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20、第 20 章

　　莫戈约了阿井，下班拐到超市买了一堆火锅料直接杀到顾画家。顾画披着毯子，素着一张脸就来开门了，看着她俩这架势一下就笑了：“想到一块去了！”
　　阿井上上下下看她，颇嫌弃：“求你照照镜子吧，女神风范呢？”
　　顾画撩下右肩毯子，抛了个眉眼。阿井直呼受不了：“我去！”
　　莫戈笑着看她们闹，换了鞋把菜拎进厨房洗。
　　顾画拾掇出矮桌电磁炉，拿了几个坐垫往地上一扔完事。阿井则跑到冰箱捧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饮料来。
　　莫戈洗好菜出来电磁炉里的水已经在滚了，一层辣油浮在上头，香气在空气里荡开，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材料放进去刚刚好。阿井给几个人调好了蘸酱，眼巴巴地敲着筷子等。
　　顾画懒洋洋地靠着。
　　莫戈打开一听雪碧，漫不经心地问：“昨晚喝醉了？”
　　顾画抬眼看她，唇角一牵：“莫莫，你做人能不能直接点？”
　　莫戈耸耸肩：“你俩可是翘了一天班呢。”
　　顾画看见阿井打开锅盖捞丸子，瞬间来了精神，直起身拿起筷子就抢，笑着说：“他接完你电话就走了，没去公司？”
　　莫戈“哦”了一声，“大概是太惨烈了。对了，柯男进公司多久了？”
　　“快有半年了吧。他的简历平平无奇，能力倒是出人意料。”顾画提起他，言语间熟稔亲昵。
　　莫戈低头拧了拧眉，自己是不是自视过高，以为凭着那点道行就能知人识人，焉知不是引狼入室。
　　石磊的前车之鉴在前，莫戈突然毫无信心。落地窗里那个骄矜清贵的男人，平日里插科打诨平平无奇的都市青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你这么苦大仇深的想什么呢？”阿井拿手肘拐了拐莫戈。莫戈摇头笑笑，搁在脚边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嗡地震。
　　莫戈看到显示就头大如斗。旁边两人眼睛如探照灯，她硬着头皮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跑路了？”
　　莫戈噎了一下，午间他说的那些话又浮上来，她只能嗫嚅着说：“我跟顾画阿井吃火锅呢，一会儿回去。”
　　那头似乎是轻笑了声。莫戈寻思着没事就挂了吧，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了。那头才终于说：“我今晚会迟一些回去。”
　　莫戈忍不住乐了一下。早出晚归见不着面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好。她面上很淡定地“嗯”了一声。
　　那头言简意赅：“别喝酒。挂了。”
　　真被当成酒鬼了啊……
　　莫戈嗯一声挂了电话，阿井呦呦呦地起哄：“怎么，来查岗了？”
　　顾画涮着一块牛肉，坏笑：“听着更像汇报行踪。进展不错？”
　　进展？
　　莫戈摇摇头，愁眉苦脸地捞大白菜吃：“他，最近有些捉摸不定喜怒无常的，摸不透他的路数。”
　　顾画桃花眼一眨：“他那样的人，一向不动声色。喜怒无常？还挺新鲜。”
　　“这有什么难猜的。患得患失呗。”阿井大大咧咧冒出金句，抬头见顾画盯着她，把手机页面往前一送：“嘿嘿，动了真感情的人都会喜怒无常，因为付出太多难免患得患失。网友说的。”
　　莫戈一愣，耳边似乎又听到清冷声线一遍遍重复，别给我装傻。
　　可是，怎么会呢？来得这样毫无缘由。
　　顾画虽则伤过，到底还是劝：“莫莫，有人爱你，你就接受。这件事很简单。”
　　莫戈扯着嘴角僵笑：“怎么会简单。有人爱你，你就要回馈。你不回馈却接受，有一天，那个人会恨，也许杀了你也不一定。”
　　“好好的言情剧到你嘴里怎么就成恐怖片了。”阿井抖了抖肩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吃吧，男人什么的，见鬼去吧。”
　　莫戈和顾画齐齐笑开，拿起饮料碰了一下：“没错，男人什么的，见鬼去吧。”
　　嘴上逞能，莫戈回家的时候仍然束手束脚胆颤心惊。好在梁骁说晚回就是真的晚回，莫戈滚回房间锁上门打定主意明早赶在他起床前就出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莫戈翻来覆去凌晨3点多才睡着，再醒过来比平常都晚，上班都要迟到的节奏。
　　她手忙脚乱整理好跑下楼某人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翘着脚看报纸了，听到声响站起身看过来：“走吧。”
　　莫戈一脸懵逼：“啊？”
　　“不是要去上班？去换鞋。”
　　莫戈就这么莫名其妙上了贼车，手里还握着某人递过来的豆浆灌饼，压力山大。
　　“书房里有你需要的书，随时可以去看。”
　　莫戈回过神：“啊？哦。”
　　梁骁余光看见她挺直的腰板：“我不会吃了你，不用这么如坐针毡。”说完居然聊起工作：“项目有问题吗？”
　　莫戈侧过头，就看到他扯起嘴角说：“要不要我给你开后门？”
　　陈总监说，梁总这人不徇私。
　　莫戈呵呵：“项目已经拿到了呀。”
　　“知道。我的意思是，可以给你，补课。”
　　“不不不，杀鸡焉用牛刀。”
　　梁骁也不勉强，将车停在路口，倾身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亲，给她解开安全带，顺便立了一项规矩：“下班不回家记得打招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好像每日演练过一样。
　　莫戈灵魂出窍地飘到公司，遇见柯男才回了神。
　　柯男绕着她转了两圈：“我可听说了，梁太太？”
　　莫戈懒得理他：“八卦怕是不太合乎你身份。”
　　柯男当她是起床气发作未放在心上。开完项目会议才觉出不对劲，把初夏支出去，也不拐弯：“你怎么了？”
　　莫戈反省：“我刚刚表现得不专业？情绪影响工作了？”
　　柯男抓住重点：“情绪？针对我的？我这一天没来怎么开罪你了？”
　　“没有。我要去忙了。柯总请便。”
　　柯男简直一脑门都是汗，拦住她：“怎么了这是？”
　　莫戈往后退开两步，文件支在桌上：“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一大早这么不阴不阳的，柯男也有些恼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莫戈冷笑一声：“我也以为是。不过现在看来，你对朋友的定义兴许和我不太一样。”莫戈收了文件跟他擦身而过，手握住门把时回头补了一句：“离顾画远一点。”
　　背对着她的柯男眉目一肃，嘴角绷紧，不复人前嬉皮笑脸的不羁模样。
　　莫戈自然不是说说而已，有意无意将二人的接触机会减至最少。顾画不是阿井，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吃饭的时候就开门见山：“你这两天怎么了？对着柯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末了居然脑洞大开：“你喜欢他？你们？”
　　莫戈冷漠脸：“如果我说是呢？”
　　顾画脸色一变，面上的聪明劲儿全消。莫戈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言辞模糊：“你别瞎想。”
　　听在顾画耳里却不异于承认。莫戈将她几次面色变换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而柯男很快发现，继莫戈之后，顾画也对他开启公事公办，外交辞令模式。几个月的温水煮青蛙，一夕之间，前功尽弃。
　　莫戈这边搞完破坏，回去照样还是怂。梁先生放下话来行为却与往常无异，不见出招，感觉就像钝刀割肉，迟迟不肯给个痛快。
　　莫戈如是熬了几天，渐渐放下戒心。找了一天晚上趁他不在摸进书房，果然是有很多有用的书。
　　她捧了两本刚要逃离现场，就听到外面钥匙磕在瓷砖上的声音。她汗毛莫名一竖，呼吸都停了两秒。
　　她默默地立在原地等他上楼，脚步声却在厨房客厅绕来绕去。许久才消停。
　　莫戈呼了口气，蹑手蹑脚出门，完全没想到，梁骁靠在餐桌边捏着玻璃杯在喝水，将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完全收在眼底。
　　謎之尴尬。
　　梁骁视线落在她着袜子的脚上：“家里是不是没有棉拖？”
　　莫戈愣一下，她一向喜欢赤脚，冬天冷就穿袜子赤脚，没注意。她低头看了看梁骁踩的拖鞋：“我明天去买。你要么？”
　　“嗯。”梁骁抬手看了看表：“还早，现在去吧。”
　　外面辣么冷，你抽哪门子风啊！
　　莫戈只敢在心里偷偷抗议，拿了大衣换了鞋子跟在他身后出门，没话找话：“你吃饭了吗？”
　　“还没。”
　　“……”所以为什么要问！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那，找家店先吃饭吧。”
　　车子开到附近的商场，莫戈看见门前用金色铃铛堆砌的巨型圣诞树才惊觉圣诞节都快到了。一年又接近尾声。
　　商场里开了暖气，莫戈将大衣脱掉挽在手里。梁骁带她上了四楼，走进一家私房菜馆。老板显然又是熟人，过来招呼了两句：“最近刚换了厨师，你倒是来得巧。”
　　梁骁看了眼门口排队的人群：“看来新厨师厨艺不错。”
　　老板笑得眼睛眯成缝：“吃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就走开，点菜都不用。
　　没一会儿菜就上来。饶是莫戈吃过饭也看得食指大动。
　　梁骁捏着筷子：“陪我再吃点。”莫戈从善如流。吃一口却就停住。
　　梁骁不着痕迹看她：“怎么了？”
　　莫戈摇头：“没事。晚上吃得饱，吃不下了。”
　　吃完出门去逛商场。莫戈落在梁骁后面两步发着愣，被梁骁攥住手腕一把拉到身侧，然后，再没放开。
　　莫戈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微暖，长指指腹搭在她腕间青色脉络上。莫戈忍不住屏息，怕他摸到她的心跳。她挣了挣，听见他斥了句：“别动！”
　　进了一家很温馨的家居店。绕了半圈才看见棉拖，莫戈蹲下去看，挑了双蓝色，抬头看他：“这个？你穿几码？”
　　“41.”
　　莫戈找到了，起身放进购物篮。发现购物篮里已经放了几双厚厚的船袜。
　　灰色的。咖色的。暗黑色系。
　　梁骁似乎读懂她的心理活动，言简意赅：“耐脏。”
　　莫戈：……
　　走到室内区，莫戈看见一个简约的乳白色落地台灯，底座是木色，和书房、工作室的地板很相称。灯泡洒出来的光看起来暖融融的。
　　莫戈惊觉心里燃了一簇火苗，急慌慌扑灭。潜意识里，她居然将那里当成家么？
　　她视线重又落到他攥她的手上，脑子里千回百转，突然凄惶难安。
　　梁骁垂眼看她：“怎么了？”
　　“没事，还买什么？”
　　梁骁视线锁住她不动，抬手按在她颈后迫着她抬起头来：“脑容量小就别总胡思乱想。想也没用，我说过了，由不得你。”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两下才移开。莫戈立在原地，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