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为我而活》笨笨8368

64、叛逆

　　不仅佘狩，部落里没有人想到，这次的暴风雪来势如此猛烈，持续时间如此漫长。

　　暴风雪到来的第二个月过了一半的时候，地洞里的食物就见底了。兽人们把准备好的软泥和肉撮在一起吞下去，用大量的睡眠降低身体消耗。族长家里两个渊博的老兽人中的一个在睡梦中安然逝去。其他人只漠然地把他身上的兽皮剥下来，尸体放在了洞穴的最深处。

　　佘狩身为蛇族兽人，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进入冬眠，尤其他的食量是普通兽人的几倍，又冷又饿，还拉不下脸和瑟西一样躲进幼崽堆里，只能通过不断和人说话来强提精神，时不时用竹签在自己身上戳个窟窿。那个看守幼崽的半大兽人和佘狩处得很好，他的名字叫“浇”，是跟着父母从外面部落来的，肚子里有好多佘狩从未听过的故事。

　　据他说，他以前的部落在冬天还会吃死掉的兽人尸体，这样度过冬天的兽人被称为“得到先人庇佑的兽人”。熊猫部落的人提起冬天死人就绝望得跟已经死掉了一样，其实冬天死掉一半人再正常不过，只要每年活下来的兽人都变得更加坚强，在春天生下更多幼崽，部落

　　佘狩认为没有镜神的部落都很落后，他们即使从熊猫部落学到了织布和锻造的手艺，也总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内斗、分裂，让自己的族人饿肚子。

　　但浇觉得自己以前的部落很好，每个兽人对自己负责，狡诈顽强，饿死也不是族长的错，而是自己不能获得足够的食物和皮毛。在他看来熊猫部落太依赖族长和镜神了，所以才会在大力残疾后失去部落凝聚力，大力自杀后更直接成了一盘散沙。

　　两个半大小子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打成一团，最后精疲力尽，索性抱在一起取暖睡觉，醒过来继续吵。

　　老兽人曾想要驳斥浇，被镜神阻止了。孟彻告诉佘狩：“兽人的历史只能由兽人自己创造。”

　　大力就很少询问镜神的意见，哪怕他是部落里公认的最虔诚也最受镜神青睐的兽人。

　　佘狩好像有点明白，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倔强依旧：“如果我不要那些老人死，他们就能不死吗？”

　　“当族人开始信任你，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连着更多族人的性命。”

　　佘狩不吭声了。

　　饥饿让他浑身无力，让他大脑昏沉，也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饿到极处，他仿佛处在了生与死的交界，成为族长以来时时刻刻紧绷的弦在此刻终于断了，他回想起前几年过冬时的事情。

　　那时大力还在，他会变成兽型外出，那是比部落里其他熊猫大足足三圈的强大兽型，能在严冬顶着风雪在地面上救援族人。

　　屋里即将冻死的兽人只要还有力气，就会点燃一种草药，巡逻的人闻到，就知道可以进他的屋子或者地洞里把食物和兽皮拿走了。

　　那时候佘狩就坐在浇的位置，看顾幼崽的同时也负责分配大力带回来的物资，当时他做得很好，还很自大得认为即使大力不在，他也能做得很好。

　　但事实证明他的成长还远远不够。

　　如浇所说，太过强大的上任族长导致熊猫部落的兽人们都习惯了听从族长的指派，即使不认同继任者佘狩，也没有兽人会在他做出决定时出声反对。

　　镜神永远沉默，所以无论痛苦还是绝望，都没有兽人发出声音，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族长。

　　沉默中积攒的情绪将在族长的带领下爆发出最深沉的力量。

　　那股力量，能够毁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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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过去，熊猫部落的兽人们从地底钻出来，仿佛一具具走动的骷髅。

　　他们迎着炽烈的阳光张开双臂，浑然不顾眼睛的刺痛，泪流满面。

　　万物复苏的季节是那些最具狩猎技巧的兽人们大展身手的时刻，他们带着铲子、绳索、毒药和铁器离开部落，带着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野兽们的尸体回来。

　　等兽人们的身体都大致恢复过来，就到了每年一度的祭典。

　　狩猎队重新整理行装，去捕猎最庞大的野兽。佘狩带走了部落里最年轻也最有朝气的兽人们。

　　这也是部落的传统，年轻的兽人跟随族长进行第一次狩猎，在狩猎的过程中接受族长的教导。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明白森林里最可怕的野兽都不会乱嚎叫，比起独行的老虎猎豹，成群行动的狼群总能获得更多的猎物。

　　欢腾的小崽子们出去，沉默的成年兽人回来。

　　祭典在熊猫部落最中心的广场上，周围都是被暴风雪吹毁的断壁残垣，坚冰还未化去，冰面下甚至能看见兽人们冻掉的残肢。兽人们光捕猎就花光了所有精力，根本顾不上清理这些，反正死去的已经死去，他们现在只想要一场盛大的庆典来感谢镜神，庆祝自己又活过了一个冬天。

　　前一年功绩最大的几位兽人亲手把野兽的骨架放在镜子周围，这些猎物表示兽人们具备了捕猎的能力。

　　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捧出记载着去年一年发生的事情的兽皮，供奉在石桌上。

　　最漂亮的女人则抱着装满各种种子的精美陶罐，象征丰收和繁衍顺利。

　　最后，新任族长佘狩亲手将一颗头颅压在那张写着历史的兽皮上。

　　那是飞禽部落首领的头颅。

　　佘狩穿着族长的袍子，衣袖细密的花纹不知何时已经绣好了，再看不出它曾属于极其高大的上任族长。

　　他头上不像其他部落族长一样带着羽毛或者兽角，因为镜神说过，熊猫部落的族长不需要其他装饰来彰显勇武增添光彩。

　　镜神很少开口，每次开口，都不会有人拒绝。

　　佘狩目光深沉地看着那面神奇的镜子，镜子里沉默的青年。

　　所有兽人都在等待他说话。

　　“去年，我们被飞禽部落入侵，我们失去了大力族长，然后我们胜了。”佘狩的语气不再像冬天前那么年少轻狂，他变得沉稳，学会了熊猫部落独有的沉默，平静的语调后面，那些血与泪交杂的记忆将沉淀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成为带领族人前进的力量。

　　下面不少兽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经过一个冬天，新任族长终于长大了，大力族长后继有人。

　　“我们度过了一个严酷的冬天，我们活下来了。”佘狩继续道。

　　不少族人热泪盈眶，那些痛苦从未消失。

　　“冬天时，我有了一个想法，”佘狩深吸一口气，望着下面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兽人们，突然拿起桌上那颗飞禽部落首领的头颅，猛然砸向身后的镜子，“没有镜神又怎样！”

　　镜中，孟彻惊愕的面孔寸寸碎裂。

作者有话说

　　推荐《战起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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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的前面我改了一下，佘狩是知道大力死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