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迷途之爱

37、第 37 章

　　张丹蕾做了一个梦，她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参加五百米赛跑，发令枪已经响了，所有的选手都已经跑了，她却像是被谁拉住了，怎么都跑不动，她又急又怕，拼命挣脱，可是她怎么也看不到抓住她的那只手，老师在一旁愤怒地说：你怎么能把班级的荣誉当儿戏？你是个坏学生！

　　挣扎之间，张丹蕾醒了，睁开眼是一片黑暗，一个迟钝沙哑的嗓音在说话：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乍然传到耳朵里，张丹蕾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才发现，是收音机，自己睡觉的时候开着收音机忘记关掉了，或许是因为没有电的缘故，收音机里的声音被拉长，于是变得阴森森的。

　　翻身带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头脑更清醒了，马上感觉到嗓子痛，咽口唾沫都是痛的。再翻一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努力忍住心里的悲凉，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可是眼泪还是渗了出来。有时候，理智不能控制情感。

　　干脆跳下床，寒冷使得暂时忘记了忧伤，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最近嗓子的感觉更不妙了，其实，她并不像自己在张继尧面前说的那样：我毁的起。其实她什么都毁不起，她也没有什么可毁的。

　　接受那个男人的条件吗？她在心里问自己，随即打了个冷颤，那不是一样在毁自己吗？她毁不起，即使已经千疮百孔，可是依然把自己看成是世界上最宝贵独一无二的珍宝，是的，即使全世界都轻视，对于自己来说，自己仍然是最宝贵的。

　　那么，魏青柏的最新建议呢？不知道，如果接受，是不是就意味着很多过往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有可能失去从这所学校毕业成为一个老师的资格呢？

　　哪个更重要？在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面前狠狠地报复和完成学业成为一名老师之间，哪个更重要？应该不难回答，可是又觉得很难回答。

　　嗓子的疼痛此时延续到了头上，头也开始痛起来。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冰冷的空气中，于是又爬回到床上，被子里的温暖让她再次打了个冷颤。

　　张丹蕾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跟人打架，非常暴力的拿着一把刀子，对对手说：“老娘我要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说完之后，一刀刺下去，然而她立即惊异地发现，那刀子原来是魔术师用的刀子，一使劲，刀身缩回到了刀柄里，简直是暴笑的情节，对手趁机也拿出一把刀子，一下子刺中她的心脏，在她倒地之后还踏上一只脚，桀桀怪笑中，对手的脸渐渐清晰，一会儿是申君雅，一会儿是申的母亲于南云。张丹蕾再次在死不瞑目的怒吼中醒来，天已经亮了。

　　很累，仿佛不是睡了一个晚上，而是在操场上跑了一个晚上的步。她躺在床上，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电话铃让她不得不起床了，是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女人，如今她什么事情都要更张丹蕾商量：“丹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张丹蕾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最听不得她叫她丹丹。

　　“说吧。”忍受着寒气，张丹蕾一边听电话，一边给自己泡快餐面。

　　“姑姑打电话说想来看你爸爸。”女人说得吞吞吐吐，她知道张丹蕾跟这个姑姑势如水火。

　　果然，张丹蕾冷笑起来，“关我什么事？”

　　“不知道你父亲还有没有下一个新年，所以，我想让君之也来看看爸爸。”女人还是吞吞吐吐。

　　张丹蕾觉得更好笑了：“这种事也要问过我吗？真是奇怪了，与我无关的事老是要问我，与我有关的事却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他们。”女人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她不在乎张丹蕾的恶劣态度，人到了这个时候，总是要认小伏低，张丹蕾心里都佩服这个女人的能大能小了。

　　“那于我无关。”张丹蕾一边吃着面，一边冷冷地说。

　　女人仍然不生气：“我也觉得不好再麻烦你，想要自己去给他们先找个住处，可是你也知道，你父亲这里离不开人，我是想你能不能帮我照料你父亲一个下午，我把这件事办了。”

　　“我没空。”张丹蕾硬梆梆地甩下这么一句，把电话给挂掉了。

　　面也没有胃口吃了，而且这面也真的是太难吃了。张丹蕾纵容了自己一次，把面全部倒掉了，然后拿了书去图书馆。寒假里，图书馆还小面积的开放，而且还有暖气，张丹蕾在那个辅导自己的学生。

　　走出宿舍楼，张丹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水兰，她心里哀叹一声，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这个给你。”水兰依旧带着她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递给张丹蕾一个纸盒子。

　　张丹蕾故作深沉的看了那盒子半晌，才说：“不是你家主子准备彻底解决我的毒药吧。他杀人不用偿命吗？噢，对了，颜姐告诉过我，他是大人物，大人物应该是杀人不偿命的。”

　　水兰一点不生气，举着那盒子对张丹蕾说：“这是治疗你嗓子的药，你不肯见孙老，尧哥只好找到了你的一些病例，孙老根据那些先开了这个方子。我觉得你还是让孙老亲自看看比较好。”

　　张丹蕾真是彻底被打败了，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被这样的关心弄得窒息了。她抬腿就走。水兰跟在她身后，不弃不离。张丹蕾站下，水兰也跟着站下，张丹蕾走，水兰就跟在她身后。张丹蕾叹了口气，刚想说话，水兰已经开口了：“这样吧，张小姐，我把这些药先拜托你们宿舍的管理老师帮你保管着，等下你回来到他那里拿好了，不过可别忘了吃了，你的嗓子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条件是什么？”张丹蕾不耐烦地问。看水兰一脸迷茫，又说：“我为这些药付出什么代价？”

　　水兰摇头说：“不要，你就把自己的嗓子治好就行了，尧哥说他不要你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他不想跟你做什么交易了，你不喜欢，其实他也不喜欢，他现在是表达自己的心意，回头需要你帮忙的话，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同意的。”

　　“什么意思？”张丹蕾觉得自己的理解力不够了。

　　“也就是说，尧哥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向你表达自己的善意的，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同时，尧哥有什么事情想要你帮忙的话，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同意的，不管你是不是自愿。”

　　张丹蕾吃惊地长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用强吗？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这真的是朗朗乾坤清明世界吗？

　　“你知道尧哥做得到。”水兰还是一派温柔之态，“你自己也有太多要顾忌的事情，而尧哥也完全有这个能力。”这番威胁的话说出口，不像是在威胁，倒像是在温柔的安慰。

　　坐在图书馆里，盯着桌子上那一盒药，张丹蕾觉得自己还没有崩溃真的是太伟大了。是谁让自己变得这么强这么伟大的？对了，是那个所谓的父亲，那个如今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真是要感谢他呀，没有他怎么有今天的自己呢？要感谢而不是恨，自己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清楚？张丹蕾呵呵笑起来，那笑容笑声吓倒了对面的小朋友，他惊恐地看着张丹蕾，好久才怯怯地开口道：“老师你怎么了？你变得好吓人哪。”张丹蕾倏然收住笑，对那小朋友道：“老师最近参加一个表演，演一个魔鬼，刚才是在捉摸怎么才像个魔鬼样吓人呢。”小朋友了然地点点头道：“老师刚才演得好像呀，我现在还有点害怕呢。”张丹蕾笑笑，这次是正常的温暖的微笑，她拍拍小朋友的头，话却没有说，她怕一开口，憋在胸中的一口血会喷涌而出，那会更吓坏了小朋友。

　　我真的会越走越远吗？张丹蕾在心里问自己，不期然想起田莘。原来他还在她心里，那么他看到那表上的文字了吗？不，他不要看到吧。怎么还能做出这样不谨慎的事情，怎么还能想着要留件东西在他身边，怎么还能想着也许……自己早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不是从到水晶宫唱歌才没有这个机会的，而是从生下来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叫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