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22、第 22 章

　　柯男走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油条豆浆，挑了挑眉，叫住门口经过的初夏：“你带的？”
　　莫戈探出头：“我。”
　　柯男转头盯了她两秒，嘴角一扯就笑了。莫戈也就笑了。
　　两人午间一起去吃饭。
　　柯男靠着椅背，手指搁在桌上敲了敲：“昨天语气重了，抱歉。”
　　莫戈低头翻菜单：“这顿你请。”
　　“不生气了？”
　　莫戈摇头：“不是。但是你说得对，你和顾画的事我无权干涉。我不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决定。而你我之间，亦没有熟络到无话不谈坦诚相待。换位而言，我对你也并非从无隐瞒。
　　是我反应过激。”
　　言语真诚，目光坦荡，丝毫也不矫情。柯男不禁失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讲道理的女人，我居然有点不适应。”
　　莫戈耸了耸肩：“我不讲道理起来恐怕你消受不住。”点好菜让服务员下了单。莫戈支着下巴将柯男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颇认真地提问：“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天生人前人后两幅样子。不同人前戴不同面具。”
　　“你们？说谁呢？”柯男捏了碟子里的蜜饯来吃，皱了皱眉，灌了一口水。他也不执着于答案，五指攥着杯口把玩，笑答：“莫戈，你太执拗，事事追根究底。可很多时候事情其实很简单，往往你眼之所见，就是真相。你不愿意相信，希望得到合理的解释。但是，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事出有因。”
　　“还有，每个人在不同人面前都是不同样子，那叫亲疏远近。”
　　莫戈低头寻思了半晌：“柯男，你哲学系毕业的吧？”
　　两人都是干脆的性子，就此和解。莫戈没有多问，柯男亦没有多做解释。两人回到办公室，发现里头气氛热烈。顾画看见他们并肩走来，面上笑容一滞，随即目光略过柯男，直接问莫戈：“讨论圣诞节目，有什么建议？”
　　“这种事柯总应该比较擅长。”莫戈随口将话递过去。
　　柯男唇角一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么好一日子，不让员工约会还要应酬同事，忒没人性。”
　　公司都是年轻人，上下级观念淡薄。柯男话音一落，得到一批非单身人士拥护。
　　顾画也不恼，大手一挥盖棺定论：“行吧，给大家折现。”她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莫戈寻思着得把误会解释清楚，正要跟上去，被柯男拦住。
　　莫戈：“怎么？”
　　柯男坏笑，一脸胜券在握：“你可以是拦路虎，也能是催化剂。”
　　当初怎么会以为他人畜无害，至少顾画可以驾驭，分明就是道行高深。莫戈有错在先，由得他利用一回。
　　解决了一件事情，心情舒畅。又是周五。莫戈想起家里空荡荡的冰箱，下班拐去超市。回家路上却就接到木清电话：“莫莫，晚上回来吃饭？我煲了汤。”
　　莫戈当然是好：“那我叫梁骁。”
　　“我给他打过了，他晚上有饭局。”
　　哦。
　　莫戈让师傅掉头回了梁宅。家里有些冷清，只有木清和梁舟在。木清瞧着像是瘦了些。
　　莫戈将手里一堆购物袋拎进厨房：“爸呢？”
　　“晚上出去见几个老朋友了。正好，我们几个自己吃。”木清拿瓷碗出来盛汤。莫戈走过去接手：“我来吧。”
　　正端着往外走，门外梁舟低头玩手机，一下子撞过来。莫戈“欸”了一声，怕烫着她，往边上避了一下，汤水在里头晃悠几下溢了出来。莫戈忍不住呲了声，强忍着将大汤碗搁在流理台上。
　　木清上前看到莫戈手背上通红一片，皱着眉一边拉着她的手在水下冲，一边转头骂梁舟：“跟你说多少回了！做事情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刚出锅的汤，说不烫是假的。左手还好，右手像是火燎过一样。莫戈笑着安抚：“没事，冲一会儿抹点药就好了。”不忘给梁舟打眼色：“小舟你把菜端出去，我们吃饭，我肚子都在叫了。”
　　梁舟抬手在脑门边一直比抱歉，将菜端出去，又去翻药箱，好不容易找到一支药膏，赶紧给送去。
　　莫戈拧开盖子往手背上抹开，梁舟眼巴巴的：“怎么样怎么样？”
　　“嗯。好多了。没事，我们吃饭吧。”莫戈挽着木清，低眼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生产日期，略忧伤。一点毛用都没有啊。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聊天收拾。梁舟负荆请罪自告奋勇去洗碗。木清拉着莫戈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上班是不是辛苦？瞧着像是瘦了。”
　　莫戈摇头：“不不不，我可能是跑步，肥肉变肌肉。”其实刚跑了一天。
　　木清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想起刚刚看到的大购物袋又叮嘱：“下班回去还要做饭？那太累了。你别管他，你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外面吃。”
　　莫戈略惭愧。上班以后其实压根没管过您儿子三餐啊。
　　木清仍然不放心：“外面吃又不卫生。不然，我去给你们做饭吃吧。”
　　诶诶诶？话题怎么跳到这的？
　　莫戈还来不及说话，梁舟就蹦出来了：“人二人世界好好的，您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莫戈：“……”
　　不管怎样，好在木清打消了念头。
　　说话间听见门铃在响。莫戈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人瞬间愣住。
　　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墨色西装，于是，肩发上那薄薄一层落雪醒目异常。他抬手轻拍了拍，垂眼看着她，唇边挂着笑：“莫戈，下雪了。”
　　莫戈透过他肩膀望出去，雪花在他身后静谧无声地落下，像一场白色的花雨。
　　好美。
　　身后梁舟尖叫了一声扑出去：“啊，下雪啦！！！”
　　木清扬声喊：“年年都下，年年跟第一回见似的。你倒是穿件衣服再出去！”
　　梁骁长手一伸，将人捞回来。
　　进屋喝了一碗汤聊了几句两人就被赶着走。梁舟提着超市购物袋过来，莫戈伸手去接，被木清拉着避开。
　　梁骁很自然地接过去。
　　两人上了车，莫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跟他说话：“妈妈最近瘦了好多。”
　　右手突然被他攥住，莫戈忍不住呲了一声。
　　“手怎么了？”
　　“不小心烫到了。没事儿。”
　　梁骁将车内的灯打开。手背有点肿，上面起了几个水泡，红得像烫过的猪蹄似的。梁骁拧了拧眉，将车开到附近的社区医院。
　　女医生很有耐心，开了药仔细地交代：“不是什么大问题，用烫伤药涂几天，等水泡消了就没事。不要去挤，容易感染。”
　　梁骁接过药低头看说明书，嗓音低沉地说了谢谢。莫戈洗完手回来就看见女医生瞬间红透的脸，忍不住笑了下。
　　梁骁侧头看见她，将她拉到等候的椅子上坐下，旋开盖子将药膏挤了一些在她手背，然后左手握住她四根手指，用右手拇指指腹将药膏轻轻推开。
　　莫戈触到他温热手指莫名觉得慌张，呼吸都小心翼翼。她悄悄抬眼看他，微蹙的眉，低垂的眼，挺直的鼻梁，还有，嫣红的唇。
　　梁先生，有几分秀色可餐嘛。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冷不防他抬起头，她立马严肃状：“有点疼。”
　　梁骁眯了眯眼：“小舟说你擦过药了。”
　　额。莫戈默默将兜里的药拿出来：“过期了。”
　　梁骁嗯了声，接过来同药盒一起丢进垃圾箱：“走吧。”
　　到家时，外面的树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莫戈先下车，抬手揪了一把树梢，树上的雪扑簌簌落下来砸了一头。有些顺着脖子滑进衣服，凉得她瞬间打了个哆嗦。
　　梁骁下车看见她头上白茫茫一片，弯了弯唇，喊她：“开门。”
　　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