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瓦涅，又名鲜血的盛宴（翻译小说》jun_wolff

7、第六章

　　第六章

　　—— 班納伍斯家一瞥 —— 幽灵出现的后果 ——

　　到目前为之，我们希望，通过描述读者们对不幸的班纳伍斯一家有了一定的兴趣，这样，我们现在来介绍这个家族，就不至于显得有些突兀。在过去，班纳伍斯家在他们居住的这一带非常有名，或许我们该说，比他们自己希望的还要有名许多。很不幸地，会获得如此的名声，绝大部分是因为当家都是当地有名的怪人。年轻的支脉家族成员大多和蔼而且聪明，但即使是从那些对这个家族怀有好意的友人看来，掌管班纳伍斯家、住在弗洛拉和她的兄弟们现在所居住的屋子里的当家人，大多都不过是个普通的角色，这也是这个家族长久以来的传统了。

　　或许应该归结于不幸的命运，这种状况已经延续了将近百年，而由此产生的结局自然也是可想而知——因为班纳伍斯家族代代家长的各种恶习和铺张浪费，家族的财产被急速地消耗殆尽，以至于等亨利•班纳伍斯接手时，财产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一大堆债务而已。

　　亨利的父亲作为当家，同样也没有逃脱不幸的传统。假如相比于前辈，他显得不那么糟糕，也是因为他并不像前人那般冒失，此外，百年来各种习俗和法律的改变，也使这片土地的所有者要成为一个暴君变得不那么容易。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与家族精神中野蛮的一面做斗争，为了不至于像先祖们那样陷入彻底的犯罪行为，他的选择是赌博台，他将自己所能收集到的所有财产都押了上去，而结局，正如大家所预料的，是一文不名。

　　某日他被发现躺在花园里死去了，他似乎试图在死前将一些关于家族的句子写在手边的笔记本上，铅笔还紧紧地握在他手里。

　　就在他死前的几天，他的行为充满了疑点。首先他宣布要永远离开英国的意向——把房子和土地卖掉或者抵押出去，无所谓售价，只是处理掉这个累赘。

　　而就在被发现躺在花园里的前几个小时，他还和亨利进行过单独的交谈：“别留恋，亨利，尽管这间老屋对我们来说就像家庭的一部分。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确定，自己将要做的事有绝对确定而且重大的理由。当我们离开这里，去新的土地，我们能活得就像王公一样。”

　　至于说要到哪里去才能活得好像王公，或许班纳伍斯先生曾经看到过什么德意志公国的大公，从而心中充满了向往，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而且，随着他的死亡，他所说的那个绝对确定而且重大的理由，也一起被埋葬了，无人知道真相。

　　他死前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过于模糊而且含糊，人们无法从中读出句子来，确定能辨认的只有几个字眼：

　　“那些钱是——”

　　而后的铅笔字迹显得过于潦草凌乱，像是被他的突然死亡给打断了。

　　很显然，这样的几个词语完全无法构筑成完整的句子，此外，家族的现状与这句句子所提起的事情看上去也像是毫无联系。为此他们的律师还开了个不太符合身份的玩笑，说其实老班纳伍斯想写的话是“钱是——‘一点也没有的’”。事实上，这样的说法也确实更接近事实。

　　无论如何，老班纳伍斯的孩子们宽恕了他所有的罪孽，与其追究过错，不如牢记他曾经的优点，他们是这样想的。

　　而后，在所有人记忆里，这是第一次，班纳伍斯家由一个真正的绅士来掌握。他勇敢、慷慨、受过良好的教育，此外还有各种优秀而高贵的品质——这个人，就是亨利，我想我们的读者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但是在这个时节，人们都开始传言说这个家族的财产已经耗尽，除非发生了变故，让班纳伍斯家找到新的行业来维持生计，才有可能获得他们曾经遭人痛恨和厌恶时那么高的名声。

　　而事实上，亨利现在所处的位子相当不安定——他的父亲在世时所做的一切对家族财产来说是个毁灭性的破坏，当亨利接管他的遗产时，甚至连亨利的代理人也怀疑，接手是否确有价值。

　　即使如此，由于这座房产也在遗产之列，亨利最终还是下定决定接手烂摊子，从而尽可能地获得房子的所有权。

　　就在他父亲去世后的几个星期里，亨利终于获得了房产的所有权时，一个来自伦敦的律师写信给他，想替自己的委托人购买这座屋子和整片地产。然而无论是这位律师，还是他的委托人，亨利都从未听说过，也从未有过交际。

　　这个出价极为慷慨，远超过这片土地的价值。

　　自从老班纳伍斯死后就一直亨利为工作的律师建议他，无论如何都要接受这个购买提议，但亨利与他的母亲和兄妹商议，他们还是决心尽可能保住祖产，于是，亨利拒绝了这个提议。

　　而后对方就表示可以由亨利来报价，他们愿意接受任何价码。但出售土地这件事本身却是亨利所不能接受的，谈判也不得不宣告破裂，最终仅给这个家庭留下一个惊奇的印象，竟然会有人对购买这片土地怀有如此强烈的热情。

　　此外，还有一件事也令班纳伍斯一家执意想要留在这里。

　　亨利的某个已故的亲戚，在他去世之前的六年间，每年都给亨利一百英镑的资助，让他和乔治还有他们的妹妹弗洛拉能够在秋天去欧洲大陆或是英国乡间旅行。

　　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份不能更好的礼物。出于慎重、节俭的性格，他们设法用这笔钱游历不少地方。

　　在某次穿越意大利群山的旅行中，弗洛拉的生命遭到了威胁。

　　那时他们骑马走在狭窄的山道上，她的坐骑蹄子打滑，把她摔下了悬崖，所幸下面有块突出的岩石，她就掉在了岩石上。此时有个陌生的年轻人路过，看见后冲到悬崖边，他让姑娘冷静下来，安静地原处躺下；鼓励她，让她相信救援马上就到；最后，他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危，设法爬到弗洛拉落下的那块岩石上，守在她身边一起等她的兄弟们去两英里外的地方求援。

　　就在兄弟俩离开时，发生了一场暴风雨（这女人怎么这么点背），风暴强烈得令弗洛拉觉得，要不是有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的这个年轻人，自己一定会被大风甩出去，卷走落到脚下不可测的死之深渊中。

　　她最后还是获救了，而那位年轻人，因为他的勇敢无畏和他的努力，受到了班纳伍斯兄妹的衷心感激。

　　他坦率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叫贺兰德，因为工作的关系正在旅行中，此外，他的职业是艺术家。

　　后来他和兄妹三人一起旅行了一段时间，这其实丝毫也不奇怪，因为这件事发生之后，在他和那个美丽的姑娘之间就渐渐产生了暧昧的情愫，而后者，显然认为自己的生命也是属于他的。

　　两人约定，当他回到英格兰的时候，就会前来拜访班纳伍斯家。

　　这些都是在兄弟俩的默许下进行的，查尔斯•贺兰德的优点，他们已有了足够的了解。

　　亨利向他详细解释了他们家的处境，告诉他今后他的到来一定能受到全家的欢迎，除了那个过于刚愎自用的父亲。而年轻的贺兰德则表示，他因为家庭安排的缘故不得不离开英国大约两年左右的时间，但此后，他一定会回来与弗洛拉相见。

　　这件事发生在班纳伍斯家最后一次大陆旅行时，第二年，那个一直资助他们的亲戚就过世了；此外，正如我们前面已经介绍过了的，他们的父亲也在此时去世了，因此，弗洛拉心中怀着提前与查尔斯在欧洲大陆重会的期待也只能落空，她不得不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等待查尔斯回到英格兰来与她见面。

　　也正是因此，对弗洛拉来说，放弃这幢房子就成了不太可能的事情。显然，只要他们还在这里住着，查尔斯要找到他们就很容易。妹妹的幸福对亨利来说一向都是最优先考虑的问题，即使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不愿放弃这份地产。

　　这样一来，“班纳伍斯府”——就像人们偶尔会叫的这个名字——就被保留了，等查尔斯•贺兰德到了之后，看他的意见（对于年轻的孩子们来说，他已被视作这个家庭的一员），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处置。

　　此外，这间屋里还住着一个不属于这个家族的人，那就是马齐达勒先生。

　　他是班纳伍斯夫人的远亲，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曾经与她有过密切的联系。在当初，或许是出于年轻姑娘的小小虚荣心，在身边环绕的追求者之中，做了事后看来最糟糕的选择：那是个对她极为冷淡、漠不关心的男人，却让她用尽了全副心思，最后还将自己的手伸出去交给了他。

　　那个男人，就是班纳伍斯先生。现实很快就让班纳伍斯夫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尽管此时她的心里已产生了对孩子们的强烈爱意，但她仍然时常会为自己当年的迷恋、错误的选择而唏嘘不已。

　　班纳伍斯葬礼后的一个月不到，有人访问了这个寡妇，那人就是马齐达勒。

　　或许，在班纳伍斯夫人内心的深处始终保持着对马齐达勒的淡淡好感，或者，也可能是因为见到年轻时的密友产生的喜悦之情，班纳伍斯夫人对他的出现表示了欢迎，他也由此获得了在这间屋子里停留的许可。而这之后，马齐达勒就因为优雅的举止和聪明才智获得了这个家庭一致的尊敬。

　　他去过许多地方，知道很多事，还能将这些都表述出来，这样的马齐达勒不仅仅是个很有内涵的男人，同样也是个能招人喜欢的伴侣；他亲身经历过许多事，对班纳伍斯家的人来说，这些事情中的大多数都仅仅只是耳闻，剩下的，他们根本一无所知；他敏锐的思维和绅士的举止也极为难得，而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就使马齐达勒获得了全家的尊重。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因此，与班纳伍斯家一起生活，对他来说也是相当愉快的一种经历。

　　自然，他不会提出为自己在班纳伍斯家的寄住支付房租，这对他们来说显然是种冒犯；但他仍努力令自己的住宿不至于对主人造成损失，为此他会时不时赠送些礼物给班纳伍斯们作为补偿，当然，他所准备的这些都不是些华而不实的礼品，而是他慷慨的主人生活的必须品。

　　至于他这个亲切的举动是否被班纳伍斯家人看穿，我们并不想知道。无论如何，即使是被看穿，也无妨于他所受到的尊重，因为就算是他们自己处于同样的情况下，相比也会和马齐达勒做出一样的事情，那么，假如他们把这事情说破，显然马齐达勒会更高兴，岂不是更好。

　　这样介绍下来，想必我们的读者对班纳伍斯家的事务已有基本印象——当然，现状是在变动中的，而在当下，变动显然确实而且迅速地发生了。在吸血鬼出没这种可怕的事件面前，班纳伍斯家对这幢老屋的感情还能维系多久，是我们想要深入探讨的，因为随着事件的深入，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他们的感情也会渐渐发生变化。

　　吸血鬼出没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所有人都受到波及，无论是受过教育的主人们，还是愚昧的下仆。最终，亨利收到了家中最后三名仆人的辞呈，原因不言自明，就他自己也无法与那样的迷信辩论，他又如何能够，在已经看了这许多证据之后，还能说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吸血鬼这样的东西？

　　他公平地为仆人们结算了薪水，允许他们自由离开而不是强迫他们一同被卷入这个事件。而现在，居住在这屋子里的最后一点舒适保障也已失去，离开庄园的理由变得越来越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