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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毒药 ...

  •   舞会结束回到寝宫,阿什莉扑入柔软的床铺,内心矛盾而不自然。由于思绪一直停留在阿尔瑟异常的表现上,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寝宫中香氛的古怪。阿什莉不习惯开窗,窗帘也都厚重地拉上,正门更是落锁以防刺客。她也只是命令侍女在她不在寝宫时通风打扫,在她回来睡觉时把一切都严严实实地拉好、锁好。
      在沉入睡眠时,她诧异于自己过早地安寝。阿什莉平常睡得并不安稳,在夜里有时甚至会惊醒三四回,只是这一次,她睡得过早了。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她才猛然察觉到香氛的不同,在想要命令侍女进房替换时,阿什莉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并没有侍女在门外值守,阿尔瑟住在与自己相邻的房间,也只有他拥有自己寝宫的钥匙。可这一次,她失算了,阿尔瑟今晚表现异常,他甚至也没有回到自己以往的房间。
      阿什莉现在手脚发软,窗户、窗帘甚至门都被锁上,她并不用担心刺客,硬闯的话刺客在刺杀她之前便会被她最为亲信的巡逻队所逮捕。更换香氛的人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么更为致命的是香氛本身带有毒性,在麻痹她直到手脚发软时毒性才开始发作。阿什莉身体虚弱,她无法接触许多花种树种的香气,其中茉莉的香气她更是嗅到皮肤就会出现大片红斑,呼吸困难而前胸剧痛不已。她现在孤立无援,若是茉莉的香气她也只好祷告在第二天清晨侍女察觉到异常时她还留着一条命。
      若自己真的就这样平白无故死去,她的母亲就永远也无法洗去冤屈;显然她同父异母年纪尚小的妹妹在混乱的权力斗争中无法自保,也将就此失去性命。她必须坐稳这个王位,保护她的妹妹……落得死这个下场太可惜,可是,阿什莉现在除了赌一把之外别无他法。
      赌一把,赌自己会不会死去。
      她一边用力掐着自己的右臂以维持自己的清醒,一边凄楚地想着。

      意识模模糊糊沉沦间她仿佛听到有雨水拍打窗棂,轻柔的落雨声充斥在狭小的房间里。这实在太难熬了,她险些又坠入梦境。恍恍惚惚不知时辰几何,雨声渐渐收敛些,随后悄无声息消逝在曙光莅临前。夜雨初霁,视野早已模糊,可阿什莉依稀能看见有耀眼的光芒穿透厚重的窗帘,挽在床榻上。
      香氛已淡了不少,她呼吸困难的症状有所缓和,但前胸依然如同被压着重物般疼痛不已,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已浮现大片的浅红。在侍女试探性敲起第一声门前,她有如释重负般的感觉——至少并不是所有的侍女都被收买,被收买的侍女只是个例。她尝试呼唤门外的侍女,但她很明显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侍女在疑惑阿什莉并没有回应她的敲门声时犹豫半晌,最终踩着木鞋离开。阿什莉有些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她大概是赌赢了,但是在不久后她大概必须确立寝宫的规范了。
      第二个侍女、第三个侍女接连敲门后未等她呼唤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一夜之间滴水未进,她嗓音干哑,此时陷入的境地颇为困窘:大概是里宫的侍女们告诉了她们她锁门拉窗睡觉的习惯,侍女们只负责敲门提醒她起床,想来这都是她的贴身侍女朱利尔斯的嘱咐。
      在阿什莉内心的希望已快要熄灭时,独属于朱利尔斯三长两短的叩叩敲门声响起。她内心更为绝望了。她至少希望她寝室的大门可以留下来,可在朱利尔斯的手下这显然不太可能。
      朱利尔斯自言幼时被当作女骑士培养,剑术超群。阿什莉挪动酸软无力的手臂,在木质床扉叩叩地敲了几声。
      朱利尔斯似乎在仔细地听着她的回应,不久后她就听到那声剑出鞘的轻响。泛着寒光的剑刃从狭小的两扇门缝隙间斩下,以一种刁钻的姿态绕过铁锁,劈开了锁与木门相连的地方。进门时红色短发的侍女收了剑,见她呼吸困难双颊绯红的模样便有些警觉,嗅到香氛淡到几近不可闻的气息时颇有些愤慨,她立刻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雨后潮湿的微风顺势吹进阿什莉的寝室。
      “喏,我说过什么了。陛下您这样子锁门关窗的睡觉法,迟早有一天会没今天这么好运地中毒身亡。”挑了挑眉,朱利尔斯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绕着耳畔的短发。她并不急着替她叫来医生,反而出门替她倒了一杯水。
      “谢天谢地,我的门保住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现在出去替我叫一下医生。”朱利尔斯在她肩部轻托了一下,阿什莉靠在柔软的枕垫上,接过银杯。安静地把银杯中的水喝完后,她突兀地说道。
      尽管朱利尔斯性格恶劣,但她此时望着阿什莉的神态还是有些担忧。她面颊绯红,翠绿色的眼眸中迷离惘然,神志似乎并不清晰。金色而灿烂的长发随意地铺在床榻上,凌乱而仓皇。阿什莉呼出的气息灼热不已,呼吸也轻而浅,皮肤上的浅红并没有褪去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身子前倾,朱利尔斯将手掌置于阿什莉的前额上。那处的温度高得令她有些不安。
      “陛下,您发烧了,想必您状态不太好,我认为今天的枢密院会议可以推迟至明天。”朱利尔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急匆匆地赶至门口打算叮嘱其他侍女去叫来医生。
      “不,不需要……”阿什莉靠在软垫上,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混沌中拉出来,揉了揉眉心。“你亲自去叫医生,临走前关好门。同时告诉赫伦亚侯爵来会议室,我有要事与他相谈。我状态不太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后三天,帮我重新订立宫殿规范,尤其是寝宫的。根据你对我的了解把所有不合适的条例更改,三天后我要求那份条例出现在我的桌子上。还有……帮我把寝宫可疑的侍女全部替换掉……朱利尔斯、阿尔瑟,拜托你们了。”
      朱利尔斯忽然意识到往常与自己一并负责女王贴身事宜的骑士并不在这里。怪不得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她挠挠头,原本利落的红色短发又被她揉得一片杂乱。
      大概女王头脑有些不清醒,误以为阿尔瑟也在自己身边了吧。不过女王要求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先把这些事和那位骑士说明,分配好任务再去好了。她泛泛应承了一句,随后关上寝室的门,见女王虚弱的模样又叮嘱了几句。
      “陛下,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朱利尔斯敲开门时,阿尔瑟依然披着红色披风,墨色长发滑落在身后,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深蓝色的双眸中满是酒醉未醒的迷离。她不知道阿尔瑟受了什么刺激,她从未见过他喝酒,更遑论醉酒。他将自己眉前的碎发拨开,抬起头,声音有些低哑。
      “……朱利尔斯小姐?”
      她叹了一口气,望着阿尔瑟狼狈的姿态,由于涉及到本职朱利尔斯还是微微正色,“陛下昨夜中毒,现在高烧不退,呼吸困难,有点危险。鉴于今天枢密院会议的问题,陛下命令阁下将赫伦亚侯爵大人请至会议室,我去替陛下叫来医生,希望阁下越快越好。”
      手中的木杯蓦然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而杯中深红色的酒液也淌了一地。阿尔瑟像是立刻从酒醉的泥沼中挣开,深蓝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清醒。“陛下中毒了?”
      “我去替她叫医生可以吗?”阿尔瑟的神色有些躲躲闪闪,“不、不,是陛下。我的意思是,我去帮陛下叫医生……”
      朱利尔斯停顿片刻,向阿尔瑟方向走了两步,“阁下知道,我骑术并不精湛,而您相较于我可以更快地将赫伦亚侯爵请来,而医生就在宫外,离这里并不远。权衡之下,阁下觉得哪一方案更为完美呢?”
      “若阁下坚持己见,我只能继续让您继续在这里颓然下去了——显然阁下还没有酒醒。陛下不希望看到阁下这样……想必阁下心里是清楚的。”朱利尔斯眼眸中浮现出隐隐的笑意,她眯起眼,拉长了音调。
      清晨的阳光映入门扉,为朱利尔斯红色的短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呈现出浅橘色的温暖的色彩。尽管她只是身着侍女的粗布衣裳,她的气势却远非侍女可以与之相比的,像是陛下十六七岁在里宫内未经世事锋芒毕露而骄傲的模样。阿尔瑟垂下墨色的眼睫,盯着地面。不久后,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朱利尔斯小姐,我会将赫伦亚侯爵请来。也请您在这一段时间内叫来医生治疗陛下,我们合作愉快。”
      在他走过她身边时,她蓦然身子一冷。但朱利尔斯随后转过身来,紧随阿尔瑟的步伐,前往马棚。接过马夫递来的缰绳,她径自纵身一跃跨上马鞍,颇有些挑衅地对着阿尔瑟扬扬眉,随即一紧马腹,长吁一声后马儿飞奔出十几米远。红色的短发像烈焰般燃至远方。
      “不擅骑术?”阿尔瑟垂眸浅笑,同样拉起缰绳一紧马腹,向城东赫伦亚侯爵暂时歇息的住所飞奔而去。

      普洛茨医生在见到女王高热的状态后颇有些愠怒。他采用克丽丝汀一世治疗发烧的传统方式,立刻将方巾在冷水中浸湿,轻轻拢在她的额头上。在问询了女王的相关病情后,他敛下眉头,脸色也沉重下来。
      他并不知道这种病如何医治。
      克丽丝汀所流传下来的一系列手稿中,从未提及这一部分内容。普洛茨懂得各类毒药的解毒方式,却未曾想到过对于女王茉莉花香也是毒药。在他看来,茉莉花香非但不是毒药,甚至是安神镇定的良药。
      犹豫片刻后,他处理了女王的高热现象,又用浸湿了水的棉花敷在发红的皮肤处。朱利尔斯安静地站在一旁,影子斜斜落在被褥上,浅蓝色的双眸明亮地望着阿什莉。阿什莉被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不定游移着,最终落在木门处。
      “陛下,愿主保佑您。您会安然无恙的,随后我会将祭司带来为您祈祷。其次,毋庸置疑您需要将所有寝宫周围的花卉移走,在皮肤红肿未消下去前请您不要让它受风,保持温暖。呼吸困难的现象会在皮肤红肿减弱的情况下相应缓解,高热也会自然而然褪去。”普洛茨医生诊罢行礼,谦逊地退身离开。
      朱利尔斯将发丝绕在指尖转了转,进身一步挑眉笑着,“普洛茨医生,祈祷的事宜麻烦您了。可我想阁下不会将女王因茉莉花香而发生这种情况的事情讲出去吧?”她偏偏头,状似随意地将指尖搁置在剑柄处,半截剑身划过浅色的光芒。
      普洛茨自然留意到了朱利尔斯不动声色的威胁。他惊惶地回头,女王陛下阖眸,身子微斜地靠在软垫上,裸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普洛茨咽咽口水,女王的表现明显是默许了朱利尔斯的做法,他只得“扑通”一声跪下身来,仓皇地擦擦额头上的涔涔冷汗。“我懂,我以主的名义发誓,我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医生是明事理的人,不必这样发誓的,我相信阁下的人品。”朱利尔斯状似惊讶,上前就要将普洛茨扶起。普洛茨哪里敢由陛下的侍女扶起自己,摇摇头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木门被风吹起撞在宫殿墙壁上,普洛茨也顾不得说什么场面话逃似的飞奔出去。
      睁开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阿什莉朝后一靠,症状缓解了很多,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朱利尔斯,我说你什么时候可以收敛一下你的气势?你已经吓到不少侍女了,再这样我就要考虑将你册封为我的骑士了,你这样的人适合上战场。”
      “陛下说真的?请将我册封为骑士吧!”朱利尔斯眼眸蓦然亮起来,她热切地凑到阿什莉身边。由于过近的距离阿什莉只得偏偏头,犹豫片刻后叹了一口气。“……我不信任其他侍女。你若执意要被册封,你就只好承担侍女与骑士的双重责任了。”
      “我愿意!”她依然固执地趴在阿什莉的面前,为了让阿什莉应许朱利尔斯甚至又将她额头上的方巾取下浸浸冷水后再放上去。“陛下……”
      “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几日大主教们正巧在迦尔林诺,我会择日举办你的骑士册封礼的。”无奈地应承下来,沉静的目光在门扉处稍稍一定。阿什莉抿唇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只是那翠绿色的双眸中却不见丝毫笑意。“阿尔瑟,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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