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羽如云

25、转折

　　站得笔挺的洛孜瑜突然间松懈下来，靠着床边懒散地站着，说，“要去，就去校长室吧。”他的声音不大，却把大家都说了一愣，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华海大根本没有新生校规，非但如此，只要不犯法，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男女自愿的□□根本不在华海大的管辖范围之内，更谈不上破坏校风。华海大的校风整肃靠的是学生自觉自律，从来不靠体罚，更不会通过这种羞辱人格的校规。寝室一旦分配入住，就属于私人领地，除非例行房检二十四小时提前通知，或者有相关部门的执法证书，否则任何人都得叩门，经得领地主人的同意才能进入。这不是华海大的校规，而是夏澳针对私人财产的保护法所述，是脚踏在夏澳的领土上的居星人人人都得遵守的规矩。这两位女士未经我们同意，私自撬门而入，深夜闯入私人驻地，对我和宋言明进行性骚扰，这件事情，非但违反上述规定，更严重影响到我们的人身安全，我们需要校方出面解决，保证不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两位更是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们的人身自由，非但擅闯私人驻地，而且满口谎言，假造校规，破坏华海大的名誉，这事已经不止是我和宋言明两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小事，而是有关华海大的名誉，所有新生老生关系的大事，这件事情，也需要校长出面解决。两位不如退到门外，等我和宋言明穿戴整齐，一起去面见校长，陈述事情，让校方处置。”

　　洛孜瑜话说完后，有三分钟的光景，303寝室一片安静，连呼吸声好像都停顿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洛孜瑜的身上。

　　洛孜瑜此刻的脸，也和进来的人一样，没有表情。

　　所有站着的人，除了高彦和他差不多的个子，其他三个都比他高，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让他紧张到呼吸都停顿了。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辩护，说话慢，一字一音，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字字铿锵有力，其实是他怕说快了说错话。脸无表情，只是太紧张，做不出表情，并不是故作严肃。他靠着床沿全身放松地站立，是怕腿软被人看出来。这一刻唯一鲜活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怦怦的声响，差不多震聋了他自己的耳朵，如果放大的话，所有的人都能听出他的紧张。

　　不过他的心跳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所有人眼里，只有脸色萧肃，沉静自如，无所畏惧的洛孜瑜。

　　三分钟恍如隔世，洛孜瑜已经快要虚脱了，他的呼吸复始，渐渐沉重，好像快要爆发了一样。

　　突然之间，所有看着他的人脸色都轻松下来。

　　进来以后从未开过口的那人突然之间就真挚轻松地笑，他一扫原来的严肃，弯弯的眼眉带着亲切的俏皮，青杉立刻变成柳树。他说，“高彦，溶溶，你们先出去吧。这里的事情，让我们四个男人坐下来慢慢谈。”

　　洛孜瑜立时三刻就坐下去了，不是他听话，他实在有些站不住了。他一言不发，沉默着，看着他床上的女生和高彦整好了衣衫出门，将门关好。宋言明方才急着找衣服，这时候却忘了遮羞，只顾看高彦穿衣服，等人走了才回身在床上拉着被子角裹在腰臀间。

　　来人将记事板往胸上一合，这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傅郁彬，这位是我拍档寂师城。我们是人文心理系三年级的学生。”他边说，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来，还招呼宋言明，“坐，坐下再说。”他们两人真是站有站姿，坐有坐态，坐在椅子上也是身板挺直，一丝不苟，难怪进来先声夺人，把洛孜瑜和宋言明都镇住了。“我们在做一个有关心理学的科研，主要是通过研究不同人在各种突发情况下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语言行动等等，来分析人的性格，推理人的心理，以及下一步的举动。”

　　洛孜瑜没有接话，目光集中在傅郁彬胸前的记事板上，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他还在沉浸在方才自己鼓足的勇气里，傅郁彬说的话他只听进去了一半。他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方才飞快的思绪又有些一顿一顿地不流畅起来。

　　宋言明却正相反，他这时候好像活了回来，反应剧烈，跳着脚又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们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傅郁彬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宋言明身上滑落的被子，按住在他身上，说，“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本系的学生每个人都要选个课题做研究的，很多人都对与人体和人类基本需求相关的课题感兴趣，这些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就不多解释了。”他翻过被洛孜瑜死盯着的记事板，在两人面前晃了一晃，“这些只是最直观的笔记，还未整理成文，抱歉现在还不能给你们看。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签订一个契约，同意在毕业之前做我们的实验对象，以后我们的研究成果就可以和你们分享。你们不要小看这个项目，落到我们手里，已经是第五代了，从头至今，已经做了二十来年，积累了大量的资料，通过这些资料，我们会总结出一套方案，掌握这套方案的人，可以从观察表象看透人的思维，甚至是引导控制人的思维。所有签约参与的人，最后都能分享这项成果。试想一下，如果你我今日是坐在谈判桌上商谈一个商业协议，你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套出我的底细和底线，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你就可以引导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获取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又或者，，，”他声音低沉动听，说话循循善诱，“你们好好想清楚了，再作决定。我们今天也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傅郁彬和寂师城走后，宋言明也很快又开始鼾声大起，洛孜瑜却折腾到了天明，一夜都没有入睡。自己拯救自己的感觉是新鲜的，也是激动人心的，需要的只是小小一点勇气和冷静，回馈却是异常地丰厚。他被自己的兴奋折磨着，恨不得就象林征堑那样，起来去校园走几圈，发泄一下，不过他没有起身，连辗转反侧都没有，他只是闭着眼睛，暗暗地兴奋。

　　这一次风波，改变了洛孜瑜的处事态度，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人文系新生洛孜瑜处惊从容，面对权势沉稳镇静，应答自如的名气，先由宋言明的口大肆渲染，再由人文系两大权威人士傅郁彬和寂师城亲口证实，很快传遍了人文系的新生群，慢慢在华海大宣扬开来。在鸿城形象羸弱胆小可欺的洛孜瑜，刚到华海大，几乎立刻变成形象光辉英武强大的伟人。再没有人因为他瘦小的身材而看轻他，很多新生都把他当成偶像来崇拜。

　　原来人的威势有时候和身高体重这些表象并没有直接关系。

　　另一直接后果，是很多老生都来找他做课题研究对象，一大原因自然是因为觉得他与众不同，他在华海大的荒唐生活因此拉开了序幕。

　　另一大原因，却是因为他沉默和不喜外露的性格，直接导致他成为人文系最难攻克的难题，四年下来，人文系开始流传一句话，谁要能把洛孜瑜研究透彻，谁就能拿到心理学最高荣誉奖。直到洛孜瑜毕业，离开华海大，还是没有人能成功地通过他的表情，猜到他的内心世界。

　　这句话洛孜瑜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只不过是有人要夸大事实，没事造势罢了。他却没有料到有人把这句话当了真，数年之后在他生命里翻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