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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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上元节人头攒动,果真是这样的。她扫了一眼摊前色彩缤纷的折扇,甚是觉得新奇,于是放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小姐若是喜欢就买一把吧,只要三文钱。”摊主乐呵呵的望着她。她回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满眼的恳求。那女子也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轻声地说:“今日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夫人发现这把折扇,怕是不好交差...”她低下头,眼帘垂下,察觉不出她的表情。她轻轻放下折扇,说:“走吧.”
街角处,一抹笑容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在江南一带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段家的女儿不愁嫁。”说的就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丝织大户段氏家族了。数百年来,段氏所造的丝制品大部分都是为锦国皇室所用,可见其工艺与质地。且段氏当家主母是当今王上的堂妹嘉懿公主,有皇室的人撑腰,段氏想不富都难。而段云谨便是这段家掌门人段正林与嘉懿公主所生嫡长女。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段大小姐,但是光凭着这份雄厚的家底儿,上门提亲的人也都快把门槛踩破了。
段府外。
“哟!今儿段府怎么这么热闹啊,门口马车都快停到东街口了!”路人看见段府门口门庭若市,甚是觉的奇怪。“这都不知道!”旁边有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今儿是段家大小姐十七岁芳诞,都说段家大小姐老大不小了,自然是要出嫁,所以......”那人朝马车撇了撇嘴,“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会好好把握怎么行”“哈哈!这么多人来送礼,怕是段大小姐要挑花眼咯!”“哈哈哈哈哈”笑声四溢开来。当然,那些急于给段府送礼的人自然是没有听到这段对话的。
段府,云卷阁内。
铜镜里的女子在端详自己:容貌清丽。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清水美人了。乌发被身边的井素盘成了一个分肖髻,用一根镶有红珊瑚的银簪固定住,再无其他装饰,却显得清丽脱俗。身着竹青色棉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苍色芍药。最外罩着一层霜色的软烟罗,就像柔软的云朵将她围绕。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却注定要为家族承担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东西。比如金钱。比如权力。比如生生不息的欲望。
“小姐,客人都来齐了,您快去前厅吧。”井素将房门打开,外头的日光喷射而来,晒得段云谨只觉得头晕,像被塞进了棉花堆。如果我不是段云谨就好了。她笑了笑,向前厅走去。井素看到小姐笑竟有些感动,因为自打上个上元节过后,就很少看到小姐笑了。看来小姐已经不那么排斥老爷给她安排的相亲大会了嘛。井素如释重负似的呼了口气,将身后的房门关好,赶紧跟了上去。
段云谨来到前厅,看见段正林和嘉懿公主坐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大厅里还有很多别的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一看到段云谨,原本叽叽喳喳的场景立刻安静了下来。段云谨也没什么心情去研究他们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于是径自坐在一旁喝起了茶。段正林朝她那里看了一眼,说:“今日是小女云谨十七岁生辰,感谢大家前来为小女庆生,段某感激不尽。”
“段老爷,您这么说倒令小辈们不知如何自处才好呢。”其中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子面带微笑,双手作揖,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这不是李将军府上的大公子李蛟吗”嘉懿公主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了桌子上,说道。“公主竟认得在下,李某惶恐,”李蛟话锋一转,“今日李蛟给段小姐准备的礼物颇有些意思呢,不知段小姐肯不肯赏光一见。来人啊!”一个奴仆从李蛟身后走出来,恭敬的地上一个牡丹雕花木盒。“啪”的一声,木盒上的铜扣弹开,里面的宝物显露无疑。众人探头望去,皆倒抽一口凉气。那是一把玉骨折扇,玉的材质很好,莹透纯净,应该是上好的羊脂玉。扇柄镶有一颗金刚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扇面则是精致昂贵的蜀绣,绣的是云气纹。“段小姐闺名云谨,李某便让人在上面绣了如意的祥云,希望段小姐的福气就像这祥云滚滚而来。”“李公子费心了。井素,把它收起来吧。”公主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而此时的段小姐正潜心研究手中的茶杯,似是什么也没看见。这孩子也不知整天在想些什么。公主叹了口气。
“这不是陈县令家的公子陈墨吗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李蛟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还故意把”县令“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大家的目光迅速的转移到了一个身着白衫的后生身上。他就是那个陈县令家的公子吧。段云谨抬头看向他,而他的目光也正好移向她,她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他的皮肤很白,所以显得眼睛格外的明亮,但是目光落在人身上却有种冷冽感。面容清秀却不显得羸弱,一袭白袍衬得身形颀长。他的手中也托着一个小木盒,想必也是礼物吧。他看了看她,目光又移向了堂上的段正林和嘉懿公主。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份淡然。这种淡定倒是让段云谨心里有些发毛。正出神着,就听到他开口了:“段老爷,嘉懿公主,晚辈是绮阳县县令陈易之子陈墨,奉父亲之命来庆贺段小姐芳诞。”段正林和嘉懿公主点了点头,段正林说:“陈墨啊,回家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好。段某近年来实在是太忙,抽不出时间去府上和你父亲好好叙旧。”陈墨作了一揖,说:“应是父亲来段府拜访您才是。”“这个是为小女准备的生日礼物吗”段正林看见了陈墨手中的小木盒。“正是。”陈墨将木盒打开,众人看去,一片哗然。木盒中竟然也是一把折扇。段云谨看到那把折扇心中却是一惊:这不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把折扇吗!刚好就是她想买的那一把!她看着陈墨,陈墨依然面不改色。众人看到折扇议论纷纷,虽然都是折扇,但是和李蛟那把相差甚远。这把折扇只是普通的竹扇骨,绸缎面,上面绣着一棵凤凰木,树上缀满了凤凰花,花瓣迎风飞舞。众人只觉得就凭李将军府上的那位公子的毒舌,肯定有好戏看。
果然,李蛟一看到扇子就笑了:“陈兄跟我果然是知音呐,连送的东西都这么想象。只可惜啊,这把扇子会不会显得太‘轻’了一点啊”众人皆捂嘴偷笑。李蛟没有看陈墨,而陈墨的脸上也并未显露半点愠色,仿佛在说与他无关的事。
“这把折扇我很喜欢啊。”段云谨淡淡的说道。此话一出,宾客竟然都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李蛟一脸惊诧地看着段云谨,而陈墨也望向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段云谨站起来走向陈墨,从他的手中接过折扇,并对他行了一个礼,说:“多谢公子美意,云谨收下了。”“段小姐客气了。”陈墨看着段云谨,段云谨却看向段正林。“父亲,女儿有些乏,就先行告辞了。”说完她便向宾客行了一礼,离开了前厅。
宾客面面相觑,而段正林面色稀疏平常,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女近日感染了风寒,身子骨还没好透,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哪里哪里......”众人皆言笑晏晏,只有李蛟,恨恨地盯着陈墨。陈墨自然察觉到了这股并不善意的目光,依旧没有理会。
在段家为各位宾客精心准备的一顿午餐后,人群渐渐褪去,只剩下零星家丁在收拾前厅和花园。段正林送完最后一名客人后,却看见陈墨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陈墨看见了段正林,并无半分躲闪,而是径直向他走去。“段老爷，”陈墨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封信家父嘱托晚辈一定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中。”段正林看着面色平静的陈墨,将信从他手中接过去。他打开信,刚看了两行,脸上倏地闪过几丝震惊。半晌,段正林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信塞回信封拢入袖中,对陈墨说:“陈墨啊,你可知道这封信的内容”陈墨摇头,说:“家父闭口不谈此事。”段正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知道也好。罢了,你先在这里住下吧,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以后的事”陈墨眼中多出几分疑惑。看来这小子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陈易那个老狐狸,嘴巴倒挺紧的。段正林念叨着,回头对陈墨笑笑,说:“你父亲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你在那里不方便,所以他托我照顾你一些时日。”“父亲他,没事吧”陈墨盯着他。“当然没事!”段正林爽朗的笑了,摆了摆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值一提。阿四,领陈公子去东厢房歇息!”“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家仆笑盈盈地接过陈墨手中的包袱,说:“公子,您这边请!”陈墨回头,看见段正林在对着他笑。“对了,以后啊就叫我段叔叔吧,别‘段老爷段老爷’地叫着,多生分啊。”陈墨点头:“段叔叔,那陈墨就先告辞了。”
段正林看着那一抹渐渐消失的白色,笑容渐渐收敛,喃喃的说道:“十七年了,终究是逃不掉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