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16、第 16 章

　　顾画和莫戈聊完公事，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扔，走到莫戈面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
　　莫戈被她看得心慌：“干嘛？”
　　顾画伸手捏着她下巴细细扫过她眉眼：“今天这妆不错。”扬起的头下露出白皙脖颈。顾画眯起眼坏笑：“哦~懂了。”
　　你懂什么了？！
　　莫戈拍开她手：“停止你脑子里乌七八糟的遐想。”
　　顾画扬了扬眉，点到即止：“晚上叫上阿井去撸串喝酒？”
　　莫戈现在完全听不得“酒”字，砰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往外走：“戒了！我去做事了。”椅子滑出去老远。顾画吓一跳：“吃炸药了？脾气这么大！”
　　这边莫戈却是心烦意乱。上一次那点小触碰加之他喝了酒，她未放在心上。昨晚那又算什么？憋狠了？
　　柯男路过她办公桌，见她苦大仇深：“呦，怎么了这是？”莫戈看着他就想起他昨天那些言论，将他凑近的脸一掌拍开。
　　柯男岂会轻易放弃：“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莫戈转了转手中的笔：“如果我告诉顾画，你对她心怀不轨，你猜她会做什么？”
　　柯男举手投降。
　　一整天，莫戈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同时也为梁骁的行为找到了完美的诠释。快下班时接到木清电话：“梁骁怎么电话打不通？公司也不在。”
　　“会不会是没电了？怎么了吗？”
　　木清在那头笑：“没什么事。就是明天我和你爸去一趟B市，你们就自己过周末，不用回来了。”
　　“好。我告诉他。回头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莫戈挂了电话给梁骁拨过去，果然是关机。待到下班拎起包就要走，被顾画拦住调侃：“这么归心似箭？”
　　莫戈懒得应付，索性点头：“对。”顾画惊呆。
　　回到家家里静悄悄不像有人的样子。莫戈蹑手蹑脚爬上二楼推开他房间门，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室漆黑。
　　莫戈凭着印象摸索过去，靠得近了，才听到空气里若有似无，徐徐缓缓的呼吸声。
　　这是在家睡了一天？当老板也是舒服。
　　莫戈摸着黑正打算原路返回，哒一声轻响，银灰的立式台灯亮起，由暗渐明。莫戈就这么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床上的人倒并未看她，抬着手臂遮在额前：“还以为有老鼠。”鼻音浓重，说完就是几声轻咳。
　　莫戈实在想不通这么个大高个，怎么动不动感冒伤风。
　　“妈打你电话一直不通。”
　　梁骁“嗯”了一声，姿势不变，只略侧了侧头：“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打算回来了？”
　　莫戈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派上用场：“不会。昨晚的事，额，我能理解。”
　　理解？
　　梁骁暗自琢磨了这两个字两秒，已有预感。眼前女人赤着脚立在那里面色如常，凌晨那场失控想必已经叫她下了让自己安心的定义。
　　他还是问：“说来听听。”
　　然后，他果不其然，听到将他差点噎死的答案。她说：“那个，生理需要？”
　　生理需要？
　　妈的，即便是不能人道的男人如果是生理需要也不会只做到那份上！
　　梁骁被气得脑仁都疼：“出去！”
　　声音里夹着冰冷寒意，莫戈吓了一跳，瘪瘪嘴退了出去。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冷战了。当然，在莫戈看来，是梁骁单方面对她实施了冷暴力，而她，拒绝热脸贴冷屁股。
　　梁舟周末无处吃饭过来串门，察觉到他俩气氛不对劲：“吵架了？”说完自己都笑了：“不对，你们这性子怎么吵得起来？”
　　这你还真的说错了。莫戈腹诽了下，皮笑肉不笑：“你想多了。”
　　梁舟挤眉弄眼：“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二哥跟个小孩似的闹别扭，佩服。”
　　闹别扭？！莫戈简直被这三个字惊到了。
　　如是过了两天，倒是传来了好消息：杉林地产那个项目拿下了。
　　莫戈奉命去签约。陈经理一改上回见面的不苟言笑，言语间平易近人诚意十足。合作达成，少不了又要吃顿饭庆祝。莫戈始料未及的是，顾画口口声声的，这么个小项目，看不进眼里的梁大BOSS居然也出现，衣冠楚楚地和柯男握了手，直接略过了她。
　　席间自然是聊工作。陈总监呵呵笑着说场面话：“如今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那日柯先生差点将我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随口问：“柯这个姓，A市倒是少见。”
　　柯男笑着回：“我确实不是A市人。”说完碰了碰莫戈示意她端起酒杯。
　　莫戈会意，随柯男站起来朝向坐在主座上的人。
　　“感谢梁总给我们这次机会，必定全力以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梁骁颔了颔首，也端着酒杯站起来，态度倒是温和：“我相信陈总监的选择。合作愉快。”
　　果然会得民心。
　　莫戈偷偷看了一眼他，在家里时不时听他轻咳，感冒像是没好，脸色也不好。莫戈看他端着酒杯就要仰头灌下去差点喊出来。好在旁边他忠心的下属已经出面拦住：“梁总，您感冒还没好。”
　　梁骁显然并不欲听劝。
　　莫戈忙跳出来：“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梁总不介意的话，我们随意一点。”这话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柯男颇意外地回头看她一眼。
　　那边陈总监看过来的目光则意味深长，暗忖这小姑娘还是年轻，眼皮浅。
　　莫戈心里一跳，完了，要下不来台了。
　　那人却轻笑一声，沙哑的声音里恶意满满：“莫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倒也顺势将手里的酒换成水：“柯先生，不介意吧？”
　　柯男看着他一字字重复：“我们随意一点。”
　　莫戈假装听不懂某人“善解人意”四个字背后的意味深长，低着头倒了杯果汁，极随意地喝了一口。
　　陈总监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梁总是结了婚的，眼下这……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
　　席后自然是回家。
　　“认识？”送走大佛，柯男就开始八卦。
　　莫戈点头：“认识啊。这么有名的年轻高富帅，钻石王老五，怎么会不认识。”
　　柯男由得她装傻充愣：“送你回家？”
　　莫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因为一场隐婚所有的顺风车都不能搭。她摆摆手：“顾画还在公司，献你的殷勤去吧。”
　　“这么放心我？”
　　莫戈摇摇头，手心微震，有信息进来。她瞟了一眼才回答：“你如今对她还构不成伤害。我只是希望，她眼里还容得下，新的可能。”
　　这话实在有点伤人。莫戈坦然：“抱歉。”
　　柯男倒不放在心上：“不，我谢谢你。”说完就走人了。
　　莫戈立在原地搓搓手。天气渐冷，呼吸间有白雾，冻得浑身僵直。好在车子很快过来。
　　一路无话。
　　倒是顾画打来电话调侃：“不会喝酒？你还挺幽默。”
　　“说戒就戒，这点魄力我还是有的！”
　　“看来酒后是发生什么故事了，说来给我调剂一下？”
　　莫戈冷笑：“劝你少跟柯男在一起。你一高冷女神都快成三姑六婆了！”
　　挂了电话旁边的人倒像找到话题：“真戒了？”
　　“还挺听话。”
　　莫戈哼一声：“喝酒误事。”
　　她原意是调侃，轻飘飘将事情揭过去。可这句话似乎又触到了梁骁的逆鳞。
　　“喝醉的是你。从来不是我，莫戈。”车子猛地停在路边，隔着栏杆就是江，夜晚望过去只有夜灯的倒影，寒意森森。他侧身看过来，眼神沉沉地压迫着她。
　　莫戈以为这次会如往常一般，斗两句嘴，插科打诨一下，然后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可显然，他已经忍受不了她装疯卖傻。
　　“你看旁人的事那么通透，到自己这里就装糊涂？”
　　莫戈手指抠住膝盖，想要挣扎辩解，他却全然不给机会。
　　“你若全然无动于衷，你就不会一次次为我寻借口开脱，一而再再而三试探。”
　　“莫戈，你在怕什么？”
　　无声的对峙。莫戈知道，今晚，他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不能再容忍她的粉饰太平。
　　她一直清楚知道，这世界从来没有无缘由的好，不求回报的付出。是她太天真，以为埋头躲进沙子装成鸵鸟可以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她太自私，接受馈赠却将自己全副武装企图全身而退。
　　可每个人都有索求，有底线。
　　她想，无论如何，他，梁家的给予馈赠，都应该得到最妥善的对待。有些东西她给不了，但是余下的，她必定全力以赴。
　　她这样想着，刚要开口，车厢里的静默却被急促的铃声打破。
　　梁骁蹙着眉刚要摁掉，瞥到来显还是耐着性子接起：“爸？”
　　下一秒，车子已经飞一样开出去。
　　莫戈看梁骁的反应就知道是出了事。待发现到的是医院，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怎么了？”
　　梁骁攥着她手腕往里走：“嫂子。”
　　手术室灯仍亮着，梁家一应人等全都在，独独除了，梁驰。
　　莫戈过去握了握木清的手，触手冰冷濡湿。梁长遇面色凝霜，反反复复拨着电话。
　　手术足足持续了四个小时。
　　那个如今四个月大的孩子，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