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羽如云

48、坦言

　　知道绮丝雨怀孕之后，林征堑第一个知会的，是秋语歌。这一次他没有通过掌中机留言，而是把秋语歌堵在前厅面对面谈，事以至此，他没有退路，一定要得到秋语歌当面首肯，否则都是白忙。

　　“孩子已经怀上了。”话比想象的容易出口。

　　秋语歌脸色泛白，低着头，回避着林征堑的眼光。

　　这个世界是颠倒的，做了亏心事的人反而理直气壮。

　　秋语歌才刚到家，在前厅衣帽间脱鞋，被林征堑堵在窄小的空间，没有地方逃避。

　　林征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续说，“你的工作，最好尽早辞了，免得露陷。”

　　秋语歌默默地脱下鞋子，挂好外衣，侧身绕过林征堑，往外走。

　　“对不起，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一句话，听着不像道歉，却像是指责。

　　秋语歌停了一停，继续向前走。

　　林征堑转身跟上她，“她生完孩子就会离开这里，我保证以后她不会再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包不包括洛孜瑜呢？怀上了，究竟是怎么怀上的？这些钻心的问题，秋语歌不敢问，也不想知道答案。她只觉得钻心地疼，伫立在前厅中央，无法再往前迈步。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吗？她前世犯了什么错，今生要受这样的惩罚？

　　“小语，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对着秋语歌沉默的背影，林征堑突然之间觉得要崩溃了，“你不知道这一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带着那个人出去，假装是带着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我真的带着的是你，好多次，我都真的相信那个真的是你，是你扮成了另一个女人，来安慰我，或者是惩罚我，当我把她当成你时，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但当我告诉自己那个不是你时，我自责得想要死，我怎么可以这么伤害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一想到你我有一日会成为陌路，一想到以后你会嫁给别人，或者只能终老一生，我就疼，”他敲着胸口，“这里疼得喘不过气来。我真的是没有选择，真的是，小语，求求你，开开口，告诉我该怎么办？你骂我，你打我，你开开口啊！”林征堑几乎把最后一句话大喊着说出来。

　　秋语歌无声地啜泣，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肚子的苦，只能哑忍，有谁能比她更委屈？

　　林征堑从后面把她一把抱住。

　　秋语歌放声大哭。

　　洛孜瑜从金玉满堂回来的那个晚上，收到了林征堑发来的短信，“请帮我照顾小雨，我答应了小语，除非必要，不会和她见面。”

　　看着这段文字，洛孜瑜的手指有些僵直，原来无情和多情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此完美地并存，即便对方的外貌一致无二。他无奈地苦笑，这是他自找的。

　　他并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而绮丝雨不能托给其他人去照顾。他暂停了晚月城堡的修缮计划，望星崖太远，晚月城堡地理位置刚好，既可避人耳目，又能方便林征堑来接绮丝雨去做每月的胎儿检查。

　　林公子娇妻怀孕的消息一旦传出，秋语歌连带林征堑就极少露面，对外的解释是避免干扰在家养胎。情形又如大一下半年开始那样，只有洛孜瑜和秋语歌才见得到林征堑。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怀疑背后的隐情。

　　这一段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到绮丝雨即将临盆。

　　这一段时间里，洛孜瑜一直陪着绮丝雨，除了没有肢体上的亲热，完全就像一个尽职的丈夫照顾怀孕的妻子，虽然绮丝雨知道他的用意，却完全不能恨他。平时无事的时候，洛孜瑜花很多的时间看书，而绮丝雨就花很多的时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他，每次都在洛孜瑜抬头之前隐身，离去。孕妇是不能晚睡的，每天十点之前必须入睡。洛孜瑜依然会给她念书，只是不再是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里，而是绮丝雨躺在床上，洛孜瑜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每当十点的钟声响起，绮丝雨就会闭上眼睛，假装入眠，听着洛孜瑜轻手轻脚地起身，关等，关门，离开，然后她会睁开眼，在黑暗中听着洛孜瑜的脚步远去，一直等到他入睡的时候才入睡。

　　绮丝雨唯一离开晚月城堡的时候，是每个月的例行检查，林征堑会来接她，绮丝雨总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看着车外的景色急速地后退，到了医生那里，她就微笑，点头。

　　微笑，点头。

　　微笑，点头。

　　她一直这么乖巧安静地活着，直到临产前的三周，她突然提出要去望星崖。

　　洛孜瑜原本是不同意的，一则大腹便便的孕妇不宜长途跋涉，要是有个闪失，他没法向人交到，二则万一被人撞见，为什么秋语歌会和他单独在一起，他没法向人交待。

　　绮丝雨也没有吵闹，只是坚持。

　　洛孜瑜拗不过她，终于答应。

　　一年过去了，望星崖一切依旧，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或者从来没有人离开过。

　　绮丝雨站在前厅里，望着满园的花，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问，“等孩子生了，我还可以到这里来住一住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等养好了身体再走。”此时离第二年续约到期，还有半年多。

　　“可是你不会再来陪我了，是吗？”绮丝雨凄惨地微笑。

　　洛孜瑜沉默。

　　“今晚你可不可以象以前那样陪着我？”绮丝雨低低地问。

　　花开花落，两人眼里满园的花早就不是离开时的那些，不过谁都没有注意，那朵结了果的愿望之花却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花怒放着，鼓胀的子房还是原来的大小。

　　洛孜瑜离开晚月城堡的这一天，鸿城里出了大事。

　　通达那个上万亿的海外市场投资项目，资金筹措顺利到位，已经准备运行，这关头上，汇往海外的巨额资金忽然就下落不明，不见了。这么巨额的资金的运转一般都会有迹可循，能做到不留手尾，一定是有大型诈骗集团背后参与，不彻查资金流失渠道，难保项目资金不会继续流失。而钱不到位，项目过了合同规定的日期没有启动，对方已经开始催讨违约金。

　　这个消息起先瞒了几天，随后慢慢泄露出来，项目合作人纷纷上门追债，因该项目涉及金额过巨，股票随之下跌了百分之十。

　　这个首期启动资金需六百亿，通达当务之急除了追查失踪金额下落，更关键的是要再次筹满启动资金，将项目启动，减少损失。对于通达来说，这在平时并非难事，但这关头上却是墙倒众人推，但凡有能力拿出这笔巨款的金融机构都不肯借贷给通达，这么多年来一直望其项背，终于有机会可以超越，怎么可以拆自己的墙脚？

　　通达上层都在为此事奔忙，林授业也没有例外。

　　出了这样的事情，平时的朋友突然就失踪了，开会的开会，度假的度假，赏脸见面的，也是辞不达意，能拖就拖。林授业再次来找林征堑，还是被他一口回绝，唯一松口的，是一年里挣来还没有借出去的一百亿，这些回报，本来就是洛孜瑜拿来回报社会的。林征堑回绝林授业的理由有二，一是他不能明知有去无回的可能性，还拿朋友的钱给家里人做人情，填这无底洞，二是通达兆位银行，区区六百亿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有没有必要在内部挪动资金影响其他产业而已，还没到真非要这笔钱救急的时候。

　　林征堑的道理都没错，错就错在他并未理解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个项目是林授业起头，极力推荐给通达董事会会，并作为主要董事直接指挥运行的，虽然若项目运行顺利，他的功劳最大，但反过来项目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担的责任也最大。林征堑并不了解这些内情。

　　雪上加霜的是，在通达筹集资金遇挫的这段时间内，有海外财团看中这个契机，夸大事实，混淆视听，误导股民，卖空通达，炒作股市，压低股价。短短三周，通达股票从八十新币跌到了将近十新币，通达资产大大缩水。股价狂跌的直接恶果是因为怕通达资金流转有问题影响存款兑现，许多分行出现散户排长队要求全额取款的现象，与通达有贷款交易和合作项目的客户要求通达提前兑现合约或者提供担保，这些行为直接冲击着通达可运行资金的额度，最恶劣的时期已经到了当天可流动资金告罄不能兑现客户要求的地步。原本只是一起偷盗案，却因涉及资金过巨，和外界谋求暴利的恶意，把通达真正逼到了濒临倒闭的边缘。

　　通达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兑现潮形成之前，林征堑就把洛孜瑜托付给他的资金连本带利一齐取出，联系戊向南，要求转移。

　　戊向南急电洛孜瑜，请求指示。

　　洛孜瑜赶到，推辞，“伯父需要这笔钱。”

　　林征堑把本票往他手里一塞，“没用的，要填通达这个洞，除非把能源天下整个卖了。”接着他说了一句关键的话，“你真要救通达，还不如走走你在朝露的关系。媒体造势的威力，你比我更清楚。”

　　林征堑此刻以为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几天以后他后悔不迭。

　　谈话到此结束。

　　洛孜瑜握着本票一头雾水，他在朝露的关系？媒体造势救通达？他哪来那么大的能耐？他转头关照戊向南，“帮我约林董，尽快。”去求伍焕昶之前，他总得了解一下内情。

　　此时还不是最坏的时候，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块巨石很快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