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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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七月声音难得的有些迟疑。
麟曦放下书卷，抬眸看了会窗外，初夏了，樱花谢去，枝头新绿。
“什么事？”
“三公子想在溯风殿里骑马……”七月恭敬回道，也难怪她会迟疑，溯风殿曾经是皇朝禁宫，穆氏三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在这骑马。
“夫君倒是好兴致！”麟曦掩口轻笑，起身，“七月，五月，随我看看去！”
“是。”七月想了想补充道，“三公子正在正殿前的广场上。”
“哦——五月，”麟曦停住，回头：“你带人，去湖心亭收拾一下。”
“是！”
“曦儿，看这马如何？” 麟曦还未走到近前，三公子便已看到她，朝她扬扬手，高声问道。
“我还没见过多少马呢！”她面上带着最端庄的笑，缓缓走近，伸手摸了摸那马的鬃毛，抬头说道。“这匹马好听话。”
“那是因为见了你。”三公子心情颇好，伸手拍拍马脖子，“换做别人，它早就甩脸走开了。”
“哪有……”她半嗔半怒，瞪了三公子一眼，退开几步，方要开口，忽然身侧传来人声。她偏头望去，只觉得背脊僵直，再不能动弹。
“三公子，几日不见倒是越发意气风发了！”含笑的语气中带着谦和，却似和风吹皱了她心中死水。
麟曦微微晃了晃神，转过身，微颔首：“原来是韩先生来了。”
“公主多礼了。”韩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眼微垂，举止谦恭有礼，君子风仪。而麟曦偷眼细细打量，却在他的眉眼间发现了几丝憔悴与辛劳，心里微酸，不觉对自己的夫君生出几分怨怼。
穆氏女儿的公主封号是三百年前便有的，尽管如今乱世，三皇对持，对于那个三百年前辉煌的皇朝还是相当尊崇的。也许是出于对穆氏的笼络，也许出于名正言顺的考量，麟曦尽管嫁人夜氏，公主却还是公主。
“先生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三公子却未下马，只是饶有兴致地折了折手中的马鞭，扬头。“可要与我比上一程？”
“呵呵，流水碧云，和风万里，花香鸟语，佳人在侧，三公子却要骑马？”韩启失笑，摇头，又看向一边的麟曦：“比起这个，公主恐怕更愿意静坐品茗吟诗赏景吧？”
麟曦只觉得在他的目光下舌头都发紧了，稳了稳心神，含笑点头。
“先生是雅人，自然这般！”三公子皱眉，用马鞭指了指韩启，“你我多日未见，陪我一程又何烦？”
“三公子，三百年来可从不曾有人在此骑过马。”韩启微侧身，让开马鞭，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溯风殿的构造不宜跑马。”
麟曦在一边静静看着，忽然觉得，这个人，尽管时刻都是谦恭守礼温文尔雅，却也是强势得寸步不让。你越是咄咄逼人，他便越是隐忍退让，然后再温和地含笑折去你的锋芒。
“这天下我将来都要任意驰骋，何况区区溯风殿？以前没有，我便做这第一人！再说——”三公子一改之前的阴沉，笑着看向麟曦，“曦儿也没说什么，是不是？”
“夫君想骑马，我便陪着，”她笑答，压下心里纷乱的思绪，偏头，微蹙眉：“可是，夫君只可在正殿与承露台之间的主道上骑马，这溯风殿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夫君要爱惜。”
说完，她垂下头，余光看见韩启脸上泛起欣赏的笑意，立时心如鹿撞，连声音都有难以抑制地抖了下。“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你给我选的好妻子！现在就开始管我了！”三公子很是认真地目测了下这里到承露台的距离，似真似假地苦笑道，然后翻身下马，“这么短距离，有什么意思？就如先生所言，我们吟诗赏景好了！”
“我这就让七月去准备茶点，这种天气，到湖心亭是最好不过的。夫君可以请先生去那一坐！”麟曦满心欣喜，急忙张罗，转身却看见自己的侍女丫头正朝这边探头探脑，然后跟七月说了些什么。
“公主，二少夫人来了。”七月急急走来，低声回禀。
“又来了……”她难掩失落，脱口感叹，却引起身边两位的注意。
“二嫂？”三公子笑吟吟走过来，揽着她的肩，“曦儿啊！我那二嫂虽然有些……也不用这般失落吧！”
“我没有……”她忙申辩，语气里有恰到好处的嗔怪。
“好啦！乖，去陪我二嫂吧！我与先生这边就不用操心了。”三公子乐呵呵拍拍她的肩，转头对韩启笑道：“没了佳人在侧，先生不会介意吧？”
“虽然是有些遗憾……”韩启故作正经地皱了眉，引得三公子又一阵大笑。
“那……我就先失陪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苦笑，强迫自己转身离开，暗地里将那位二少夫人诅咒了千遍万遍。
对于这位二少夫人麟曦确实头疼，连带着心里生出一些轻视。这位论身份虽然无法与她比，可也是东齐迦陵苍氏的小姐。她想不通，迦陵苍氏也算是世家大族，怎么会养出这般女儿家，举止无度，言辞有缺……若不是考虑到如今她的公公正在对北宁用兵，东齐更是要好好稳住，麟曦实在不愿再去看那张妆容精致后又哭花的脸。
“麟曦妹妹——”一声极哀怨的呼唤让她起了一身疙瘩，头开始隐隐作痛。抬头，侧身，麟曦双手适时扶住正要扑过来的贵妇。
“二嫂何事？”能有何事，夫妻不睦，娘家事多，不辞辛苦特特跑来她这里一条一条哭诉了不知多少遍，几乎将她当成了倒苦水的坛子！每每说到动情处便是上吊跳楼抹脖子，搅得四处兵荒马乱。
她扶着这位二嫂一路入了自己的玲珑殿，转身时却无意间被独立于众人之外的一个身影所吸引。对了，那是二嫂娘家过来的侍卫，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个人一向沉默寡言，行止间却总是会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就如现在，大家都被这位夫人弄得狼狈不堪焦头烂额，而他只是在一边站得笔直，抱着剑，双眼一瞬不移直视前方，丝毫没有被周遭的喧闹所影响，就那样站着，恍若一杆笔直锋利的枪。
那侍从似乎觉察到她的注视，转头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直视前方，仿佛前方有他极为感兴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麟曦只觉得这一眼的感觉，怎么也形容不来，仿佛觉得在他的眼里，自己变成了粉墨登场的戏子。
“麟曦妹妹——我不想活了！我不活了！夫君他今天又……”二少夫人花腔式哭声将她的注意力强行拉回，她心里叹了口气，维持最完美的风仪，认真地进入了忠实听众的角色。
不过是个侍卫而已！她当时想，却没想到在五年后为了这时的想法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
“五月，先生他们还在么？”好容易送走了二少夫人，麟曦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耳朵，偏头看见五月正带着一群小丫环们路过。
“还没有……”五月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麟曦几乎是飞奔着朝湖心亭的方向跑去。“公主……三公子他们不在湖心亭……”
然而，她却没有听见，只是一路跑着，提着裙脚，迈着小步，就像一个多月以前一般。
“……二嫂这次估计是为了二哥纳妾的事情……”
毕竟长时间养尊处优，缺乏运动，还未到湖心亭，麟曦就停在了樱树林边大口地喘着气，实在是跑不动了。初夏的日头也让她觉得有些目眩。耳边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生，穆氏的野心看来可不小……”
麟曦摒住呼吸，捂着心口，她的夫君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与她说话，嘲讽还有轻蔑，让她心生寒意。的确，二少夫人过来就是因为她的父兄送给二公子一位女子。
“那是当然……”韩启的声音依旧谦和，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麟曦没来由的感到胆怯。她强逼着自己离开，却始终迈不动步子，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穆氏有野心，却是为三公子您所用的，他们既然将公主送了过来，便是与三公子站在一起的。”
“再说……皇上一直计划东征……到那时在下的计策一旦实施……”
“那他们与大哥二哥接触是什么意思？”
“再胆大的政客也不敢将所有赌注押在一个人身上，”初夏的风向不定，连带着韩启的声音也时隐时现，“只要他们将最大的赌注押在您身上就够了……有了穆氏，三公子便是如虎添翼。”
“哼，我就是有些看不惯他们摇摆不定的样子……只希望他们不是傻子……”声音渐渐清晰，说话的人似乎正朝这边走来，麟曦微微怔忡，急退几步，连忙转身跑开，差点撞倒一路追着她过来的五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初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