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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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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桢委实一头雾水,好奇道:“我能有什么事?”
季辰已平复了方才略显激动的情绪,脸色却依旧不好,阴沉沉的,眸中带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担忧。
小锦问他,她能有什么事?
看来她对于城中近来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这让他安心不少。可事情不可能永远瞒着她,她总会知道的,与其让她猝不及防地遭受打击,不如由他开口,让她提前有些准备。
季辰微眯了眼,脑中回想了下近来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锦桢离开汾阳城上青龙寺已有十日。就在四日前,城中忽地出了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也小不了的事。
奚平坊阳左街上,左老爷的独女四日前的深夜于自己闺房中试图悬梁,脖子都套上了,好在最后踢翻凳子时的声响惊醒了睡在下人房的侍婢,侍婢焦急得一通乱喊,吵醒了大半个左府,左芊这才被人从阎罗殿里抢回来。
而问起左芊欲轻生的缘由,原来也离不开情之一字。
原来同一条街上,左府的隔壁便是上官府。这两家可不是单纯的邻里关系,两家的夫人是堂姐妹,当年同嫁到了汾阳,后来又将房子买在了一处,以便常来常往,足见关系之亲密。
左夫人生有一女,名左芊,而上官夫人生有一子,名上官逸。自古表兄妹之间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上官逸与左芊也不例外,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的爹娘又有意亲上加亲,是以他们的婚事也就自然而然了。
哪知就在数日前,奚平坊的朱媒婆找上了左芊,说她是受人之托,来帮左芊擦亮眼睛的。
据朱媒婆说,上官逸要娶左芊,只是迫于家中父母的压力,其实他压根儿就不喜欢自己的表妹,反而早就另结所爱了。
朱媒婆还说,上官逸此次离开汾阳,明面上是去山东收账,实则呢,说不定是偷偷去下聘呢。
左芊一听就崩溃了,自己念兹在兹的心上人,原想着会白头到老的人,竟早已移情他人。
她倒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当晚就悬梁了。
救下来后,左老爷和左夫人问她半天,她也哼哼唧唧地说不清楚,他们也不好逼得太急。
可这种受人之托替人退亲的事,让他们一下子就想到了无名铺。
事情就这么千回百转地与锦桢扯上了联系。
一巷之隔的上官府很快也听到了风声,忙提着滋补药材上了门,一边指天发誓,说他们家绝干不出这等混账事,上官逸对左芊绝对是一心一意的;另一边与左府同仇敌忾,誓要揪出胡言乱语破坏两家人关系的罪魁祸首。
第二日他们便带着人去了无名铺,将店里一通狠砸。
这事差点出了人命,因此闹得颇大,连知府都惊动了。左府与上官府也顾不上脸了,索性跑府衙门口跪地请命,求大人严管市场,取谛无名铺此类坏人姻缘的行当,更应严惩罪魁祸首。
季辰帮着衙门不分昼夜地查了两日,证实了此事与无名铺无关。朱媒婆见事情闹大了,想开溜,还没走出城门就被抓了回来,现下正吃着衙门免费提供的饭菜。
可无论怎么问,她只说是有人给她钱,吩咐她想法字拆散左府与上官府的亲事,至于对方是谁,目的为何,她一概不知。
“有钱挣的事为啥不干?无名铺能做这种事,我就不能了?你们捉我,怎么不去捉无名铺的老板呢!”朱媒婆最后被带下去之前是这么说的。
季辰皱紧了眉,回想起她那一脸毫无愧疚的理所当然嘴脸,他觉得厌恶。
更何况,她怎么能跟锦桢比……
后来他便加紧赶来了青龙寺,一是怕锦桢身份曝露,处境危险;二是担心不知她知道了这一切后,受不受得了。
锦桢不安地看着季辰脸上神色变化莫测,眼神更是冰冷如刀。她不敢开口,季辰也久久未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季辰才回过神来,看见锦桢正微仰着头看着自己,表情三分困惑三分不安。他下意识地和缓了表情和语气,说道:“跟我回城里吧。”
“现在?”锦桢不自觉地扭头看向另一侧——那个方向是饭室所在,也不知楚楚把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城中出事了么?很严重么?”
季辰抿了抿唇,“有点严重。”
锦桢低头想了想,季辰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他说“有点严重”的事,想来就不止“有点”了。再者他今日着实反常,似乎每根弦都崩紧了,全不见平日里洒脱自在的气度。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他戒备至此?
“我得先跟楚楚说一声,顺便拿包袱。”说完又补充一句,“很快的。”
季辰点了下头,“我在门口等你。”
锦桢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房间,一推开房门,就见到了楚楚。
楚楚正笑得跟个痴呆儿童似的,见锦桢回来了,笑嘻嘻地说道:“我师伯答应跟着我和我师父回神医谷了。”
一句话概括并展望了误会解除、功成身退、重归于好的完满结局。
“太好了,恭喜你们啊。我正想和你说呢,我现在就要回汾阳了,咱们后会有期。”
离别来得太突然,两人没有把盏言欢送君千里的机会,却也省了酝酿离愁别绪的力气。连楚楚最后那句“哎你怎么那么着急啊”锦桢都没来得及回答。
又一路小跑到青龙寺门口,锦桢还微喘着气。季辰见了,不知为何笑了一声,说道:“其实不必这么着急。”说罢自然地将锦桢怀中的包袱转到自己手中。
“………”我不是看你一脸十万火急的样子,怕你着急么。锦桢腹诽道。
到了山下,熟悉的马车和车夫已在,锦桢见车夫也是一脸郁结不平的颓丧样,不免愈发奇怪。
车行了有一段路程,锦桢才问道:“你该给我说说了吧,城中究竟出了何事?”
季辰垂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头来,将近日城中发生的事,一一告诉锦桢。
锦桢眉头渐渐皱紧,当听得左府与上官府去砸无名铺时,她问道:”付姿与黄盈没事吧?”
“没事。那日付姿正好起晚了,等她到柳街时,人家早砸完了。也亏得她去得迟,不然以她那爆竹性子,不得当场和人打起来。”
人没事就好,锦桢松了口气。
又想起左芊悬梁一事,她不禁心里生气。锦桢最看不过一个女人为男人寻死觅活的事,这得把自己看得多低才干得出来。不就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去死,那让爱你的人情何以堪?
只是生气归生气,她也不会将这话说出口。她不赞成这种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激烈行为,却也能理解一个弱女子遭受打击下做出的不理智行为。
季辰在心中稍加权衡,又说道:“还有一事尤为重要,我怀疑,这几次三番的有人借你名号闹事,是蓄意为之。”
锦桢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是意外么?”左芊之事会与自己扯上关系,不是殃及池鱼么?若她早说清楚了是朱媒婆,哪会有后来的事?
季辰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慢说道:“你还记得许三吗?他之前冒充你的身份,坏了孙赵两家的亲事;如今朱媒婆的手段如出一辙,败坏的也是你的名声。”
锦桢自然记得许三,只是没想过要将他与朱媒婆联系起来。
季辰继续道:”而且据我所查,以往知道无名铺和你的人很少,几乎都是家中富庶的子弟,因为只有他们付得起钱。可近一月来,你的名声不知怎的也在下层百姓中流传开来,他们都觉得你专管坏人亲事,挣的钱还多。这么一来,就有不少人起了坏心思,还有原先做媒婆的反其道而行,以拆散姻缘获利。”
“被捉到的只有朱媒婆一人,可在那之前,有其他的媒婆也以各种理由试图搅事,不是到女方家说男方好寻花问柳,就是到男方家说女方生了重病,只是大多都被看破了,未能成事,有的还差点被打折腿。”
锦桢听明白了其中利害,更是气恼,脸颊都气红了,“如果当媒婆的全都不分好歹,收了丙家的银子去破坏甲乙两家的亲事,这不乱套了吗?而且她们门路广人脉多,大多人家又听信一面之词,这样危害更大。”
“她们还可以把这类事都往你身上推,如此一来,你便成了众矢之的。”
锦桢心中烦闷,过了片刻,又忽然清明起来,问季辰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操控的,目的是为了对付我?”
不然她的名号怎么会忽然传播开了,还多了一群效仿者?
季辰只点了头,面色不虞,仿佛被抹黑污蔑的不是锦桢而是他自己,“有这个可能。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嗯。”
说话间,马车已进了城,往锦桢家中驶去。
季辰估摸了一下时辰,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正好路上也会经过松鹤楼,他便将车帘掀了一条缝,吩咐车夫直接驶往松鹤楼。
前面不知是哪一家下聘,聘礼担了有一条龙那么长,生生将长街堵了大半,王府的马车便正好被堵在松鹤楼甲座大门口。
酒楼门口的伙计见这马车华贵不凡,坐在里面的人的身份自是不能小瞧,想必是要去乙座用饭的。可今天情况特殊,他又不愿放过到手的客人,于是拉出笑容上前道:“客官,您是来用饭的吗?今日不凑巧,乙座都坐满了,一时半会空不出来,不如您就在甲座将就吧,三楼的雅座也是上好的。”
伙计嗓门嘹亮,车内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季辰用眼神询问锦桢,见她点了头,才撩开车帘。
本以为没戏的伙计正想着站多半刻钟,里头的人没反应就算了,不曾想那么快人就下来了,他一时喜出望外,直到将人领上三楼竹厅,嘴还是咧着的。
锦桢头一回上三楼来,不免看得仔细些。虽说甲座整体上不如乙座华贵,但这三楼也算十分雅致了。
空间虽大,隔出的雅间却不多,每间雅间均以花草命名。门是一大特色,不能推,而只能向两边拉开,门上还对应厅名镂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听说当初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愿接活的工匠。
不多时,菜便上齐了。
锦桢一路奔波,真饿了,吃得开心,也忘了方才车上的不快。
只是没过多久,那点不快变本加厉地汹涌而来,兜了她一头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