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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十一月,天气虽然寒冷,但都抵不住百姓准备过年的喜庆心情,可是对于邢州万富县的雍骐行来说,这个年关无疑寒撤入骨!
      酒楼茶馆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什么消息都是从这里散播出去,包括鲁步风劫宝杀人一案!铭戌坐在一边听了个半真不假,不由地对段霜道,“不可能,鲁步风不是这样的人!”
      段霜正抓着花生慢慢吃,倒不觉得有何意外,“怎么,你认识这个人,很熟吗?”花了好几个月将瀛洲到邢州的暗室已经全部找到,不过没有司徒家那本下半部秘籍。待烧光了其他秘籍,段霜就迫不及待地到市集来,慰劳自己的肚子了。
      铭戌摇头,道,“只有几面之交,不过……他真的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人心隔肚皮,”段霜才不以为然,“你和人家才数面之交就能肯定什么?这个世界只有越不可能的人,才会做出越可能的事!”
      铭戌想了想,怎么都觉得不可理解,他‘嚯’地站起身,“雍骐行就在城东面不远,我们就先去那里问问清楚吧。”
      正吃得意犹未尽,段霜等放下手里的红枣糕就没拉住一心往外走的铭戌,“喂,人都已经抓进大牢了,还问什么呀!”
      气派非常的雍骐行是天下闻名的玉石古玩商行,每年不知要有多少人千金一求刻有‘雍’字号的古玩珍宝,天下能工巧匠也无一不为自己的作品能被雍骐行看中而为傲。
      历经一百二十年,世传三代,门禁森严,信誉卓著的雍骐行却突然发生了令人发指,天地不容的惨祸,而凶手偏是现任当家霍晋东一手栽培,视如己出的弟子鲁步风!
      等铭戌站到雍骐行大门前时,昔日的大红灯笼已经换成白布黑绫,头七还未过,霍家于前院摆下灵堂,供问讯的朋友们祭拜。
      一个小厮拦住铭戌,“请这位公子留下姓名。”
      “在下林铭戌,与霍老先生见过。这位是……”
      段霜抢先劫下他,“公子跟班。”
      铭戌已经无心反驳,小厮也不起疑,拿过两根白绫交到他们手上。铭戌认真得将它绑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段霜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得拿在手上,两人这才被允许走了进去。
      跨过小门,就听有人往里喊,“林铭戌公子到。”
      灵堂里跪倒一片,抽泣声不绝于耳。
      段霜进灵堂就停住步没往前去,只是看这铭戌在那里行礼拜祭。灵位桌上供着十几个牌位,最前面的做得稍考究,上书八个大字:‘爱儿霍三麟玉之位’。
      右手边一位头缠白绫的五十多岁老人家等铭戌行礼完毕,站起身由几位家仆搀扶着,走了过来,“没想到林公子能来,老夫……”一句话说不下去,这位老人家竟再老泪纵横,哽咽难挡。
      铭戌慌忙也扶住他,急急道,“霍老先生节哀。你这样亲自出迎怎么吃得消,去歇息歇息吧。”
      这时披麻戴孝又走来两个年轻人,也不停劝,“爹爹,您老人家去里堂休息一下吧。”
      于是人多,这才把老人家给硬搀扶了回去。
      段霜跟在最后,上下左右,将灵堂里每个角落,每个人都扫了一眼。
      灵堂后,过甬道,就是一间小室,众人将霍老先生扶到红木床椅上,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上茶水,
      “林公子怎么会到邢州来?”这时霍老先生问道。
      铭戌忙答,“我是路过,想去庐州的。”
      霍老先生道,“这次我特地让步风去买炉窖马,也是要送去庐州……麟玉是第一次随商行的车队外出,我本以为步风能好好照顾到他,可谁知一去就成永别……麟玉这孩子是他娘的心头肉,又漂亮,又讨喜,谁不宝贝……可是,可是……”
      话未完,泪又流了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不让人心碎?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连连安慰,“爹,弟弟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伤了身子。”
      铭戌其实忍了很久,似觉得不好开口,但总想问问清楚,他看了看段霜,但段霜一付兴致缺缺的模样,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问道,“真的是鲁步风干的吗?官府已经查清楚了?”
      果然,这一问激起霍家人极大的反应!
      “林公子,你还相信那个灭绝人性的叛徒?”霍家大少爷霍麟琥瞪红了眼。
      “这个……”铭戌只是道,“我见他真的不似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霍老先生猛得咳嗽起来,那神情竟比丧子之痛更悲切,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年轻人,他的二子霍麟珊一边为他捶背,一边对铭戌道,“我们全家人当初也是像林公子这般信任他!尤其是爹爹,几乎就将他当作儿子来看待,可结果呢?”
      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次去买炉窖马,十六个人却抬回了十三口棺材,炉窖马踪影全无,侥幸活下来的兄弟都指认他是凶手,证据确凿,他想狡辩都没有用!”
      段霜瞅他一眼,这个家仆说起话来倒铿锵有力得很呢。
      霍麟琥跟着说,“师弟这样做分明是蓄谋已久……”
      “大哥,你还叫他师弟?”霍麟珊愤慨不已,“那个叛徒,我们竟养虎为患!”
      铭戌本知道在这个时候为鲁步风说话不适合,却不想他们竟……他再去看霍老先生,霍晋东知道铭戌的意,但他咳得太厉害,眼里充满泪水,却说不出话,铭戌也看不出他对鲁步风是否有昔日之情……想想真灰心,他起身就要告辞。
      霍家人当然尽心挽留,铭戌仍然执意离开。
      出了雍骐行来到大街之上,段霜长长感叹,“人长得好真吃香,到哪里都是另眼相看,什么都不计较呢。”
      边说她还边瞅铭戌,可惜铭戌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那件事上,他心里越想越不对,不由道,“难道他们就没一个人觉得很蹊跷吗?我和鲁步风只得数面之缘都不能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但与他自幼熟识的人都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谁能肯定谁的为人?”段霜好笑地看着他,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一个心眼,一根肠子了!“证据确凿,有两个人断定他行凶。这就是说明他犯事,还能怎样去抵赖,怎样去反驳?”
      铭戌摇摇头,还是道,“可是我就不相信!十三条人命,而且还是朝夕相处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是人吗?”
      段霜翻着白眼,“事实就是他做了!就算你亲自到牢里去问他也无济于事。要么他承认,要么他否认……谁会去承认?所以……喂,喂!小和尚,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正摆出一付谆谆教导模样的段霜却发现被教育的对象无视自己的教诲,一个人神采飞扬地迈大步走开了!
      “喂,你赶着去做什么?”
      铭戌回头,兴奋不已,“我们去县衙!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去亲自问问他,说不定他就是被冤枉的,可是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就给定罪了!”
      真是受不了!段霜站在原地不敢相信,“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要亲自去问他了?”遥想当年他不知天高地厚得杵在自己身边,就是凭这种完全不知所谓的热心肠,就算最后被逐出少林,天涯漂泊,都看不到有一丝悔悟!
      “喂,喂!”眼见他真的头也不回就去找县衙,段霜气急败坏,喊着就追过去,“都被判了死罪,打入了死囚牢,你以为你见得到吗?喂——”

      反正铭戌就是找到了县衙大门,段霜一把拽住就想敲门的铭戌,“真是怕了你!你就这么想进去?”
      “那要怎样?”铭戌不解。
      段霜决定大牺牲,“如果真要进去问清楚,就要趁晚上月黑风高,咱们偷偷翻……”
      偏偏铭戌异常严肃,他正色道,“我们又不是去劫狱,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去里面?”
      “你——”生气了,生气了,段霜生气了!好不容易进了大县城,连歇脚都没好好歇,吃也没有好好吃饱就陪着他为了一个才见几面的人,莫名其妙奔走了半天!若是依她的性子,管他是真杀人还是受冤枉,被捉住了就是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半个人!“小和尚,本小姐不想再陪你玩了!县衙大门就在那里,随你是写贴登门还是放火打劫去,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要去找最舒服的客栈,好好吃,好好睡,再见!”
      异常有骨气掉头就走的段霜只听得铭戌在身后道,“那段姑娘,我的饭菜是要素的。”
      突然间虚脱到无力的段霜忿忿回头,“我—吃—全—猪—宴!”
      隐约觉得她又使性子了的铭戌挠挠头,等不见了她的身影,他也就又全副心思放到了鲁步风的事上。
      不是升堂的日子却有人敲门,小衙役骂咧咧去开门,却被眼前人惊得目瞪口呆!好俊,好俊的人呀,就算清清楚楚知道面前是不折不扣的男子,但那比女儿家还出众的面容还是让人无法抵挡,“公,公子,请问有什么事?”
      铭戌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想见县令大人,不知县令大人在不在?”
      “在,在!”小衙役点头如捣蒜,完全忘了县令是不随便见人,而且他连名姓都没有问就往里面带了!
      铭戌理所当然跟了进去。
      万富县的县令姓钟,今日无事正在书房小憩,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报有客到。
      “客,什么客?”钟县令把眼一瞪,“什么名姓,什么来历?”
      “这个……”完了,忘了问了。
      “胡闹!你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带人来见本官了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衙役忙解释,随口就道,“大人,我看来人风采不凡,必不是普通人物,搞不好……”
      什么?钟县令一听,心也一跳。天下闻名的雍骐行就在自己县内,不少王孙大臣都会暗访至此,而且此次的案件性质重大,搞不好京城都有了耳闻,加急特派了密使……
      铭戌只是在花厅里等了一会耳就听到了内堂脚步声,一个小厮忙去挑帘,边喊,“大人到!”
      钟县令这么一看铭戌也是大大惊愕!痴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相信世上真有神仙般美丽这么一说!眼前分明是个年轻男子,可是花容月貌,那眉目清朗又不带一丝脂粉气,脱俗清新,看那衣着并不华丽,但就是卓尔不凡!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定是亲贵忠臣家的公子!
      铭戌才不知道他们脑子里的丰富想象,他只是微微行礼,“打扰到大人了。”
      钟县令只觉担当不起,可是又不敢贸然去问他是什么人,于是只好小心地问,“这位公子找本官有什么事?”
      铭戌也不拐弯,直接就说,“我是为了鲁步风的案子。”
      果然!钟县令和衙役互看一眼,如果是京城派来询问这案子的……“那,那公子是想看看案卷,还是……”
      铭戌摆手,“不知道我能不能见鲁步风?”
      “可以,可以!”钟县令也顾不得死囚犯不得见人的规矩,一口就答应下来,“下,下官这就派人去押鲁步风来见公子……”
      “我自己去好了,”终于有点奇怪的铭戌瞧着异常谦逊的县令,随即就以为是这个县令为人和善,是个难得的好官了。他觉得麻烦了别人,想自己去到牢里也无所谓。
      钟县令哪敢说不,连忙叫人并亲自带着往死囚牢去。
      万富县算得上民风朴实,这监狱也不造得阴森恐怖,死囚牢也就是坐落得深了些,不和其他牢并在一起,单独成间,铁门一关只觉得空旷和寂寞了。
      一个狱卒拿出钥匙,将门打开,“大人,公子请。”
      铭戌往里瞧了瞧,不好意思问,“我能不能……”
      这县令何等机灵,连忙把已挤进的半个婶子移出,“公子您进去吧,问完了再唤下官好了。”
      呃?还没等铭戌琢磨出他这样说话的语气口吻,这县令已经带人匆匆退下了。“这么爱民如子的大人?”
      铭戌摇了摇头,还是走进了死囚牢。
      这座牢就一个犯人,而且也没受到严刑逼供,铭戌一眼就认出了鲁步风。
      “鲁兄,鲁兄?”铭戌试着去叫他。
      只听得铁链‘铛铛’做响,靠墙而坐得人抬起头,“谁?”
      鲁步风是个正气凛然的男子,长得不算俊美,但也周正,只是这么些天的牢狱生活使他脸上蒙着一层漠然,麻木而绝望的空洞。
      铭戌走近他,慢慢俯下身,试着微笑,“我是林铭戌。去年你从徐州回邢州的路上,我们相识,后来到了邢州你还邀我在雍骐行住了两晚……”
      鲁步风看了会儿铭戌的脸,忽地笑,撇过头,“没想到来看我的只有你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
      铭戌很高兴他当自己是朋友,却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嘲讽和落寞。他也坐到草堆上,问,“步风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鲁步风冷哼一声,“还需要问吗?不是已经证据确凿,我把三少给杀了,还有那些弟兄,十年才出窖一次的炉窖马也被我偷了……你又何必再问我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鲁步风抬头,好笑地望着他,“罪名已定,你又为什么不相信?”
      铭戌认真地道,“不相信。虽然我相交只几天而已,可是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你怎么可能去杀人劫宝!”
      铭戌不知道他这种一认定就义无返顾的执拗性子对旁人有多大的影响。鲁步风是硬汉子,但今时今地听他这么一番坚定的话语也不觉心头一热,眼眶微酸,他不敢表露,只拼命哈哈大笑,“没想到,没想到……养我如子的人都没有这番心意……”
      铭戌去过雍骐行,他当然知道他的悲伤有多大,只是不澄清,怎么让人知道他无辜?
      “步风大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过一遍,原以为他们会相信……可是——我再说又如何?”鲁步风紧紧握住锁住双手的铁链,一字一句问。
      “洗脱冤屈啊!”铭戌依旧坚持,“真相不可能被掩盖。现在所有人都被假象蒙蔽了。如果连你都放弃了,那么有心害你的人不就得逞了?”
      鲁步风依旧不说话。
      铭戌其实不笨,他道,“你这样,霍老先生怎么办,他一下失去的是两个儿子……”
      鲁步风抬头望着他。
      “我先去了雍骐行,见到了霍老先生,他比一年多前沧老了许多,虽然他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记挂你,毕竟他养大你,其实真正明白你的人是他!”
      “师父还是相信我的?”鲁步风终于开口,语气中竟带着不为人觉的惊喜。
      铭戌不觉自己在说谎,他相信霍晋东,“是的,所以你也不能放弃,你要说出真相!”
      冷漠只是面具罢了,鲁步风苦笑,将头深埋进膝盖里,“其实所谓的真相只要几句话就能说清。那日车队已近邢州地界,于是我决定在山道最后休息一下好连夜进县城。茶水干粮都是专门小心采买的,我们从来不碰驿站茶铺的东西,连山中泉水也不轻易去尝。可是那天才喝了点东西吃了点干粮,我就人事不醒。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了……”
      铭戌离开是由钟县令亲自送到县衙大门口。
      “这个……公子,公子方不方便透露姓名给下官,下官一定严守秘密……”
      铭戌连忙拱手,“大人太客气了,在下只是普通习武之人,我姓林,林铭戌。”
      一直目送他离开,有人凑到钟县令身边,“大人,这朝中姓林的,可有?”
      “废话!”钟县令一甩袖子,“光中书、侍中就有两位林大人!就算是他们府里的家丁,我们都得罪不起,这个自称江湖人的林铭戌保不定就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放下这个县令不说,铭戌在县城里打听了十三家大客栈后,终于找到了段霜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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