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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启放在英国学的工业设计,把图纸上的东西做成实物的过程当然有,但这些作为作业或兴趣的小打小闹再怎么让人兴致盎然,那绝没有看到自己作品量产的震撼。
      在父亲的工厂里启放竟然发现自己设计的餐桌椅,这绝不是朴氏设计师误打误撞的抄袭,自己远没那个名声,所有作品至多只在欧洲一些非官方的设计网站上作为学生作品展出,根本就称不上流传度,再接着,他在琉璃区发现一次参观后现代作品展后随兴所作的浅棕色半透明花瓶组,花瓶的造型非对称,勿论巧合,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复原成如此相似的三件套。

      震惊之后不是没有得意的,自己想要达成的愿望不是这样吗?绝非摆在博物馆——启放讨厌具有实用性的东西只被参观和欣赏,这让他联想到被父亲和家唯认为孱弱的自己——供付费者走马观花的欣赏,而是可以量产的,被人们使用着,碰触着,兼具艺术性的必需品,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安静的存在着。
      但这得意没有持续很久,就算没有察觉家唯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他也能猜到搞出这一切得是谁。

      厂房高四层,处在冷清但空气欠佳的工业区,呼吸新鲜空气或者眺望景色都不是个好地方。
      “这就是你的尽我所能?”启放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风吹起前额的刘海。
      “已经有分销商来订货了,他们很喜欢你的作品,在没人知道你是朴氏继承人的情况下,你会在圈子里慢慢聚集名气。”家唯答非所问。
      启放重重的砸了一下栏杆,转身走到家唯面前,几乎凑到他的鼻子。
      金属管绵延的传递着零乱的震动。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这样自以为是!”
      家唯把手插进裤袋,微微后倾身体,在他和启放之间留出足够空气流动的空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启放伸出手指指向天台外空旷的场地,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泛红,相比下,家唯的表情如他的脸色一样苍白,他露出冰冷的微笑:“那么我问你,你要怎么成为成功的设计师给那个女孩幸福?你有名气么?你有足以撼动人的履历么?你有惊天动地的作品么?除了学院奖你获得过什么中国人听说过的设计奖?还是仅仅在我面前纸上谈兵?”
      “你!”启放气的握紧拳头,但自己地说辞连他本人也觉得不堪一击,“我是最优秀的,我有信心靠自己成功!”
      “我知道你毕业时有很多知名设计公司的offer,”家唯抬手撸开了启放的刘海,启放听着他的声音似乎从远方被吹来,如同咒语,“但在这里,没有谁能比家居业的皇帝更快更有效的达成你的愿望。”

      启放怀有敌意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家唯的手于是僵在半空。
      “即使父子间也那么在意尊严那玩意?”家唯垂下眼睑笑了笑,收回手插入裤袋,“没所谓的,只是我求他而已,他知道你蒙在鼓里。”

      启放从家唯身边走过,在家唯背后,启放抬头望着阴霾地天空:“我觉得,你好陌生。”

      直到启放离开天台,家唯一直没有转身。

      那天后他们一直处在冷战中,确切地说,是启放单方面的抗拒,家唯仅仅是对启放的刁难或冷淡不予回应。
      家唯曾应启放的恳求陪启放一起念过工业设计,可惜家唯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没读完一年就退学了。然而,如果说启放具有天生的创造力,家唯却有惊人的复制力,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记住阅读过的文字甚至家唯画下的图纸,并进行复述或者重构。为了防止重现家唯盗走设计的状况,启放把所有设计稿都藏了起来。
      那几件家具得到了好口碑,离扬名还遥远,于是家唯的计划宣告失败,启放依旧是大名鼎鼎的朴氏设计接班人,也照旧是默默无闻的设计师。

      与启放暗淡无光的设计师之路相比,当别墅区大道上的法国梧桐秃了脑袋,覆上了厚厚松软的雪,他和馨悦的感情则如沐春光,温暖和曦。
      一月初的晚上,由于启放的病常常在冬天发作,而画室的空气很不好,家唯拿了水和药去地下室找在画室里鼓捣的启放。不过家唯很快就出来了,他在楼梯口遇上吴渊,嘱咐吴渊今晚别去打扰启放。
      吴渊发现家唯的脸色很差,手里的水也像未曾动过,他猜测启放又发脾气了,但并不打算询问细节,在吴渊眼里,家唯始终是十年前被拾荒父母遗弃的溺水少年,衣衫褴褛,皮肤肮脏。
      他冷漠的点头,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启放和馨悦小心翼翼的从地下室出来,在惺忪的光线里,馨悦害羞的拉扯了启放的衣角,启放于是微笑着转过身,用另只手去捏馨悦的脸颊,凑过脸额头顶着额头,馨悦调皮的用舌头去舔启放的鼻子,启放皱起鼻子发出压制着的快活笑声。
      在馨悦离开前,启放脱下大衣披在馨悦身上,吻了她的嘴唇,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她离开。

      启放太专注,没发现家唯一直在身后,直到他把毯子披在启放肩膀上才豁然惊觉,他回头看见是家唯,松了一口气。
      “这么早?”启放故作轻松的问。
      家唯没有回答,连起码的目光回应也没有,把滑下的毯子拉上启放的肩膀后,转身就走。
      启放忽然心浮气躁,他隐约觉得闷葫芦在生闷气,下意识抓住家唯的手。
      冷,很冰冷,让启放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不会告诉爸爸吧?”
      家唯隔了几秒才转过身,他微笑起来就像雕刻出来的冰块:“告诉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启放语塞,赌气地扔开家唯的手,裹紧毯子扭过头咳了几声。
      几乎是立刻的反应,家唯走到墙边,打开了大厅的暖气。

      心口有一种习惯的温暖渗出,启放望了一眼半亮的窗口:“我喜欢她。”
      “不用告诉我,”相比家唯的行为,他的声音很冷酷很决绝,仿佛只是听到一个陌生人无端由的求助,“我不是爸爸,也不是预言家,既不能取代爸爸原谅你,也无法允诺你幸福。”
      家唯的冷淡让启放恼火,他不甘示弱的反击:“是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像以前每次挨打一样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家唯听罢无言。
      启放察觉自己的失言,心神不定的向家唯走近了一步。
      家唯转身踱着步走到启放面前,两人身高没有相差多少,启放却觉出一种压迫感,陌生的压迫感。
      但声音却温和无害,如同任何不愉快也没有发生:“我把点心和药放在房里了,把药吃了,然后去睡一会儿。”

      狗对主人例行公事的关心,还有每到需要表态就顾左右而言他的老毛病。
      启放恨恨的想。

      家唯没理会启放的忿忿不平,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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