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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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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艳阳当空,连风儿都带了股喧嚣的热气,宽阔平坦的官道上驶过一队车马,正是往钧天拜会的天玑世子一行。
大概是觉得车内闷热,齐之侃轻手掀开一侧帘子,抻着脖子朝外探,望着成串被抛在后头的车辙若有所思。觉察到有微光照进来,一直保持闭目姿态的蹇宾猛地睁开眼睛。
“小齐,在看什么?”
齐之侃倏地放回帘子,扭头吐了吐舌头:“蹇宾哥哥,我只是透透气。”
蹇宾慢悠悠地起身,略微活动几下,招手唤他近前,温声问道:“小齐可是觉得无趣了?”
出城后,小齐明显活泼不少,也不似于人前那般拘谨。他生性如此,蹇宾最是清楚不过。
齐之侃飞快地摇摇头,没有言语。
此时的蹇宾要比齐之侃高出半个头来,加之心智益发成熟,居高临下,很容易将小齐转瞬即逝的小表情尽数收入眼底。他假作漫不经心道: “可是我觉着无聊了。”
“啊?”齐之侃愣愣地望着他。
蹇宾眼见小齐动了心思,俊眉一挑,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语气亢奋道:“我们来赛马吧。”
“好啊!”小齐的眼中迸出光亮。
“驾!驾!”两匹同色骏马飞驰在官道上,马蹄声声,尘土飞扬,转眼便将身后的诸位甲士甩开大半。
随着马蹄声跑远的还有少年人的笑声。
……
五日后,天玑世子下榻钧天典客署。
待使团安顿妥当,蹇宾同齐之侃在一处安歇。
眼见釜中泉水微沸,蹇宾娴熟地丢了把茶碎进去,对面的小齐则把玩一副黑白棋子,埋首做着五子连珠的游戏。静室内一派安然。
“启禀世子,我等抵达前,瑶光王子、天权世子、天璇世子、天枢小侯爷皆已入住典客署。”
“哦?这么说,我们是最晚的了。”蹇宾守着茶汤二度起沸,余光却忍不住偏去小齐那边。
“我天玑地处东南,又远离钧天帝都,这也是,也是情理……”底下跪伏的斥候战战兢兢,生怕这位小主人一个不高兴,累及己身。
“好了!”蹇宾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派人将备下的礼物分送各处,莫要埋没了我天玑交好四方的诚意。”言罢,他取了竹匙,将从边缘泛起的白色茶沫分批舀了出去。
“是!”斥候应声告退。
午后阳光明媚,尤其在填过五脏庙后,室内熏香使人昏昏,齐之侃渐渐有些睏了。他兴致缺缺地丢开棋子,蹇宾从旁探过头:“小齐,我安排你去午睡?”
小齐使劲摇摇头,眸光重归清亮:“我要先喝过蹇宾哥哥这杯茶!”
蹇宾闻言一笑,往茶釜里添了盐,待三沸之时,水浪层层翻滚,又重新舀瓢泉水进去,再取竹夹翻搅。
热气氤氲,茶香四溢,此刻没有外人,他也不想讲究什么留用的规矩,果断将第一碗盛与齐之侃喝了。
小齐趁热吃了茶,满意地去后头午睡了。蹇宾眼看他离去,这才将茶汤分酌三碗,却又不饮,竟换个位置鼓捣起棋盘来。他览罢全局,信手落下一枚白子,而后便将五枚连珠收了,神态颇为自得。
由于世子有言在先,前来禀报的人只敢隔着门缝回话,还刻意压低声音: “世子,瑶光王子方才打发人送来帖子,说是申时三刻邀请您和其他几位使臣,于署中花园小聚。”
瑶光王子,慕容黎。据他所知,这位慕容先生并不是爱好聚会饮宴之人,想必这又是啟昆帝的意思了。蹇宾目光缓缓一凝,随后利落地将三碗琥珀色的茶汤泼进水盂,道:“我知道了。”
半时辰后,齐之侃睡到自然醒,蹇宾押着他用了些小点,这才让他换上事先备好的行装。新做的白袍看起来甚是合身,蹇宾心细如尘,少不得上下打量一番,顺手替他抚平微皱的衣襟。
回过头来才发现,小齐一直目不转睛地在盯着他看。蹇宾愣了愣,随即扯了扯唇,拍拍肩膀示意对方回神:“小齐,你在看什么?”
齐之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什么时候能长到跟蹇宾哥哥一样高呢?”
“你啊你……”蹇宾有些哭笑不得。
收拾完毕,二人准时赴约。
此时的天气总算有丝凉爽的意味了,署内花园已来不少人,蹇宾引着齐之侃一一见过,也分受了人家的回礼。紫袍金冠的那位是天璇世子陵光,深蓝锦衣缀翠羽的是天权世子执明,还有湖绿色袍服的,看起来年龄最小的,是天枢那位小侯爷孟章……至于那位做东的瑶光王子慕容黎,竟是姗姗来迟。
慕容黎稳稳地扶着位宝蓝色衣的同龄公子,慢悠悠地晃到亭中,语气嗔怪中带着讨好:“阿煦,都叫你不要跟来了,百花盛开的时节,你是最受不得这园中花粉的……”
叫阿煦的少年郎咳嗽几声,徐徐喘息:“少主,这怎么行,我可是,你的侍读,那样做,不合规矩的,咳咳。”
“为什么不行,本少主说行就行!”慕容黎赶紧替他拍背顺气,眼中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讨厌这些花,那安排我们在这园中一聚,安的什么心思!”执明率先发作。他本是要跟莫澜四处走走的,未料临时被叫来此处,心下自然不快。
“就是就是!”他身后的华服小童也来帮腔,一副不依不饶的做派。
“你,你们!”被人戳破的慕容黎小脸胀红,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恶狠狠地瞪着眼,小声嘀咕,“谁想跟你们待在一处啊,要不是父王叫我……”
“是阿煦思量不周,倒叫少主担了麻烦。”一向识大体的竹煦想要圆场,索性歉意地笑笑,正欲躬身致歉。慕容黎却紧紧卡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一脸倔强。
场面如此尴尬,其他人皆道“无妨无妨”,唯独执明一声冷哼:“你怀里的是个什么玩意?给本世子耍一耍,原谅你也不是不成!”
“你是个什么东西!”从未有人跟他这样言语,慕容黎握紧怀中的那管洞箫,自觉被冒犯,于是出言反击。
“嗳,少主……”竹煦一把拉过他,还想说什么又住口了。
“大胆!怎么对世子说话呢?”到底是横行惯了的,莫县主也不考虑这是别人家的地头,只知一味维护自家世子爷。
慕容黎冷脸一扫,将父王的叮嘱都抛在脑后,拉了竹煦就走。
蹇宾眼瞧着在场几位都没有插手的意思,也只当看一场好戏。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小齐的右手。齐之侃会意。
“哼!莫澜,我们也走。”执明原本行事就百无禁忌,如今有人开了这个头,更是师出有名了。
走了这两拨,留下亭中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过一会儿,陵光懒懒地起身,眉眼中透出一股不耐,他白皙的指节轻轻敲在大理石桌面上:“既然东主都下场了,那便散了吧。裘振,我们也走。”
“是!”一旁的黑袍少年神色凛然,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确实是昔日天璇的上将军裘振。蹇宾心下赞叹,谋刺共主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陵光冲蹇宾和孟章一一致意,转眼也携裘振自行离去。
黄昏就要来临,园中群花渐渐收拢,霞光挥洒,清风徐徐。
“小侯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们……”陪同孟章的苏严有些急了,将渴盼的目光传递给自家少主。那个什么瑶光王子当真可恶,竟然将他们这些宾客丢在一旁,丝毫不讲礼法!
孟章按住他的手,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蹇宾。蹇宾会意,冲他点点头,回身与小齐道:“小齐,我们也该回去用晚食了。”
“哦?依你所言,天玑和天枢那两位是一同离去的?”深夜,啟昆帝在宫中接见了自己安插在典客署的暗卫,听完关于几位世子性情的最初汇报,饶有兴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