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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啊?啊!是啊!”女人一愣,而后点头,我手一松,她又向外大步走去,“你慢慢喝啊,喝完了我再给你盛!”

      我木木地回想着女人方才的话,“怪不得像你这样的大家小姐舍了荣华富贵也要跟他!”所以,我与他,是千金小姐与冷面武师私奔的戏码么?可是看他之前的态度,我如何也联想不到,他与我竟是这样的关系。

      我一时有些心乱,目光落在床旁矮桌上放着的那碗鸡汤上,眨了眨眼,捧起来一口气灌下肚去。深吐一口气,才算稍缓过来。我走到窗边,悄悄掀了窗子,就看见一个还算大的场院,此时院中堆满了猎物,女人手舞足蹈欢快地说着什么,三个粗布麻衣的男人背对着我。突然,其中高些的那个转了身,向我看来。我惊的一下放了窗子,隐约听见他向这边走来,忙迅速爬上床,捞了被子蒙住头。

      门开启的声音很轻,脚步声也很轻,头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拉下。我手攥拳,紧紧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片刻,门又响起轻微的关合声,女人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咦,方才还醒着呢,又睡了?”

      “嗯嗯,退了,退了,不烧了!你给她打的野鸡我给炖好了,趁热给她盛的,你见着汤碗了么?她喝了么?”

      “……”

      支棱着耳朵,却始终只听见女人的声音。我怔怔盯了碗里盛着的野鸡肉半晌,伸手捻了只鸡翅和鸡腿,躲在被窝里啃了起来……

      啃的正兴起,房门却又是一声轻响。我忙把咬了几口的鸡腿藏进怀里,闭眼装睡。

      然而这次,来人的脚步却比方才响了些,呼吸声也很重。不一会儿,就有手指碰上我的脸,轻轻摩挲,而后是带着热气的微喘,喷上我的耳朵。我猛的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他似乎没料到我醒着,着实吓了一跳,脸色一白伸手就捂向我的嘴巴。

      我的第一反应是叫那个冷面武师,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当我想起要喊救命时,嘴巴已经被捂的死死的了。我咿咿呜呜地挣扎,那人一手捂着我,一手向我胸口探去。很精准的,他抓住了我藏在那里的半个鸡腿,傻了。

      趁他愣神之际,我一脚踹翻了床边的矮桌。门登时就被踢开了,他倚在墙上,冷眼扫向屋内。那男人慌张地放开我,磕磕绊绊道,“我、我有、有东西落、落屋里了,想来看看嫂、嫂子若、若醒着就、就给递、递出来。正巧看、看到嫂、嫂子被桌、桌子绊倒,一时情、情急……”

      他依旧冷着眼,嘴角下压,“滚!”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冷漠,还有些沙哑。男人吓的连滚带爬,逃出门去。他看我一眼,眼神依旧是冷的,用腿踢上了房门。

      直到天色渐黑,他才又回来,手中提了一桶清水。

      他将水放下,反手栓了门。然后不知从哪儿拎出个长木凳,靠墙摆了,倚墙伸腿坐在上面。

      我不知道那桶水是拿来喝的还是用的,就没有碰。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屋子里已经黑的伸手难见五指了。有暗青色的光束自四壁漏进,没有让这里看起来亮些,却平添一丝诡异。猫头鹰瘆人的叫声自头顶传来,好像就栖在房梁上。屋子的角落还不时有悉悉索索的细响,似乎有活物在那里。
      住在房子里,并没有比住在野外让我安心。我还是害怕。

      我寻着他的方向,睁大了眼睛,只能看见一个十分模糊的轮廓。犹豫了良久,我轻声开口,“你,睡着了么?”

      “……”

      “那个……我落水,谢谢你救了我。”

      “……”

      “落水的时候,我好像被石头撞着脑袋了。”

      “……”

      “所以,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

      “我,也不大记得,你是谁了。”

      “……”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

      “……”

      “那个……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

      “这里很黑,我很害怕。”

      “……”

      我说了很多,他连一个鼻音都没给我。我想,我们绝对不是私奔的情人,他肯定也不是我的男人。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不在屋内,
      我很不安,出去找他。这是个典型的农家院,三面房,一面篱笆,屋檐下是成串的玉米红薯,谷物整齐地铺晒,猎物有序地堆在角落。西面房的墙上还挂了张黑色的熊皮,毛色油亮体型巨大,比我还高。昨天的蓝衣女人坐正在院子里剥玉米,听见声响向我看来,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哎——起来了啊,灶上给你热着饭哩!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我表示自己能端,让她继续忙,扭头不停地四下张望。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乐道,“别瞅了,跟豆子他爹他们赶镇上去了,趁着猎物肉还鲜,能换个好价钱!尤其是那对熊掌,这下半年可有好日子过了!”

      我点点头,走进灶房吃早饭。当我从灶房出来时,一个人影从我房里钻出来,正是昨天那个陌生男人。他看见我眼睛一亮,大步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拎过门后的扫把。

      “哎——幺儿,你怎的回来了?”女人端了簸箕从院外赶进来,脚步有些急促。

      男人脸一红,顿了脚步,“哦,跟大哥他们走散了,想着林子大也不好找,就先回来了。”

      “你不会去镇上等着么?”

      “他们赶着车,我用走的,等我到镇上他们早就往回赶啦!”

      “行了,行了,自小就是个懒驴子。去去,把柴劈了,”她说着走到我身旁,拉过我,“来,陪婶子坐这儿剥剥玉米唠唠嗑。”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个叫幺儿的男人在院角劈柴,不时偷偷瞧我。女人皱皱眉,往我这边靠了靠,挡住他的视线。

      从女人嘴里,我得知,那个冷面武师告诉女人他叫阿竹,我们要去投奔南方的亲戚。阿竹啊,好质朴的名字,感觉跟他那冷冷清清的模样一点儿都沾不着边儿。

      正想着,凌乱的蹄声自远处传来,一匹瘦可见骨的枣红老马拉着辆粗制的双轮货车从远处驶来。自称阿竹的冷面武夫和一个黑壮的男人分坐两旁。

      女人起身迎上去,“怎么,没去镇里?”

      黑壮男人将马栓在篱笆桩上,斜了眼劈柴的幺儿,神色有些尴尬,“唔,竹兄弟说想回来将弟妹带上,晚上就在镇上寻间客栈住下。”

      女人见状,顿时也尴尬起来,“哎呀——不在我们家多住些日子么?”

      “叨扰多时,于心有愧,不敢再给山哥山嫂添麻烦。”阿竹淡淡道,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男人狠狠瞪了眼幺儿,有些局促地搓手,“怎的给添麻烦呢,竹兄弟可是帮了你山哥大忙啦!你多住些时日,山哥我定将家里最好的吃食拿用都供出来。”

      阿竹看向我,“她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罪,我不能苦了她。”

      这话,简简单单,语调平平,我知道不过是他的推托之词,可心里还是不由地轻颤一下,垂了眼睛。

      女人和男人似乎也没觉得他话说失礼,只一个劲儿留他吃了饭再赶路,幺儿闷着头,在角落将柴劈的啪啪响。他扫了眼幺儿,道,“若是费时用饭,怕赶不上早集,东西不好卖价,路上吃干粮吧。”

      幺儿扬斧,用力砍在柴上,声音有些低沉,“就算快马加鞭,去了也过晌午了……吃个饭怎么了……”

      “那你还不利索点儿,等着柴火生灶呢!”男人喝他一声,对阿竹陪笑,“要不,就留下用吧,路上好一段距离赶呢!而且你山哥我是老猎手了,哪能没些门道,何况这次带着两只熊掌,那些个张员外王员外还不抢破了脑袋?”

      阿竹没说话,径直向幺儿走去。幺儿登时停了动作,浑身僵直。阿竹也不看他,随手拎过一桩原木,五指张开用力一拍,原木应声碎裂,齐整成条四散开来。如此四五次,便积了一摞柴,抱在怀中,向灶房走去。

      幺儿身形一颤,斧头脱手砸在地上,他犹愣在原地。

      饭菜上桌时我才知道,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连早饭都没吃。幺儿埋着头大口大口扒饭,没再看我,我登时轻松不少。只是我才吃罢早饭,一点儿也不饿。扭头看向身旁的阿竹,他跟幺儿一样大口扒饭,鼓着腮帮子嚼,不挑食,也不讲究。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吃饭,我突然又有了胃口,见他夹了一大棵青菜塞嘴里,我也夹了棵青菜,想要学他那样塞进去,只是农家菜都是囫囵炒的,实在太大个,我好不容易含住了,没地儿嚼了啊,只好又吐出来,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咬。

      终于解决掉青菜,一抬头,却见桌上三个男人全举着筷子望着我,我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阿竹,他冷着脸,继续扒饭吃菜。我脸上蓦地红了,吐出来再吃进去什么的,我突然也被自己恶心到了。悄悄抬眼,自称山哥的男人似乎一边吃饭一边憋笑。幺儿又开始偷偷瞧我,脸涨的比我还红。我生出一种甩筷子就走的冲动。

      这时,山嫂抱着昨天那个小男孩儿走了进来。小男孩儿眼睛都没睁开,扒着山婶的脖子哼哼唧唧。山婶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小豆子,小懒虫,吃饭了。”

      “娘,娘,不吃不吃,要睡觉……”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瞧见我,忽然睁大了眼睛,伸出小手来,“娘娘!我要娘娘喂!”

      山嫂一愣,又拍他屁股,“说了几遍了,要叫姨姨!而且姨姨自己还要吃饭,怎么喂你?”

      小男孩儿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开了。

      山嫂伸手又要打,我忙站起来抱过他,“那个……要不我喂他吧?”

      “哎呀——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将抽抽噎噎的小男孩放在腿上,他的小指头指什么,我就夹什么喂给他,吃了几口,抽泣就止住了,他晃着小腿,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突然,他探了身子,伸手就抓住了阿竹手中的筷子,筷子上夹着一块儿排骨。我一惊,忙夹了块儿大的,递到他嘴边,“快放手,来,吃这块儿!”

      他瞅瞅我,小嘴一张,啊呜咬住了阿竹筷上的那块儿,口水沿着肉块全滴在阿竹身上。阿竹冷冷地垂眼,我吓的心脏都快不跳了,傻傻地看着小家伙把肉吞下肚去,仰着小脸对阿竹奶声奶气道,“还要吃。”

      出乎我意料的,阿竹竟是依言夹了块儿,喂给他。他骑在我腿上,撅着小屁股,小手一只扒着我的胳膊,一只攥着阿竹伸过来的筷子,鼓着小脸,嘟着小嘴吃的香甜。

      我抬眸,正对上阿竹垂下的眼。我很少看到有人有他这样乌黑的眸子,我见过的大多数人的眼睛或是深褐或是浅棕。如此纯粹的黑,还是第一次,像极浓的夜蒙了层晶透的水膜,星辰闪烁。这,是我见到的,最特别的眼睛。

      “哎呀——瞧瞧,倒真像是一家子了!”山嫂笑意盈盈的话语炸在耳边,“你们可别抢我家小豆子,这么喜欢就赶快自己生一个呀!”

      我如梦初醒,翻滚的热潮如海浪奔腾,直涌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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