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羽如云

82、危机四伏

　　＂旧年流光＂舒适温馨，就如旅人心中久而未归的那个家，坐在其中，即便是白天，茶客们也都喁喁细语，无人喧哗，如今夜深，茶室半满，更显安静，人坐久了，所有的情绪不由都慢慢沉淀下去，只余宁静。

　　叮。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种虚假而暂时的宁静。

　　林征堑抬头，正对上秋语歌焦虑的目光。

　　就在今天白天，他还打定主意不见秋语歌，不想不过是半天时间，他就变卦了。近一年没见，她还是明光照人，不过是稍稍消瘦了些。几乎从不化妆的她今日破天荒地画了很浓的眼妆。她伫立在门边，依旧是冷艳高傲的神态，不再迈步走近。

　　“坐。”他开口，邀请她，打破沉默的僵局。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开头。

　　这一晚，林征堑彻夜未归。等人，原来是这么心累的一件事，晨光初起时，一向冷静的洛孜瑜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这个错误的决定所引起的恶果，致令他抱憾终生。

　　早晨九点，洛孜瑜搭乘一辆承运快车，到了程惠区下塘，他独自一人站在一栋陈旧的公寓楼下，抬头仰望了一下，伸手推开大门，铮亮的黑皮手套染了一层薄灰。他拍打了一下手套，四下打量了一眼，狭窄的楼道充斥着令人反胃的异味，墙角道沿望上去一片灰蒙蒙，到处可见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和垃圾，仅有的两个电梯坏了一个，另一个吱吱嘎嘎运作缓慢，好似随时都会瘫痪。洛孜瑜抬手捂着口鼻，透过帽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电梯，折身上了楼梯。

　　九点十五分左右，洛孜瑜离开了大楼。他竖着衣领，遮住脸，在寒风中走离这片杂乱肮脏的街区，才拦住一辆空车。随着车远离下塘区，车窗外的街景逐渐恢复繁华洁净。洛孜瑜在到达城西豪宅区之前叫停了车，这一次的会面短暂，极其不愉快，他隐隐有些心神不宁，需要冷冽的空气帮助他恢复平静。

　　九点半，梅嘉玫回到公寓楼，按下17楼的按钮。按何家声的意思，她照常送何晓宇去上学，回家的路上去店里做头发，顺便买些菜回家。原本洛孜瑜给她留的那笔安家费足够她和小宇过着舒适日子，住在宽敞整洁的中档公寓楼里，继续上着原来那个私校，还有闲钱请个保姆处理家务，谁想为了多挣几分利，全都被人骗走，她不得已搬到了这个政府资助的廉价公寓楼，将小宇转到专收穷困孩子的公费学校。今日一早接回何家声，到公寓楼下时，明显能看到他的脸色很差。梅嘉玫早就料到自小锦衣玉食的何家声很难接受这种寒酸的生存环境，特地把公寓内部装饰得花团锦簇，尽量能使何家声在这一天能愉快渡过。她提着满袋的菜，兴奋地打开1714号公寓的大门，透过垂下的彩屑片，她一眼就看到了房中的何家声。

　　“啊－－－－”

　　整个17楼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历的惨叫。

　　下午三点，洛孜瑜才回到城西豪宅。

　　前厅里，有两个人在等他。

　　这两个人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喝茶，不喝酒，也不肯坐，就站在前厅等着，见到洛孜瑜，其中一人就亮出了探长警证，“洛先生你好，我是程惠区刑事纠查科的钟景立，麻烦跟我们去警局查一个案子。”未等洛孜瑜回答，此人紧接着就亮出两张法院批文，说，“洛先生对自己的法律权力一定非常熟悉，为确保案件机密，洛先生要联络哪位律师，请把名字和联络方式告知警局，我们会帮你联络，在法院解除禁令之前，请不要私自和任何人联络，包括你的律师在内。”

　　洛孜瑜定睛仔细看，眼前两份文件中有一张是拘捕令，一张是禁令，由程惠区法院于当日签发。这种情况极为特殊，控案组一定有有力证据证明洛孜瑜所犯案情严重，有相当潜逃能力及倾向，并且若案情泄密会导致严重后果，才会致令法院在尚未对洛孜瑜进行庭审甚至是专案组过堂之前就同时签发这两份裁决。

　　洛孜瑜疑惑地把眼光从裁决书上，转到眼前这个钟探长身上，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激怒了这个鸿城出名的霹雳辣手，头一次见面就用出这样极端的手段？

　　四十出头的钟景立在鸿城很出名，虽然其貌不扬，却时不时会在各大新闻机构的刑事版头条出现。此人最大特征是办案初期一声不响，不显山不露水地埋头收集证据，一旦证据充足，出击时行动迅捷，手段雷霆，务必在第一次出手之时就将对手逼到死角，不给任何还击的空隙。很多人就如洛孜瑜一般，在见到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他查了个地朝天。

　　此人破案速度是常人一倍，大小案件到他手里几乎没有不破的，他入警局近二十年，办案上百起，成绩斐然。疾恶如仇是好事，问题是执着过头未必是件好事，案子无论大小到他手中，他是一定要破了才肯罢休，案子堆积多了，难免有冤案，而一旦他认定了嫌犯，从来死咬到底，绝不会中途认错，本着人非圣贤，岂能无过的原则，即便原案上没给他扳倒，也能牵出其它案子来，但凡有案底的人落到他手里，一般都会按轻罪先招了，绝不会和他死磕到底，自讨没趣。所以洛宅的人看着洛孜瑜被这人带走时，心里都认定这一次洛孜瑜不死也得脱层皮。

　　洛孜瑜在一间警局小屋里一个人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没有人来跟他解释为什么，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

　　这个警局洛孜瑜不久前刚来过，进门的时候还巧不巧地遇到了上次处理打架事件的王捷明。王捷明当时斜着眼看他时那脸上的一点笑意让洛孜瑜过目难忘，嘲弄鄙视，就好像在说，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货色，看你能装多久。

　　洛孜瑜在禁闭室里枯坐了近两个小时，钟景立才推门进来，对于洛孜瑜此刻的沉默，他只有两种判断，办案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再怎么城府深的人，不可能从头到尾不问一句为什么，即便是心里有数，也总得装一装样。他把一个文件夹随手扔在洛孜瑜面前的桌子上，以一种威压的姿势站着，“洛先生，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也知道你很有手段，很懂得如何利用表面的沉默不为人知地达到你的目的，所以不要指望我会多费口舌来告诉你自己坦白的好处。如果你以为这一次你还能伪装善良逃避惩罚，也不妨试试你的运气。”他对空抬了抬手，“好了，你的律师来了，有什么不方便和警方说的，好好和他说吧。”

　　门被人推开，戊向南走了进来。

　　钟景立死死地盯了一眼洛孜瑜，“你们慢慢谈。”

　　戊向南与钟景立擦肩而过，在洛孜瑜面前坐下，等钟景立出去带上了门，才开口，“洛先生，这一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洛孜瑜抬头看了一眼戊向南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文件夹，心里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自己被人暗算了。明明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却还是没有足够的警惕预防今日这样的事发生，只因为没有料想到对方会这么狠，要置他于死地。洛孜瑜苦笑了一下，说，“生死由命，你尽力而为吧。”

　　戊向南眼光落在桌上的文件夹上，问，“你不看一下吗？”

　　洛孜瑜摇头，“我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这里不过只有一部分。”很多时候片面的真相只会制造假象。

　　文件夹是开口的，钟景立随手扔下时，里面的文件散落了一个角在外，虽然看不清楚全貌，但至少可以看到是一些照片。

　　洛孜瑜话里的意思戊向南当然能懂，他的眼光散落一旁，“钟景立提交证据指控上一次能源天下的危机是由洛先生指示，在提交拘捕令的同时申请了资产冻结令，恐怕这一次已经没有这个实力了。”

　　彻查真相需要资金，没有资金，干不了任何事情。洛孜瑜敏锐地感觉到了戊向南的异样，他直视着戊向南，突然问，“你是不是准备退出？”

　　戊向南迅速回视了洛孜瑜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洛孜瑜并没有追问，“你要这么做我理解，我不会逼你留下，希望你在走之前能帮我把我身边人的出路安排好。我能不能不出去是一回事，但不能因为我连累他们没有日子过。”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可能，推荐一个愿意接手的律师。”

　　戊向南抬头望向洛孜瑜。

　　洛孜瑜的脸上有一种走到末路的落寞，但他却迎着戊向南微笑，异常温暖的微笑。

　　众叛亲离，山穷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