰砰砰砰砰
　　他不由就弯了弯唇角：“你的心跳早就出卖你了。”
　　莫戈轻喘了口气。他如今不遮不掩势在必得，由不得她再混水摸鱼。她咬了咬唇，嘴角牵起故作轻松的笑：“除去爷爷奶奶，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与其说心动，倒不如说是感动更贴切一点。”她看见梁骁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微微别开眼才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你对我的感情因何而起，我很感谢。但我真的从未想过去爱一个人，或者和谁过一辈子。当初，当初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词不达意。莫戈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明明享受了所有的善意和馈赠，如今居然还摆出这一副受迫的姿态来。她想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想告诉他，无论他想如何，她都能顺着他。他却只是默默从身前退开，将蛋糕拿回了厨房。
　　莫戈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如今这进退不得的境地。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明明可以选择更合适的时机。
　　门铃叮铛铛响。莫戈打开门看见木清愣了一下，将人让进来：“妈您怎么来了？”
　　木清换了鞋子挽着莫戈往里走：“晚上和朋友在附近商场吃饭经过这，梁骁说你在家呢，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看到桌面上的一小块蛋糕笑了笑，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在商场给你买了个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莫戈抿抿唇，看见梁骁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的礼物顿时如烫手山芋。木清待她的好是因为梁骁，可她上一秒，还在字字伤人。
　　梁骁淡淡喊了声：“妈。”拿玻璃杯子倒了杯热水过来。
　　木清注意力全在莫戈身上，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听梁骁说了昨天的事，吓坏了吧？”
　　莫戈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花生油，闻着还挺香。”
　　梁骁靠着沙发背，听到这，心里的郁卒莫名就散了些。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木清起身要走，接到梁长遇电话，那头说：“雨太大，家里线路坏了，你不然今晚在梁骁家住一晚。”
　　莫戈站在一边，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这边木清已经说：“好。”
　　梁骁在听到木清说住下的时候无甚表情，莫戈觉得他一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借口先去洗澡，忙慌慌跑上楼。
　　她跑回房间将私人物品捯饬进箱子全搁进梁骁房间，又把房间里的床单换了，营造出刚刚为木清铺的的假象，速度快得自己都佩服。
　　梁骁回到房间看见角落里俩箱子，扬了扬眉。小兔子动作还挺利索。
　　晚上自然是要演戏的。
　　木清陪着莫戈吃了块蛋糕，就催他们赶紧去睡。
　　两人只得上楼。
　　根本没有多余的床被，地铺都没得打。莫戈立在房间门口踌躇不前。梁骁跟在后面，擦着她的肩走进去，说：“愣什么？又不是没睡过。”声音微冷。
　　莫戈咬咬唇，大概也知道他是置着气的。
　　梁骁转过身，将她拉近，探手到她身后把门关了。莫戈如惊弓之鸟，闻到他身上淡淡香气，蓦地退开半步。
　　梁骁不退反进，捏捏她红透的耳垂：“紧张？”
　　莫戈埋着头拒绝回应。
　　梁骁也不急，手指不轻不重地轻捻着。她的耳垂长得很好，是面相里有福气的样子。隔得近，他垂眼就能看见她脖子上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脸颊烧红一片，忍不住探手抚了抚。
　　她似乎是吓住了，抖了抖，猛地仰起头来，眼眸如水。他本意只是逗逗她，可这样看着却顿时有些心痒难耐。
　　拇指按在她颈侧摩挲两下，终于还是微微垂了头，极轻极慢地试探着触了一下。
　　她居然没躲。
　　梁骁有些讶异，垂眼看见她紧闭双眼，细密睫毛轻轻地颤，如蝴蝶翅膀蹁跹起舞。便勾了勾唇，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梁骁沉溺了一瞬，脑中就清明起来，眸里浮起的光顷刻沉下。她不反抗，也未给他半分回应。似乎和他接吻的不是她。似乎，置身事外。
　　他盯着她睁开的眼，手指捏住她下巴不让她低头。“你这副样子，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莫戈看见他眼底燃起烈烈怒火，不知自己要如何做，脑子一热踮起脚毫无章法地去吻他。她想，如果他要，那便给他吧。
　　梁骁却怒火更炽，抵着她肩膀将她压在墙壁上，声音极冷：“我猜猜看？”他手指一寸寸掠过她侧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莫戈，你想给，也得问我要不要！！”
　　如果说之前听到她的拒绝梁骁只是略有点郁卒，那么这一刻，他心里确确实实生了些失望。
　　他不怕她的不回应，但是如果她将他的感情看得这么廉价，他骨子里亦有他的骄傲在，它不允许。
　　他将她放开，开门走了出去。
　　莫戈怔怔立着，听见门外他同木清说还要忙一会儿，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隔了两秒，门上哒哒两声叩响，木清推门进来：“要睡了吗？”
　　莫戈有点紧张，生怕她看出一点端倪，结结巴巴说：“还，还没。”
　　两个人在床头坐下，木清看见纸袋子又说：“你去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回头拿去改。”
　　居然是一件晚礼服。裹胸的款式，及膝的长度，张扬的红色。并不是莫戈平日里的风格。可那边木清一脸期待，莫戈也只能默默当一回模特，在洗手间换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无力吐槽。
　　走出去木清却是眼前一亮，上前围着莫戈绕了两圈直夸好看，又掐着她腰说：“腰还得改小点。”
　　莫戈囧，委婉地表示：“额，妈，这衣服不太适合上街啊。”
　　木清诶了一声，说：“马上要元旦了，梁骁公司要办年会，这女伴自然是你呀。他没跟你说？”
　　莫戈僵笑：“还没。”
　　“估计是忙忘了。怎么样，这衣服你喜欢吗？”
　　莫戈看着木清一脸的满意，果断点头：“嗯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