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和音

8、凋落的蔷薇

　　八、凋落的蔷薇

　　夜雨的声音逐渐变小，偶尔才会听见几声雷响从远方传来，沉郁沉郁的。

　　芙蕾大概是哭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深红的及肩长发散乱着，宛如落红一般。

　　拉克丝依着墙，端正地跪坐着，轻闭着的蓝眸缓缓睁开，再一次望向伏在地板上的芙蕾。白皙的脸依然波澜不惊，她明白，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然而，此刻，她却要背负另外的任务，只是因为她还不够狠心。

　　“我走了……还可以见到他吗？”

　　什么是爱呢？到底是什么让芙蕾即便知道那个人是假冒的，但还念念不忘？

　　拉克丝不曾明白，更不允许自己明白。

　　可是，或许那种微妙的情绪，亦开始在她心中变得明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生在这个时代，便是女人的最大不幸。

　　已经是三更时分，阴云还没有散去，外面的黑暗更是浓烈。

　　悄然地站起来，又轻手轻脚地更换好她的衣裳，再盘好长得甚至有点碍事的头发。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不要吓我！”拉克丝激动地喊着，不算很大声，刚刚足够让门那几个打着瞌睡的侍女听见罢了。

　　“发生什么……”

　　黑暗中几丝白光晃了晃，侍女们还没说完话就陆续倒下。

　　拉克丝收起吹弩，走上前，将她们颈上细丝般的针拔下来。针上有麻药，一接触到她们的皮肤，药便进入血液，药力恰到好处，仅仅让她们失去知觉而不会要她们的命。

　　“‘乱波’……原来你是‘乱波’……”醒来的芙蕾怔怔地看着拉克丝的一举一动，还有拉克丝脸上淡漠的表情。

　　“请小姐称呼我为‘忍者’。”拉克丝微微一笑，向芙蕾伸出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后门只有两个下级武士守着，也许刚才下过雨，他们甚至躲避到旁边的亭中了。

　　“小姐，等下由我处理那两个人，您马上从后门离开。我会后来追上，一直把您送码头，我已经安排送您走的人了。”拉克丝再次拿出了吹弩，对准了那两个下级武士。

　　离开了拉克丝的芙蕾依照着已经背了千百次的路线跑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如此狼狈，更加不会明白为何秋山家会无动于衷。

　　那个人是假冒的，那份对她的温柔也是虚假的吗？至今，依旧记得那个人的温度；至今，当自己惊惶的时候依然会不自觉地想起他……

　　出现在芙蕾面前的黑影阻碍了她的去路，她停滞住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芙蕾？！”男子的语气似乎有一丝惊讶，仿佛他等待的并不是她。

　　“煌——大人？不……”芙蕾一缕喜悦从心中升起便马上幻灭。

　　面前的男子确实是她朝夕相对的人，却显得冰凉，那身装束甚至给人的感觉都于刚才的拉克丝有几分相似。换句话，他也是……

　　“没想到已经将军的安排已经惊动到‘御台所’，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男子淡淡地说着，“很抱歉，我也只是执行任务而已。”

　　“执行……任务？！”芙蕾似乎受了很大刺激，甚至不顾危险，上前抱住了男子，泪水已经夺眶而出，“甚至……跟我在一起……也是……”

　　男子微微一怔，恻然之色还是泛出了脸，“那是将军所期待的吧，让‘御台所’知道真相，也许亦是将军的布置。对于什么也不懂的你，实在是很遗憾。”

　　“不！我懂！至少……我明白……我还是爱着你……至少……直到刚才也是在想着你……”芙蕾紧紧地抓着男子的衣服，抽泣着。

　　“对不起……”

　　“小姐！”

　　云鬓散乱，随着溅起的点点鲜红，仿佛是蔷薇的花瓣逐一剥落……

　　芙蕾的眼睛骤然睁大，瞬间，她只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物体刺进了自己的身体。没有疼痛，只听见那句温柔的“对不起”，还有拉克丝的声音……

　　一切，都映照在拉克丝的蓝眸中，很清晰，很清晰。

　　“拉克丝……你迟到了……”

　　芙蕾的话像是针一样刺进了拉克丝的心。是啊，为什么拉克丝每次看见的都是染满鲜血的人，先是父亲，然后是芙蕾。

　　“对不起，小姐。”拉克丝抬头，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像死神一样伫立着的男子。

　　终于看清楚，那个曾经在战斗中几次将她逼入绝境的对手，竟然有着与德川煌一样的脸。其实应该说是真正的德川煌她只见过一次，一直看见的，原来只是她的对手。

　　“真奇怪……我明明应该怨恨他才对……”芙蕾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拉克丝低头，长长的刘海遮着了双眼，难以看见她的表情。黑暗中，却隐约能看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死死地承受着什么。

　　良久，她拿出了苦无。

　　“千叶，你还要为秋山家战斗么？”男子走上前，伸出手，却又收回。

　　“为什么，基拉？她只是爱着你，就必须要死吗？！”拉克丝再次抬头，紧紧地握着苦无。

　　“这样逝去，总比承受酷刑而痛苦身亡要好吧……”

　　看着拉克丝满是悲伤的眼睛，基拉感到了不安。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注视着这个对手，是从很久以前的相遇开始么？甚至下意识地去了解她的事，甚至当确定千叶就在德川家会感到欣喜……

　　“我答应她的……我答应她会送她离开的……”拉克丝连声音也开始哽咽。已经习惯了看着别人死去的她，会伤心吗？确实，她还不够狠心。

　　“拉克丝……”基拉伸手，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又轻轻拨开她的刘海……

　　“铛——”苦无从拉克丝的手滑落。

　　“我喊你为‘拉克丝’，我是用在德川煌的身份来喊的。我说过，如果你悲伤，我会不安……”紫瞳宛如深潭，竭力想去吸收拉克丝的悲伤。

　　她伸手想去拿出另一把苦无，却又显得如此无力。

　　她可以强硬地抵抗他攻击，但她显然不能抵抗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