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野草酱

2、二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锦国的都城锦城依旧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充斥着攒动的人群,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这些声音从耳朵里鱼贯而入,填满整个身体,顿时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没有一丝冰冷。可就是这样一个繁华的国家,却是那一个人的命和一辈子的幸福换来的。可是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暴风雨。他只知道,现世安稳,一切都还过得去。
　　四
　　“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井素推开房门,发现段云谨正坐在梳妆台前,往头上抹着桂花油。“昨夜不知怎么的,睡不踏实。”她放下篦子,叹了口气。“那可不,府里多了个男人,还是个俏郎君,哪个睡得踏实啊”井素娇笑地看着段云谨。“你这个小蹄子越发不安分了!看我不打......”当她正作势要打井素时,手却停在了空中,目光飘到了窗外。井素觉得奇怪,也向窗外望去,竟然看到了陈墨。他今日穿着一件鸭卵青的袍子,端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画画。他的目光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只墨色的毛笔,画的是什么倒是看不真切。“一大清早的就来勾引我们家小姐,还有没有王法啦”井素叫着。“喂!”段云谨急忙跑着去捂住井素的嘴,“声音小一点!他会听到的!”两个姑娘打作一团。“好了好了!”井素喘着气,“姑奶奶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段云谨把衣服整理好,起身说:“这还差不多。”她打开房门,回头对井素说:“我去去就回~”井素瘫坐在椅子上,错愕的看着自家小姐。
　　今日的阳光十分充沛,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悄悄地向陈墨走去,站在他身后。陈墨倒是专注的画画,似乎没有注意身后的段姑娘。原来他在画锦城最繁华的街道——东街。段姑娘暗暗咋舌,这陈墨并不是锦城人,但是把这锦城中的东街画得如此逼真。真不知该夸他丹青妙还是记忆力好。“段小姐站了这么久不乏么”陈墨淡淡的说,手依旧在纸上来回移动着。“诶”段云谨倒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陈墨早就发现了自己。哼,真没意思。她在心里嘀咕,于是她干脆坐在了陈墨对面。“没想到陈公子丹青这么好。”“段小姐过誉了。”陈墨依旧一脸淡定。“大家都是平辈,叫我云谨就好啦。”段云谨笑意盈盈。“陈墨寄住在段小姐府上,自是要客气些才好,所以还是称呼您‘段小姐’比较妥。”陈墨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哈哈,既然如此的话......”段云谨尴尬的笑着,“本小姐早饭还没有吃,就先告辞了!”她噌的一声站起来,往回走去。陈墨放下笔,抬头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发。
　　“太丢脸了啊啊啊啊啊!”“砰”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正在屋内打扫卫生的井素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我的段大小姐,你又怎么啦”井素看着一副苦瓜样的段小姐,知道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昨天陈墨被那么多人欺负,我还帮了他,结果今天他竟然欺负我!太丢脸了啊!!!”段云谨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悲痛。“怎么回事慢慢说。”井素给她倒了一杯茶。“我让他叫我‘云谨’就好,不要见外。没想到他说叫我‘段小姐’比较好!”“噗!”井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哎呦段大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女孩子要矜持吗而且是面对陈公子这种冷面俏官人!你没发现话不多的人一旦开口,那威力,可是会毒死人的!”井素一脸高深地望着段大小姐,而段小姐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总之你现在在陈墨面前的形象已经下降了,”井素摆了摆手。“小姐要想办法补救啊~”“哼!”段云谨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我跟他非亲非故,干嘛要想办法补救。”“也是,小姐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坏事。如果小姐真的和陈公子在一起了,那才叫难办呢。小姐啊,你的婚姻可是和几代人的利益和兴衰有关呐。”井素刚说完,就看见段云谨的脸色愈发难看。井素见状,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房间。
　　是啊,命运这种东西,谁能逃得过呢。既然自己从出生开始各方面就比别人优越,那么迟早,我们都要为这些优越付出相应的代价。段云谨冷哼一声,仰头喝完了杯中的残茶。
　　梳妆台的角落,那把绣着桃花扇的折扇静静的躺在小木盒里。段云谨看到它,愣了一会儿,旋即站起身把小木盒锁进了那个最旧的木柜。
　　晌午时分,日头竟有些烈。段云谨懒洋洋地从云卷阁走出来,穿过花园来到前厅,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她一个人没来。“云谨,怎么现在才来”嘉懿公主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段小姐此时有些发冷汗。“娘,那个......云谨方才在房间里头画画,画得入神了竟忘记了时间......”段云谨小声地解释着。当她说到画画时,陈墨倒是愣了一愣,嘴角多出了一丝自己也没发觉的微笑。“好了,嘉懿,别责备云谨了。来来来,坐下吃饭了。”段正林招呼段云谨坐下。直到看见段正林和公主动筷了,段小姐方才舒了口气。这段大小姐天生闹腾性子,什么都不怕,可偏偏就怕自己的亲娘。可能是因为亲娘是皇宫里的人吧,骨子里带着一份威严和高贵,即使是母女也感觉中间隔着什么。“云谨,”段正林放下筷子,“父亲就你一个女儿,你自然是段家唯一的继承人,明白吗”段云谨点点头。“父亲老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于是这些担子你不得不挑起来,即使云谨是女孩子,但是你出生在段家,段家上上下下还有几百口人等着你去喂呢。所以,”段正林顿了顿,“以后做事前多想想,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段云谨低头嗫嚅道:“女儿知道了。”段正林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正好,这几日翎城派人来要我去那边检查看看新开的铺子,但是父亲这几日有点事要去绮阳一趟,怕是抽不开身。你就替父亲跑个腿吧,就当是长长见识,也好让下面的人面熟一下这个未来的掌门人。”段云谨有些惊讶,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可是云谨......”“出去锻炼一下也好,是时候让她一个人出去走走了。”嘉懿公主说。“是。”段云谨颓然,把一肚子想说的话都吞了进去。“陈墨,你也陪云谨一起去吧。这孩子有些顽劣,你在旁边也好有个约束。”公主看向陈墨。哼,就陈墨这个跟大冰山一样的人才不会答应娘呢,刚才跟我说话时那么冷淡,看他怎么回答老娘。段小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望着他们,陈墨扫了她一眼,段小姐立刻低下头作“我在认真吃饭我什么都不知道”状。这下梁子真的结大了。段云谨内心悲痛。
　　“是。”陈墨回答。
　　段云谨差点哽住。
　　好在段小姐定力好,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完了面前这碗雪梨银耳汤。陈墨,你一定是故意的。段云谨对陈墨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陈墨像是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和段正林不知在聊些什么,两个人都笑得跟花儿似的。
　　“如果没有那次翎城同行,恐怕我和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我们心中没有彼此,没有牵挂。就算是战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数,他就是我的劫,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