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敦煌怨

3、第二章

　　二
　　漠山脚下，流水和落花对视一眼，走进山去。
　　漠山和外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树木长得不多，但却棵棵粗壮，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漠山的天空。因此整座山永远不会阳光明媚，永远都是不阴不阳，不明不暗的气氛，叫人觉得阴暗诡异。
　　流水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被阴霾笼罩的万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喃喃着：“哎呀，连天都看不见呢。”
　　“安静！”落花低声提醒。
　　流水连忙安静下来，侧头细细听来。
　　二人身后传来轻轻的脚踏落叶的声音，很明显是使了轻功，但还是有细微的破绽，留下了一点细碎的声音。
　　两人忧心地相视，默契地齐齐转身，却又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后的青衣男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弥漫着浓重的杀气。风吹动着他凌乱的长发，黑色的瞳仁泛着一丝冷冷的安宁，嘴唇像贝壳内壁般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俊美的面容和全身的杀气格格不入。
　　还没回过神来，却觉耳边一阵风掠过，流水连忙侧头躲避，一缕鬓发随着凌厉的剑光飘散在风中。
　　“刷”
　　青光闪过，一条长鞭缠住了那把刺向流水的剑。
　　流水怔了怔，随即抽出了自己的剑。龙吟出鞘，仿佛一道金色的电光，照亮了树林。流水挥剑斩去，逼人的剑气震的青衣男子连连后退。
　　待他站住，死死盯住流水和流水手中的龙吟剑。剑脊上的“龙吟”二字微微刺目，青衣男子皱了眉问流水：“难道说你是剑神芙蓉灵秋之女、冥夜的弟子芙蓉流水？”
　　“正是。”流水微微颔首，“让我们走。”
　　青衣男子的眉头慢慢皱紧，眉间犹如刀刻。他握紧了剑，连挥七剑，招招都毫不花哨，直逼要害。流水忙不迭地举剑格挡。
　　第七剑，点在了流水的喉头；而流水的龙吟，停在了青衣男子的心口，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落花在一边看得出神，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还有那七招，似乎都曾看见过，却记不起在哪里看见过。当两人紧紧相逼时，落花来不及多想，飞出一把匕首。
　　匕首划过青衣男子的手腕，钉在树上。青衣男子的手腕血流如注，而他却仍然紧握着剑，周身杀气不散；流水被剑尖点着的肌肤也划出一道血痕，鲜血开始沁出。
　　两个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落花倒抽一口冷气，两个人眼中的决绝叫人胆寒，仿佛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突然，落花发现流水的眼神开始迷茫，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然后蓦的向前倒去。显然是不想伤她，青衣男子见状，收起剑，然后仿佛一瞬间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落花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反手扯下一片衣袂，仔细包扎了青衣男子的手腕，架着他和流水，吃力地向漠山深处走去。
　　瞥见雪光闪过，落花连忙侧头，原来是自己方才钉在树上的匕首。
　　“下次细心一点，不要落下东西。”
　　落花回过头：“小姨！”
　　黑衣丽人的眼里透着欣喜，还有习惯性的杀气：“走吧。”

　　日出的光芒照着红漆的大门，门上挂着一把锁，沉甸甸的，锁着门，也锁着黑衣剑客的心。十年游历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找治疗墨心蛊的方法，回到这里却无人出来迎接，真是扫兴。
　　“落花，流水！”他不抱希望地叫了几声。
　　没有回应。
　　他转身欲走，却看见门外的杨树干上有几道刻痕。他走上前细细辨认，用手轻轻描摹，脸色大变。
　　漠山……落花怎么会带流水去那个地方？如果他们真的见到了悲夏和楼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揉了揉太阳穴：漠山……还是去看一看的好。
　　他想着，仿佛疾风般地踏出门去。

　　“……似如鸳鸯翼，连袂与君好。呵，不赖啊。”流水的眼前渐渐清晰，她看见杨树下，绯衣紫眸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调皮。
　　她身边立着一个少年，暗蓝色的衬里外罩着白色的纱袍，手执一把象牙扇，而他的手，比象牙更苍白，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文弱书生的模样，若不是腰间的夕叶刀，流水怎么也猜不到他就是因桃花痨生生咳死在二十岁上的青年才俊燕维锦。
　　燕维锦听了绯衣少女的评价，淡淡笑了：“灵秋，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写给你，一辈子。咳咳……灵秋，嫁给我吧。”
　　芙蓉灵秋眼中的调皮瞬间消逝，换上浓浓的冷漠，事不关己的冷漠，还有一丝戾气；随着这种变幻，燕维锦的眼中也染上了一丝戒备，仿佛不是一对情人，而是一对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不。”这个字在流水听来冷如坚冰，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定和威严。
　　随着这一个字，燕维锦眼里所有的光都黯淡下去：“为什么？”
　　芙蓉灵秋没有回答，直接拔出剑，指着燕维锦的喉。燕维锦推开剑，微微叹气：“灵秋，不要这样，我走就是。”
　　流水的心猛地抽紧，然后开始疼痛，仿佛被撕裂，黑暗，鲜血，她想睁眼，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灵秋，灵秋……”
　　梦魇里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心痛，鲜血，黑暗……重复，再重复……
　　“啊……”流水不由得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