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悖论[HP]》苒蚺

4、噩梦之夜

　　然而伏地魔本质是那样一个冷酷残忍的人。
　　哈利终于真正体会到邓布利多的怀疑——伏地魔真的……喜欢她吗？谢丽尔·里德尔是怎么死的？真是被黑巫师杀死的吗？
　　哈利后悔之前忘了问邓布利多具体的细节，现在邓布利多忙得来无影去无踪，他们只能靠自己。

　　接下去几天，他们再没有从纸堆里找到更多关于谢丽尔·里德尔的事迹，或者她与汤姆·里德尔相处的场景，卡住的进展让哈利·波特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罗恩、西莫他们此起彼伏的有节奏的呼噜声，不停地思考还有哪里可能遗漏下谢丽尔·里德尔的信息。
　　在不知道怎么睡着之前，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他们还没有问过斯莱特林的血人巴罗，前提是他们在得到答案前没有被巴罗暴躁地劈成碎片。

　　黑暗之后，推开门，他来到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简单的家具和装饰，纹路繁复的印花墙纸已经变得十分老旧，但依然规整地贴在墙上，没有任何一处边角缺失或卷起。床柜上叠着几本书，墨绿、淡蓝、棕红、白底金边的封皮叠成一个不太规整的小塔，几张夹在其中的纸露出一角。
　　窗前的花瓶里，紫粉色的干玫瑰在死亡后呈现出另一种美貌。
　　一间普通的房间，昏暗整齐。
　　哈利从没有见过这儿，不是韦斯莱家拥挤温馨的小屋，也不是佩妮姨妈家到处充满挤兑、让他无处下脚的精装房。
　　古怪的放松感自他内心流动到四肢，哈利感觉这就像他的家，属于他自己的地方，然而还缺了什么，心脏不安地缩紧。
　　他的眼睛自发地四下搜寻，脚拐了一个弯，来到房间内侧，而后他知道他在找什么了，他找到了。
　　视线不再到处游弋，胶着粘腻在对方身上。
　　穿着紫罗兰色长袍的女巫背对着他，鸢尾花纹沿着盈盈腰肢与臀线蜿蜒，光泽的黑发盘起，缠绕着花蔓似的细辫，露出后颈与她精致的肩和白皙的背脊，衣袖在肘部由窄变宽，柔顺垂下。
　　她的面前有一个打开的箱子。

　　哈利无法控制自己，他不认识这个女巫，混沌里残余的理智让他觉得十分冒犯，可是身体却径直上前，从背后环住。
　　他霎时丧失了感官，好像灵魂与肉-体分离，只能感觉到短暂的意足，和恚怒。
　　她大概被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转而放松下来，甚至没有回头地小声控诉他的行径，才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们搂抱着，如镶嵌的宝石与王冠，契合得密不可分，和谐美妙得像一幅画，哈利却因能感知到另一人的情绪无暇欣赏。
　　压抑的戾气同时间一点点累积，因女巫的动作愈演愈烈。哈利·波特只因为恐怖片般的山雨欲来心惊胆战。
　　而她一无所觉。

　　女巫轻轻挥动魔杖，留给拥抱者一个精致柔软的侧脸——那是根十一英寸左右，小巧纤细的浅栗色魔杖，杖柄有细致雕刻的纹路，一直到杖尖是如水波流动的弯曲杖身，非常漂亮。
　　她施展了一个娴熟的无声魔咒。
　　衣服在召唤下一件件地飞到她面前展示自己，她挑中几件满意的，让它们飞进箱子里。

　　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愉快的该死的动作——哈利的胸腔像被塞进一簇点燃的火焰。
　　它无比明亮，在血管内飞快地生长、吞噬、凶猛猖獗地扩张，似乎要烧干他的每一滴血液，将所有的魔力宣泄殆尽。
　　他感到血管里灼烧般的痛苦、几欲失控的疯狂，他的伤疤烫的吓人，脑壳像是要从伤疤处裂开，他想要就地打滚，完全无法思考。

　　她太专心了，她总是很专心。一个声音在哈利心里冰冷地说，哈利被吓得心跳骤停一瞬。
　　这不是他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随即，它发出一声尖锐、讽刺的讥笑，令他的头又痛起来。
　　专心？是啊，她只是在专心地收拾屋子，她把她喜欢的衣服、记录研究的手稿都装进行李箱，为了让这间狭窄到让人喘不上气、老朽得快要腐烂的小屋子看起来更宽敞，是不是？你是这么想的，你相信了？
　　肉-体的折磨蔓延到内脏，被狼人的利爪撕裂绞烂，毒液延伤口处扩张异变，他的指尖几乎要化为爪刃，深深扎进女巫白皙纤细的躯体。
　　她依然没有察觉，没有回头。

　　讥讽的声音还在不折不休地继续：你知道她专注的时候是这样，她专注的时候忽略周围的一切，你满意她这一点，因为她的眼睛曾经这样专注地绕着你，然后你就像傻子一样高兴了，哈。
　　你说，如果你现在面对着她，她会不会把目光移到你身上来？和看这些物品一样专注的目光，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会理解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你懦弱可笑的灵魂全盘接受，对不对？可是然后呢！能持续多久？
　　它的尖啸穿透耳膜，撕裂了晴空，阴云从裂缝里涌出来，迅速染黑了云层，银紫雷蛇在其中穿梭，暴雨倾盆，世界变得阴暗可怖。
　　在高亢怜悯的讥讽、巨响和白光之后在骨髓沸腾的无声哀嚎里，愤怒让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哈利以为他会即刻用魔杖发出一个钻心剜骨，但他没有，他有的只是更加剧烈的疼痛。
　　“谢丽尔。”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话，平静到没有一丝震颤。
　　汤姆·里德尔！
　　是他在说话——这是伏地魔的记忆！

　　哈利终于明白过来这些没有由来的、强烈愤恨与痛苦的来源。

　　“嗯？”谢丽尔·里德尔回应，她在看着箱子思考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谢丽尔。”
　　“怎么了？我还没收拾好……”
　　汤姆·里德尔似乎没有认真听，谢丽尔的声音在哈利耳朵里越来越模糊，他只是随着她的话低头接近。
　　阴影像一张巨大的黑幕要将她吞没。
　　不，停下！哈利的心脏惊惧地快从喉咙里吐出来，他哀求道，停下！

　　但是谢丽尔听不见，她由汤姆·里德尔潮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摩挲到唇角。
　　“里德尔？”
　　她疑惑地偏头，轻轻移开了。
　　静寂。

　　这一刻哈利清晰、深刻地感知到肺部撕裂的疼痛，心脏被扭曲导致的窒息感，仿佛是另一个钻心咒。那种残余的痛苦还在向周围蔓延，房间里忽然只剩下两人不约而同变得轻柔小心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
　　“抬头，谢丽尔。”
　　汤姆·里德尔的声音虚幻，冷静像蒸汽中的冰片，随时会支离破碎。
　　“你至少先告诉我。”
　　“我说，抬头！”他蓦然愤怒地命令。
　　谢丽尔沉默，胸口急促地起伏，而后忽地抬头咬了他一口，怒懑让她的眼睛清透极了，一点点血腥味逸散在齿间。汤姆·里德尔摸了摸下巴上那个可笑的牙印，却安静地把她按进怀里，一点点弄乱她的编发。
　　“听话点，谢丽尔，别抗拒。”
　　谢丽尔一愣。

　　一点绯色如水彩不受控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纤柔的长睫颤动，眼眸让哈利联想到遥远神话里在水中嬉戏的宁芙。
　　他的伤疤越来越痛了。

　　汤姆·里德尔抚摸过谢丽尔的脸，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他们的鼻尖相抵，唇几乎要贴在一起。
　　“看着我。”
　　他们对视着，时间的流动暂停在这一刻，静谧里只余下缠绕的呼吸与心跳。
　　“……里德尔，”哈利以为他们要和好了，他的灼痛也开始平复，可是谢丽尔·里德尔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
　　“汤姆，”
　　“你忘记了，我已经不需要练习了。”

　　言语霎那打碎镜面，成为一句诅咒。
　　汤姆·里德尔的表情因为她的话从脸上消失，哈利的痛苦也戛然而止，就好像伏地魔在这一刻抽离了情绪，什么也没有想。

　　这短暂的停歇反而让哈利颤栗起来，他想要蜷缩起身体逃走，却连转动一下眼珠都办不到。
　　他透过汤姆·里德尔的眼睛胆战心惊地看着似乎仍然一无所觉的谢丽尔——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为什么突然开心地笑？她为什么……为什么……梅林，让这个梦快点醒吧！不要再继续了……醒来！
　　醒来！
　　但他的祈祷完全不起作用，断头台上那柄高高悬起的斩刀还是要落下。

　　汤姆·里德尔面无表情地盯着谢丽尔。
　　“……是。”
　　“我忘记了，太久了，谢丽尔。你已经不需要了。”
　　“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怒极反笑，指骨用力地想要捏碎她的头颅。
　　鲜红的血从扣入肌肤的指甲溢下。
　　可是她的眉眼弯弯，笑意纯粹纯白到透出居高临下的怜悯。

　　哈利好像一下清醒了。

　　剧痛降临在刹那间，他额上的伤疤如同喷发的火山，从内部皲裂，滚烫的血流出来，造成更加连绵不绝的烧伤。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蒸发，每一寸骨头都在被反复碾碎。
　　“Avada Kedavra——”
　　刺眼的绿光和苍白似人骨的魔杖……有一刻哈利以为伏地魔看见他了，那道杀戮咒洞穿的是他的肉-体撕裂的是他的灵魂，否则他为什么会感觉到充满绝望、死亡的痛苦？

　　在梦境中漫长的一秒里，每一次他觉得这是痛苦的极致了的时候，他都会被附加更深，撕心裂肺，脆弱无助……
　　他最后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几个声音在呼喊他的名字——
　　“哈利！”
　　“哈利！”
　　……直到嗓子剧痛难忍，他才意识到发出惨叫的正是他自己。
　　而他已经从可怕的噩梦中逃脱，罗恩和纳威他们几个人围着他，惊慌失措地把他拉回现实。他浑身都是冷汗，虚脱般的倒在床上，真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