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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包由轩派人去请锦桢到松鹤楼吃饭,锦桢言简意赅:不去。
      小厮道:“老板说了,新请来的江南厨子,擅做鱼。”
      锦桢心道,真是奸商啊奸商,以为我会就这样屈服吗?!
      于是两刻钟后,锦桢坐在了松鹤楼乙座二楼。
      松鹤楼甲座临大街,上下共三层,一楼桌子与桌子间无隔挡,招待的多是普通百姓;二楼设有用屏风隔出来的雅间;三楼的雅间则是带门的独立房间。
      长廊相连的乙座则临屋宅小巷,处境清幽,上下只二层。一层是雅间,二层反而不是。总体而言,乙座的装饰布置较之甲座更为精致华丽,加之位置颇偏,因此更受付得起钱且喜欢清静之人的欢迎。
      “喂,”锦桢白了对面的的包由轩一眼:“这酒楼好歹也是你亲生的,你连个雅间都腾不出来接待我?”
      包由轩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奶奶,我这楼下的雅间都是要提前七日订的,我今日临时起意请你吃饭,总不能下去赶客人吧。”说着顺手给锦桢倒了杯茶。
      锦桢啧了声,伸手拿茶杯的瞬间,忽觉有道目光直直地朝她射来。她下意识地转头,却没发现可疑之人,目光捕捉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哪个像是有兴趣窥视自己的。
      不过一圈扫下来,竟看见了相熟的面孔。隔着好几张桌子的另一侧,一张桌上坐着二男一女,而那正笑得灿烂的姑娘正是付姿。付姿对面的男子看起来颇为沮丧,嘴角耷拉着,一双筷子直戳着碗内的米饭。
      另一男子在左右二人一喜一悲的夹杂中神态悠然,他坐的位置正巧可以让锦桢看见他的正脸,轮廓硬朗的脸庞上嘴角浮着浅浅的笑意。
      忽然间那男子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抬眸直直撞进锦桢的眼底,锦桢心突突一跳,忙转过了头。
      刚刚好鱼被端上了桌,缓解了锦桢无事可做的尴尬,她一抬筷子刚要下手,忽听包由轩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喜欢吃鱼。”
      手就那样僵在半空。顿了一会儿,下筷夹走一大块鱼肉。沉闷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清:“是啊,很久以前了。”

      *
      “早知道我就不把媒煞星的事情当成奇闻异事告诉你了!!”一声悲愤交加的哀鸣在整个二楼扩散。
      锦桢与包由轩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人正是坐在付姿对面的那个少年。
      “嘿嘿,晚了!”付姿一副志得意满的得意神色,“而且不许你叫小锦作媒煞星!不然我揍你!”
      媒...媒煞星?锦桢一根鱼刺差点哽在喉咙里。
      不过似乎也挺名副其实的。媒界煞星。
      万一哪一天全汾阳被她搅黄过亲事的人家召集当初上门提亲的媒人来拆她骨,她怕身上的骨头不够用。
      包由轩早在那两人斗嘴耍闹之初就皱着眉仔细观察起他们来,看了许久脑子里某根筋忽然搭起来了。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声音之大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锦桢飞快地单手支桌,手掌挡着脸,头转向窗外,营造出一种“我跟他不熟”的氛围。
      包由轩也颇为尴尬,待得众人都不再望向这边,低头各自吃喝的时候,才示意锦桢认真听他讲话。
      ”那姑娘就是付姿,你该知道吧。“他头不动,只转动眼珠示意,”汾阳城内的世家公子那么多,我又不是每一个都能将名字和面容对应上,但这三人常常相伴来我这儿宴饮。我方才才想起来,付姿对面的少年就是黄盈啊!至于另一男子,是汾阳王世子,名季辰。“
      那男子是黄盈?莫不是弄错了吧。
      然而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彻底打消了锦桢的自我安慰。
      “媒婆来我家回复的时候,明明说再过几日就会有好消息的!怎么,怎么你爹忽然就不同意了呢!”黄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我也不甚清楚,”付姿语气中也略带困惑,但并没有黄盈的悲观。“前两日我爹爹忽然找我,神情有些古怪,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我当然说不愿意了。他好像还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拒绝你家的提亲了。”
      “什么?!你还真说不愿意?”黄盈张口结舌,“小姿,我对你的心意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你就不要再玩我了。”
      付姿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神色,“谁让你之前欺负我,我就找小锦帮忙了。小锦真棒!我要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被夸真棒的锦桢正握着茶杯,里面早已没了茶水,她却浑然不觉。手指紧紧捏着杯身,铁齿咬着杯沿,几乎要将好好的青釉葵口尊粉身碎骨。
      所以,这算是怎样?
      青梅竹马间的打情骂俏?两小无猜间的小打小闹?自己被当成别人生活情趣的调味剂利用了?
      也真他大爷的好笑。
      以前那么多雇主来求她拆亲,不是因为在家里没地位,为了金钱或利益被送去联姻,就是因为自己心有所属,不愿嫁给不爱的人。
      付姿倒好,明明两情相悦、互有情愫,就为了个好玩,折腾出一场好戏。
      而自己,居然阴沟里翻船。
      锦桢懊恼地把脑门磕在了桌上。

      *

      付姿一向是言出必行的人。
      说了要再找锦桢就真的去找了。
      “小锦!!!”
      这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呼唤惊得锦桢心尖一颤,想起要闭眼装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付姿骨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就在她头上,她略俯着身子对锦桢说:“小锦,你怎么老是躺在藤椅上?”
      锦桢不答,像个中风瘫痪的垂暮老者。
      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就和雇主有了牵扯,以往都是收了钱办完了事,双方就默契地相忘于江湖的。但是付姿,丝毫没有这种觉悟。
      不过也是,这世上的人再怎么分类,付姿也归不到正常人那一边。
      一阵疾风迎面而来,黄盈冲到锦桢面前之时顺手将付姿推出了半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锦桢,仿佛盯着救世主。
      “锦姑娘你别理她!你已经帮过她一次了,现在该帮我了!”
      锦桢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片刻,脑子里飞速转动,随即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朝黄盈伸出了手。
      电光火石间,黄盈一刹那便懂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郑重地交到锦桢手上。又觉不够,转身朝另一方走去。
      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锦桢这才看见屋内还有一人。那人正斜倚着墙,站在长桌之后,桌上几样物品一目了然,他却颇有闲情地一一拿起把玩。竹帘厚重,遮住了大部分的光,昏暗角落中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锦桢却直觉知道那人大概是谁。
      黄盈走到季辰身前,也不客气,“江湖救急,快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说话间手已经快要伸进季辰的怀里了。
      季辰啪地拍掉他的手,自己伸进怀中取银票,递出去之时还叹了口气:“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再回到锦桢面前,黄盈在她手上放了比方才还要厚的一叠银票,见锦桢微笑着满意地将所有银票揣进了自己怀里。
      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锦桢有接下来的动作,仍旧云淡风轻、好整以暇地躺在藤椅上,甚至还轻轻晃动起了藤椅,好不自在逍遥。
      她愈是这样,黄盈内心愈是不安。在他的观念里,一个人愈是不动声色,就一定愈不好惹。老话都说了:不叫的狗最咬人。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有些讨好地问道:“锦姑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替我上付家提亲呀?”
      锦桢终于有反应了,稍稍坐正了身子,不疾不徐地说:“黄公子恐怕找错人了,我一向只断人姻缘,从不替人求亲。”外面开得正好的花都没有锦桢此刻笑得灿烂。
      黄盈被噎得白了脸,手直指锦桢,像是要透过她的衣裳指向她怀里那沓甩起来沙沙作响的银票。他的神情锦桢看得分明,那脸上每一个细节都控诉着她——
      你钱都收了,怎么出尔反尔呢!
      锦桢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当然了,我不会只拿钱不办事的,日后黄公子不论是想坏人姻缘还是坏己姻缘,我一定义不容辞。”
      黄盈彻底没了言语,脑海中霎时只剩一句话盘旋:自作孽啊自作孽。
      与此同时,角落阴影里有一人无声弯起了嘴角。
      此刻锦桢身心也甚是舒畅——
      小样,这点钱就当是你们把我当猴耍应付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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