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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朴严在五点到家,这是启放回国第一次见到父亲。
      五年里首次碰面,启放感觉很多余。

      家唯和他站在沙发左侧,右侧是管家吴渊,中间沙发扶着拐杖身穿中山装正襟危坐的当然是朴老爷子。朴老爷子中年得子,五十岁那年虽中风过,腿脚只是稍有不便,故而启放认为父亲的拐杖于他更多的用处是显示气派,而非扶持物。
      然而木质龙头杖也罢,中山装也好,再有风格毕竟也是过时的东西,启放嗅到了陈腐的味道,从房间每一个缝隙里透出……陈腐也沉重,叫他虽然想离开但被那种空气压制在地板上,举步维艰。

      身边,家唯比刚才更沉默,启放很想从家唯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任何不安定的情绪……但家唯显然早早把情绪折叠收藏起来了。
      对于家唯站在自己一边启放毫不怀疑,可除此以外家唯的一切想法他都没把握。
      明明是自己在国外参加派对吞服了□□,明明是好奇心作怪活该被请到警局,以烂透的Chienglish把有洁癖的自己当夜弄出鬼地方的家唯简直出离神奇,结果挨骂和受罚的都是家唯,而闷葫芦连一个字也不反驳。

      “我让你照顾启放,不是让你放纵他,”朴老爷子说话的声音不响,但每说一个字,启放就有幻觉那根沉重的龙头杖晃了起来,挥在家唯身上。
      而闷葫芦不会躲开,启放想。
      “对不起,爸爸,”家唯回答得很简短。
      启放听到家唯的回答窝火了,早知如此得窝火。
      “如果当时启放染上毒瘾,你怎么负责?”朴老爷子微微抬起拐杖,往家唯所站的地方指了指。
      “他不知道我去,他在练习语言。”启放为家唯忿忿不平。
      “别插嘴!”朴老爷子哼了一声,“家唯,我出钱让你出国学外语?”

      家唯暗地里握住启放的手,用力摁了一下。
      启放望了望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得家唯,他不明白,家唯是在告诉他每次为他辩解,他就被罚的越重,还是嘲笑启放对自己也不过常常动手,没资格扮演路见不平的正义角色?

      “您叫我看好阿放,”家唯说得似乎他才是罪魁祸首,“但我没做好。”
      朴老爷子点点头,对吴渊作了个‘四十’的手势。
      家唯的脸色苍白,表情没什么变化,与他的淡漠不同,启放跳了起来:“你们想要打死他么?”
      朴老爷子皱起眉头:“家唯做错事就该受罚。”
      “爸你明明——” 爸你明明是打狗给主人看!
      启放噤声,他心虚得想家唯应该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希望家唯露出疑惑,少许就好,他就安心一点。
      始终低着头的家唯抬头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温柔:“阿放,上楼吧,晚餐时我叫你。”

      这是即便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我也不生气的表情。

      六点二十五分,家唯敲响了启放的门。
      晚餐和往常一样六点半开始,很安静。
      启放偷偷注意着家唯的样子,没发现什么不同,他暗自吁了口气。
      直到他侧过身体习惯性想叫家唯帮他添饭时,他突然发现:数个红色的点在家唯的后背上上漫溢开来,像是随意画上家唯衬衫的艳丽梅花,随着他肌肉轻微运动,衬衫拉扯出小幅纹路,那些梅花就在起伏的布料上逐渐盛放。

      胃里一阵翻滚,启放没了食欲,他把筷子搁在碗上,泄愤一样拽开椅子走上楼。
      他一走,朴严就停下了筷子,过了一会儿,默默离开了餐桌。
      家唯仿若不知,他给自己添了饭,一个人坐在饭厅里继续用餐。

      晚上,家唯梦里下了很大的雪。
      下了电车,寒冷从每一个毛孔渗进身体吞食体温。他买了一杯咖啡暖身,坑坑巴巴的向便利店老板询问小镇警署的方位,然后拿着大胡子老板给他画的路线走上空荡荡的街道,哗啦哗啦踩出脚印状的浅坑,一个接一个绵延在身后。家唯的脸冻得硬邦邦的,他忍不住生出气愤,责备跑到这个破地方惹是生非的启放。
      冒着雪走了半个小时赶到目的地,他冻得声音颤抖,说着蹩脚英语设法调解,甚至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戴警徽的胖子摇摇头,调笑着对他做了个下流手势。

      梦在此处嘎然而止,大约出自心理暗示,嘴里有一股梦中残留的腥臭味。
      他起床走进厕所,关上门。

      第二天清早,家唯准点下楼,启放注意到他的深蓝格子衬衫,不禁猜想昨天的白衬衫是不是被扔了。他几乎确信家唯骨子里是个冷酷的家伙,什么不需要他就当机立断的隔断,就像他漠视身体的痛苦,就像他爽快地将他们的少年时代扔进时光的垃圾筒。
      他对启放冷酷,也不对自己仁慈。

      用过早餐,家唯开车送启放去卖场巡视,这是启放回国后每天的功课,向负责人了解每家家居卖场的营销状况同时也是学习。朴老爷子老了,谁都猜到这些动作预示他将在几年里完成公司的交接。
      但启放不在乎这些,什么公司,什么家居业皇帝,人生被专制的父亲规划完毕的生活叫他厌恶,甚至连带有些憎恨对父亲唯命是从利用兄弟之情逼迫他的家唯。

      与前两天从头至尾监视般的陪同不同,家唯显得很疲惫,把启放送进卖场见到负责人就退回车里等着。

      几个小时和许多无干众人握手言谈还要维持谦逊但深沉的微笑,启放简直烦透了,理所当然寻了借口推掉用餐,他打电话给家唯却没有人接,就自行下电梯进了地下一层。
      启放走到车边上打不开车门,贴着车玻璃往里看,在黯淡的光线下,家唯斜靠在门上睡着了,模样很不清晰,整个影像仿佛就将在这混沌光线中变的稀薄,慢慢化散入座椅,玻璃,金属车身……消失掉“家唯”这个个体的存在。

      启放突然有一把抓住他,不让家唯就这么四散开来的冲动。

      家唯醒来后,看见雨刷上夹着一张白纸:
      ‘去看医生’。
      他把纸折成便笺塞进皮夹,就像他把情绪塞进别人无法探知的夹层。

      回到别墅还不到下午两点,吴渊告诉家唯启放回来了,家唯舒了口气,脱掉西服在别墅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最后在花园过道停下。
      他听到启放的声音,很高亢,很快乐。启放讲着笑话,接着一个女孩就被逗乐了。
      家唯一直觉得小学里泛滥出现的比喻‘银铃般的笑声’俗到极点,此刻却找不到比它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女孩和启放的快活声音。
      他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家唯在过道上伫立了几分钟,接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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