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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梁驰是隔日才出现的。丁家父母已经从B市赶来。梁长遇未等他们发作已经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舟挽着木清立在一旁,眼眶通红,却谁也未上去拦。
      梁驰膝盖一弯朝着岳父岳母跪了下去。丁家父母挽着手侧开身子,身体微微颤着,一夜似老了十岁。
      莫戈别开眼,转身回了病房。
      丁宁清晨醒的,醒来抬手抚了抚肚子,一句话也未问。她这会儿望着窗外,对门外的嘈杂置若罔闻。
      她曾经的执念,执迷不悔,执迷不悟,随着那个孩子,一同死去了。
      梁骁,你问我,我怕什么。
      你看,曾经许诺,转头成空。言犹在耳,物是人非。何况我还亲眼见过,情爱背后,无穷杀机。
      更遑论,你我之间,尚且与爱无关。

      没有人主动去问昨夜梁驰的行踪,因为无论什么缘由,那个最难熬的时刻他不在,这是事实。
      可莫戈万万没想到,原因简直雪上加霜。梁驰是接到舒怜一通电话,才将丁宁独自留在家中的。
      饶是梁骁,似乎也是怒极。两人自然无心情再去谈论之前的话题。莫戈怕木清身体受不住,和顾画那边请了假,尽可能地陪在医院。
      过了两日在走廊上遇到穿着医生袍的陈柯。莫戈和他闲聊两句丁宁的情况。陈柯点点头,临走了又想起来交代:“你看着点梁骁,感冒这么一直拖着不好还一直抽烟,他那身体可不经这么糟蹋。”
      梁骁身体不好这件事,莫戈从陈柯这听了两回,不由就问:“他,身体是不是……”
      陈柯看她脸色青白,不由就笑了,摆了摆手:“想哪去了,就是底子不太好。”
      晚上梁舟来替她陪夜,莫戈回了家,开门就闻到一股子烟味。梁骁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听到声响侧了侧头,口中缓缓吐出一道烟圈,然后就是咳。
      前两日清喉咙似的轻咳,已经演变得恨不能将肺咳出来。
      莫戈过去打开窗,严重怀疑陈柯隐瞒了事实,这人看起来简直病入膏肓。
      “梁骁,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莫戈觉得最近心里的烦躁好似找到了发泄口,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夺了他指间的半截烟摁灭,态度极其恶劣。
      梁骁喝了口水,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缓了口气平平静静地问:“你怎么了?”
      莫戈一口恶气瞬间颓了。
      这个人对她的情绪了若指掌。
      寒风从背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莫戈立在风口簌簌发抖。她索性抱着胳膊蹲下去,躲在窗户下面。
      “嫂子决定跟她爸妈回A市了。”
      “嗯。”
      反应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哒哒几声,莫戈看见梁骁把玩着银色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跳跃。他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看过来,幽冷的双眸直抵进她眼底:“莫戈,各人有各人的因缘际会,旁人插不上手。你一向隔岸观火明哲保身,旁人的事,你这般投入做什么?”
      旁人。旁人。几分讥讽,又几分试探。
      他分明是讽她惺惺作态。想要置身事外却每每深陷其中,假模假式,口是心非!
      莫戈气怒之极,走过去劈手夺了他指间转不停的打火机:“不是让我戒酒么,那你戒烟,等价交换。否则,谁也别管谁。”
      梁骁一下就笑了,这小兔子,说不过就索性避而不谈。他也不急着再逼她,顺着她话头极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干脆地说:“行。”
      好说话的样子反衬得莫戈觉得自己跳来跳去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悻悻作罢。
      隔日再去医院,丁宁状态已经好了一些。她半坐在床头,甚至还冲莫戈笑了笑。
      莫戈于是知道,她已经决定好了。
      “帮我叫他进来吧。”
      莫戈握了握她的手才出来。这几日梁驰日日夜夜守在病房门口,很有几分蓬头垢面。莫戈喟叹了声,走过去传达召见。
      颓靡的男人眼睛里陡然亮了光,搓了搓脸,疾步走了过去,待手指握在门把上,却又胆怯一般地顿住了。
      想必,他早已洞悉,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莫戈无意再窥探,索性去寻丁宁的主治医生,想问问恢复情况以及出院事宜,却被护士告知医生去门诊了。
      门诊楼就在隔壁栋,且走廊是打通的。莫戈无事可做,也就走了过去,寻思着这个时段,没准能逮个空闲。
      然而,显然这个主治医生有些名气,小小诊室堵得水泄不通。莫戈不想添乱,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转身却不小心踩到一个妇人。
      莫戈一边庆幸自己穿的不是铡刀,一边扶住她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妇人笑着连声说没关系,眉目十分温和。她随即似乎看见了谁,抬手朝着莫戈身后挥了挥,笑容甜蜜像是二八少女。
      莫戈不由得也看过去,一霎却如被夏日轰雷劈头击中,四分五裂。目光尽处,瘦削颀长男子一步步从人群中走来。
      近了,更近了。两鬓已然生了白发。
      莫戈告诉自己快点转身,快点消失,身体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目光一寸寸移过来,尔后全身一震,眼底一霎就泛了泪,抖着唇喊:“囡囡?”
      魔咒被破除,莫戈转身发足狂奔。
      梁骁将二老接过来,没见莫戈踪影。他走到走廊拐角通风处,靠着栏杆,下意识去摸口袋。空的。不由就笑了。转头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长廊深处急急奔了过来。
      医院里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看见的都颇体谅地主动让了开去。梁骁却站直了,往前走了两步半。
      计算分毫不差。人影直直撞进他怀里,额头砸到胸膛,微微的痛感。他伸手往她腰背处一揽,制住她后仰欲跌的身子:“是有鬼在追你?”
      怀里的人呼哧呼哧喘着气,本欲退开的身子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停住,胸口起起伏伏,大冬天里出了一头冷汗。
      梁骁握住她胳膊往边上走了两步,抬眼看向她跑来的方向。
      人来人往,一切再寻常不过。
      她额头贴伏在他胸前,始终未抬。
      他于是抬手将她跑乱的头发往耳后顺了顺,挑个她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爷爷的明信片到了,我放车上,要不要看?”
      怀里的人果然有了动静:“嗯。”
      粉墙黛瓦,日光倾城。满纸俱是勃勃生机。
      如往常一样,明信片背后,除了收信地址和随手印上的图章,只言片语都无。
      图章歪歪斜斜。莫戈捏着明信片看了许久,才辨出那几个英文。
      Dear, Just For You.
      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梁骁看她眉目恢复如常,敲了敲方向盘:“去吃饭?”
      “大哥大嫂那……”
      梁骁踩了油门将车缓缓开出去:“爸妈在,我们吃完给他们也带点。”
      到了地儿,莫戈回了神,简直惊奇:“大中午,酒吧?”
      梁骁抛着钥匙带着她往里走:“谁说酒吧只能卖酒了?”
      里头一个熟悉的人睡眼惺忪地迎出来:“我这还没开业呢。”看见莫戈瞬间清醒过来,笑容满满:“哟,嫂子也来了。”
      莫戈对“嫂子”接受不良,摆了摆手权当打招呼。
      梁骁抬脚踹了张原一脚:“去,弄几道菜来。”
      张原倒是干脆:“行嘞,嫂子等会儿哈。”转身就往后面走。
      偌大的酒吧空无一人,光线昏暗迷离。梁骁脱了外套随意搭在木椅上,抬脚进了吧台。
      徐徐缓缓的音乐在室内荡开。
      莫戈近乎痴呆地看着他立在一排排倒扣的高脚杯下,解了袖口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修长的手指往头顶上随意拎下一个透明的杯子立在桌上,然后极熟稔地从柜子里舀出冰块倒了半杯。
      他这是要调酒?
      莫戈满心疑问又满眼惊奇。
      他又从台面上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酒品,挑了一样,手指翻转,卡酒。然后是像橙汁一样的酒还是饮料,最后又倒进色彩火红的红石榴汁,那抹颜色顺着冰块缝隙直直沉入杯底,将杯中色彩区隔得层次分明。
      杯口缀了薄圆的一片柠檬。他手指按住杯底朝着她的方向缓缓将这抹火焰推了过来。
      “你的,日出。”
      胸口似乎有什么在鼓噪。莫戈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她听到自己略矫情的声音:“不是让我戒酒?”
      话音刚落,就看见他深黑的眼底晕开炎炎笑意,仿佛拢了一室迷离灯光。
      他说,我让的,就不算。
      莫戈喉头顿时一梗。她凭着本能克制自己再去追根究底以便远离困局,走过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鸡尾酒调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张原端着两盘子从后厨里出来,听到这就笑了:“那是你没见过复杂的,哥,你不给嫂子露一手?”
      梁骁洗了手,从吧台里绕出来:“她戒了。”
      张原瞥了瞥莫戈手中转瞬见底的杯子,一脸的无语。“快吃些菜。”
      张原和梁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莫戈低头吃了几口,慢慢开始觉得难受,脸颊和眼周慢慢浮起红晕。梁骁转头看见,蹙了蹙眉,她酒量不好,也不至于这么差。他觉得不太对劲,她已经捂着脸仰头看着他一脸苦相:“我想吐!”
      张原看着梁骁捏了捏眉心,不甚厚道地笑出来。哄老婆哄出这种反效果,也是不容易。
      这边莫戈却是真的难受。她没少喝酒,亦没少喝醉,却是第一次喝得这么难受。脸上火烧火燎,摸上去滚烫,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脸都浮肿了一圈。胃里更是翻腾着不断上涌,偏偏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直犯恶心。
      她抬手在胸口一下下地顺,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一旁梁骁同张原说着什么,她也如坠云雾听得不甚分明。
      再醒过来居然在医院。手腕上冰凉的液体正顺着青色脉络一滴滴融进血液,手心却握着什么,温温软软冒着热气。莫戈抬了抬手,看一眼就笑了。
      是个毛茸茸的少女系暖手袋。
      梁骁听到声响抬眼看过来,目光触到她面上笑容稍稍一顿,才说道:“以前过敏过么?”
      莫戈坚定摇头。坚定得让梁骁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投其所好,却铩羽而归。他捏了捏眉心:“下次不要喝龙舌兰。”
      莫戈乖乖点头。事实上她一向只是坐在街边接地气地撸串喝青岛喜力,酒这东西,她谈不上喜欢,更没有瘾,仅仅是为了清空脑子,求一夜好眠。那些花花绿绿鸡尾酒洋酒品酒,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莫戈看点滴瓶里还有大半,非常贤淑地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梁骁抖了抖手中报纸看一眼她:“不是不喜欢医院?”
      莫戈愣了愣。
      又听他说:“嫂子出院了,暂时跟她爸妈回A市一段时间,大哥也跟过去了。”
      莫戈哦了一声。许久又问:“他们会和好么?”
      “不知道。”
      莫戈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这目光恰恰好被梁骁捕捉到,梁骁眯着眼研判了两秒:“觉得我冷酷无情?”
      莫戈忙摇头,对视之下被他眼底渐渐浮起的怒意吓退,扛不住地别开眼。看在某人眼里又俨然是被言中的心虚。
      报纸沙沙又翻过一页,略带不耐。莫戈听到他冷静却微寒的声线:“莫戈,你要知道,我没资格坐在这里给别人的生活下定论。是非黑白孰对孰错从来不适用于情感领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你想必懂,怎么还每每庸人自扰?”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表达心中的愤懑,语气又重了几分:“还是你觉得我在这似是而非地给他们预言一个happyending,能点石成金?”
      莫戈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未说不过一个眼神就能给人气成这样,不得不开口解释:“其实我是觉得你说不知道的时候特别酷!”
      呵呵。
      莫戈差点咬舌,酷和冷酷听着好像差别不大。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要他看见她满满的真诚。
      他怎么会是冷酷无情呢?这些日子梁驰守在医院,他忙前忙后顾着两边老人,感冒拖拖沓沓小半个月也一直未见好,人又瘦了一圈。这些她全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觉得他冷酷无情。
      这边梁骁却余光都不看她,压着嘴角:“闭眼!睡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啊?
      莫戈看了窗外一眼,颇惆怅地闭上眼,细长睫毛在眼睑上不甘寂寞地煽动,眼珠子犹自转个不停。
      梁骁见她消停了,靠进椅背盯着她,心里正骂着白眼狼呢,冷不防她就睁了眼。他躲闪不及,看见她笑着无比诚恳认真地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冷酷不无情!”好像是觉得不够,又点头以增加说服力:“真的!”
      梁骁觉得这辈子也别指望从这只兔子嘴里听到什么感人至深的溢美之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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