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路人（ttl）》蜃哥儿

4、第 4 章

　　浑浑噩噩的一晚过去，次日醒来后的罗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恢复成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打内心深处惧怕有什么东西自此破碎掉，于是便做了沉默的大多数。

　　回程导游换了之前那个姓张的女孩，见了我们还颇为兴奋的聊了一番。我侧目看向那个正在与人谈天说地的罗潇，突然间怀疑起昨晚那些事的真实性来。当车子再次要翻过米拉山口时，罗潇突然伸过手来紧紧抓住我。

　　“头疼。”她闭着眼说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可最终还是反握了回去。
　　“罗潇，就到此为止吧。”我低声道。
　　“我爱你。”罗潇紧了紧她的手，望向窗外。
　　“够了。”我按捺着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

　　“忘了昨天吧，我也会忘了的。”
　　你也会忘了……什么？
　　林芝，古树，昨天，还是……那个叫阿然的人…… ？

　　海拔随着山路升升降降，她紧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的低声哼唱着那首好听却不知名的调子。只是而今再听，却也只觉得这调子的旋律中充满了未知与不安。我看向小导游开开合合的嘴巴，看着大巴上各式各样的脸，看着半眯着眼兀自哼着歌的罗潇，一时间渴望起逃离……以至于在之后我们一同前往圣湖纳木错的时候，我也不过只是觉得海拔高的令人不舒服罢了。

　　我们象征性地赞美，对付性的记录，与其他游人一般堆起个玛尼堆再装作一副貌似虔诚的表情祈了个祷，最后相对无言的踏上返程。这期间罗潇有试着跟我化解尴尬，但我却再也做不到昔日般洒脱。忽然想起蚊子临走前的表情，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也跟她差不多了吧。

　　我已游刃有余了这么些年，怎么就在她这里轻易的陷下去了呢？或许真的如LAN所说，施予我的诅咒应验了吧……
　　从纳木错回到拉萨后，我们直接买了第二天一早的回程机票。

　　“最后一天了，去色拉寺吧。”罗潇提议。
　　“我要收拾东西，你自己去吧。”我头也不抬地叠着自己的衬衫。

　　“去吧。”
　　“为什么？”
　　我抬头看向她，发现她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或许是因为先前我对她的刻意疏远，此时罗潇的眼中已敛去了往日的笑意。
　　“去吧。”她执拗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是叹了口气，将最后一件衬衫叠好放进了行李箱。
　　“好吧。”

　　……
　　我们打车到了色拉寺。这里人不多规模也一般，但好在足够清静。寺左边是一个喝酥油茶的地方，右边则是一片幽暗的小树林。这寺坐落在一处山脚下，由于高原气候的影响，整座山上几乎都没有绿色。只看到灰秃秃的山腰上可怜巴巴的立着一个小房子，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买票去吧。”我说着就朝售票处走，被她扯住了袖子。
　　“走右边上山。”她冲那片小树林扬了扬下巴。

　　我本能的就觉得不妥，要知道佛教圣地向来是有很多规矩的，对于那些不符合规矩的做法甚是忌讳。这便是其中一条。在这里不论是转山还是转经，要求方向都得是顺时针。现在若是随她从右侧上山便是倒行逆施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制止，转头却发现罗潇已经不见了。毕竟人生地不熟，总也不能放她一人在这里横冲直撞。咬咬牙便也朝着树林里跑去。

　　色拉寺后山的石壁上全都被用一种不知名的红色染料画满了图腾，还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腻香气。这些图腾似乎有些年月了，我看到四周都已长满了棕绿色的苔藓。红色的图腾与蓝色、绿色、黄色勾勒出的佛像，在苔藓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威严而沧桑。

　　“这是藏传佛教的图腾，是用酥油、珍珠粉还有染料调和画上的。”罗潇回过头向我解释着。

　　“走吧。”她走向前径自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们踩在一条蜿蜒着的石阶上，这石阶一直通到转弯我看不到的地方。每上几层就有一个类似观景台的地方，坐落着一个不高却精致的白色石鼎。鼎内徐徐向上冒着白烟，发出类似艾草燃烧后的香味。沿途多少会有些穿着藏袍、拿着转经轮的藏族老人与我们迎面走过。在看到我们一身休闲打扮且在山中逆行后，大多都露出了并不友善的表情。

　　“我们这样真的不好。”我停了下来，严肃道。
　　罗潇冲我眨了眨眼，又向前快走了几步。

　　“相信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被她的神秘兮兮搞的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见我不再向前，她渐渐敛去了挂在嘴角的漫不经心，认真的凝视着我。

　　“你真的不好奇关于阿然的事么？”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就像是被猛地摄取了魂魄。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的眼睛好像根本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那个可以洞悉万事万物的……神明。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随她走到了一个灰色的筒子楼前。
　　门前有一位穿着藏袍的白发老人僵直的坐在那儿，嘴里不停的低吟着什么，像藏文，却又与之前听到的那些不太一样。总之，这幅画面乍看之下有种说不出的诡秘。

　　老人手里拿着些干叶往一个燃烧着的火盆里一点一点的放着。白烟弥漫了筒子楼，发出较先前更大的艾草香。
　　只见罗潇慢慢地走到老人旁边，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不大，但我仍是可以清楚的听出她说的竟然是藏文，很流利的藏文。

　　守在门口的老人在罗潇跟他讲完话后，就点点头让开了去路。罗潇回头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她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我忍了忍，没有当即发问。因为我知道她既然决定带我来这里，就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而这些话，关乎那个叫阿然的人。

　　筒子楼里居然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很多，一条很窄的过道直通向另一扇大门。那过道真的很窄，窄到一次只能侧身经过一个人。过道的两旁是一排排长櫈，房顶很高，看起来本来至少该修两层的。顶上也画了许多图腾，两边居然还有五色的琉璃窗 ，阳光从玻璃里照进来在椅子上形成光斑，光斑里还能看到些许浮尘，就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

　　终于，我们穿过了那个筒子楼。而之后的景色更加使我感到震惊。
　　巨大茂密的榕树，每一棵都要超过百岁。藤蔓在树枝间蜿蜒，直至阻截了潮湿的青石板路。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挤进来，落得金灿灿的一地光斑。林间的鸟叫伴着不远处传来的丛丛流水在这个理论上本该寸草难生的西藏谱写出属于大自然的曼妙风景。最令我惊讶的还不是这些，要知道之前在色拉寺前面看向这里的时候，明明就是光秃秃的一片，现下眼前的一切确定不是勿入了桃花源么……

　　“跟我来。”
　　罗潇拉着我朝一棵巨大的古榕树走去。临近才发现，我们的面前居然是个半人多高的树洞，之前丛丛的流水声正是从这洞里传出的。罗潇一弯腰便钻进了树洞，我也跟着她钻了进去。等我们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先前的逆时针转变为顺时针了。

　　“休息会儿吧。”她找了块太阳刚好能照射到的巨大青石，躺了下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她看向头上榕树的枝桠，将手放在眼前挡住了直射的阳光。

　　“迟泽，我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
　　心中的某处恰巧传来一阵刺痛，自尊心却迫使我只能强装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就是为说这个？”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写满轻视。
　　她平静地看向我，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这副样子使我感到更加的挫败，却又美的恰似山顶那一团白云的涌动。

　　“迟泽，咱们不是第一见面了。”
　　“哦？”
　　“你真的不记得阿然了么？”她似笑非笑的继续看着我。

　　我发誓，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想就此吻上她的嘴，然后抱紧她，告诉她不要再讲了。不管以前怎样都好，总之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吧。但是，可笑的迟泽式的自尊心却让我最终也没能那样做，只是继续装成一副虚伪的漠不关心的嘴脸，倾听着接下来她讲的那个与我无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