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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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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能的!”
段霜和铭戌各自一肚子不可思议。
“小和尚你怎么可能见得到鲁步风?他现在是死囚犯,你究竟送了多少银两了?”
铭戌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这件事上,只是道,“为什么要送银两,县令大人很和善。我只是要见一下人,又不是劫狱,为什么会很难的样子?”
段霜也学会了挠头,看着他咧嘴笑,人要活得这样纯粹也是珍贵。
见段霜又抱起块香瓜要啃,铭戌不由得着急,“段姑娘你也帮我来想想啊!那两个雍骐行的武师说十月十七日一早,他们从易州全平县的东来客栈整装出发,才没走几十里路就头晕脚软,然后步风大哥就拔剑大开杀戒,他们是因为逃得快,滚下路边土山才幸免于难。可是步风大哥却说这一路根本就没有出事,他们于十月二十三日就过了临近邢州的驿站,二十七日的酉时他吃了茶水干粮后人事不醒,待醒过来就被告知自己是因为和人分赃不匀,才会被下药丢到县衙门口,而且还真的就在全平县那里发现草草被掩埋的十三具尸体。时间,地点完全对不上,这莫非是见了鬼?”
段霜吃得香,只是冷笑,“什么鬼不鬼的!这么简单的事,两种情况,只可能一种是真的,不是他在睁眼说瞎话呢,就是另一个在睁眼说瞎话。”
铭戌一听,立刻在房间里踱起步,“说谎?我相信步风大哥不会骗我,那么……”
突然他想是想到了惊人的事情,神情激动得冲到段霜面前,“天哪,段姑娘!那两个武师是在陷害步风大哥!他们完全瞎编了事实情况……为什么,为什么?我,我要去告诉霍老先生……不,不,应该先去县衙?对,去县衙!”
哎,非要费这么半天劲,才能想到这种可能性?段霜兴致缺缺地看着好似无头苍蝇般的铭戌,就是泼他冷水,“陷害?小和尚,你以为陷害一个人那么容易的!按他们的说话,各种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户外山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么事情就很好解决,只要有人能证明在六月十七日以后到二十七日,在去邢州的任何一条道路上,只要见到过他们这队人,那么鲁步风就是冤枉的!”
铭戌大喜,神情正要飞扬,段霜肚里暗笑,继续浇冷水,“你看你看,道路人来人往,而且邢州又不能算下州,怎么说要找一两个证人也不困难。可是你看,自县衙抓到鲁步风,到定案判罪也过了那么久,雍骐行的大事情也肯定各州都传遍!结果怎样?鲁步风现在等着最后问斩的定日,是人命啊,不光一条,还有十三条冤魂沉雪,不可能不站出来做证吧?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说谎,他们没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铭戌不停摇头,他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我知道步风大哥为人很严谨,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他这次护送这么珍贵的炉窖马,肯定不会走人多眼杂的大道,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也是很正常的!”
“噢……”段霜惋惜地耸肩,“天数了,是他命中该劫,怨不得别人了。”
铭戌知道段霜她置若旁外,只怕是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但是不到人头落地,还是有挽回的希望的,不是吗?
“我,我还是会去找县令大人和霍老先生,让他们相信步风大哥,把事情好好查清楚的。天色不早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回自己房间了。”
段霜看着他离开,当然知道他心不死。不过这种别人家里事,外人插手一点好处都没有!损人要利己,就算不损人也要利己,淌浑水管闲事更是要遵守这大原则,段霜自问从来都没有高尚到无用的正义感。
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铭戌的身影,想都不用想去雍骐行了。才不去管他,段霜自己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中午回客栈但铭戌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个时辰,段霜想想还是算了,“切,不肯听我的,随你去。”听说有个杂耍班下午要在街市开张,哼,看戏去。
功夫好看又花哨,看到未时都要过了,段霜回客栈,可是一问铭戌居然还没回来!
雍骐行一定是去过了,难不成去县衙说话也给抓了?
“肯定是给当作同犯给抓了,笨和尚!”
县衙大门紧闭,瞧不出什么动静,才不想为了那个笨蛋去劫官的段霜决定探个清楚,若人真是被抓了,那就关他几天再去救,哼!
怎么最近都有人敲县衙大门,有案情不好去东门大堂敲鼓?小衙役开门就见一个笑嘻嘻的年轻女子,眼睛特别亮,又圆又大,可一笑就眯成了小月牙,于是他也不由得客气地问,“这位姑娘有什么事?”
段霜问,“你们今天有没有抓一个姓林的人,就是长得很漂亮,但很笨的那个?”
“什么?”小衙役一头雾水,“姑娘是要来报案?”
段霜瞧着他,“没有?小和……林铭戌没有来过?”
小衙役恍然大悟,“姑娘是说林公子?没有啊,林公子没有来过。大人已经吩咐下来,如果林公子再来,不管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要全力照办!”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女子掉头就走了。小衙役呆了呆,自觉没趣地关上门。
段霜气鼓鼓,“这个笨和尚居然还在雍骐行,真是的!”
雍骐行的丧事还在办,门口小厮认得段霜,“姑娘。”
段霜不客气,直往里面走,“林铭戌还在里面?”
小厮慌忙拦住,道,“林公子一早来过,可是马上就走了。”
“走了?”段霜停下来瞪着他,“他走到哪里去?”
小厮道,“城郊的黄石山。”
段霜一愣,“黄石山?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可能在大门口这样的喧哗十分不妥,这时一身白色丧服的霍麟琥闻声走了出来,一见是段霜倒也认得,只是神情不屑,“你是来找你家林公子吧,他走了。”
摆明是要打发人,段霜才不管,“我家公子是要来找霍晋东的,为什么要去什么黄石山?”
霍麟琥怒喝,“你只不过是个丫头下人,竟敢直呼我爹名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段霜懒得理他,动身形就往里去,“滚开,我去见霍晋东!”
竟然被这下人小丫头给从身边溜过!等霍麟琥惊怒得回过神,却再拦不到,他只得迁怒门口的小厮,“养你们是做什么的!一个大门口都看不住,随便放个丫头进来,还不跟我去把人捉回来!”
段霜几步就到了灵堂,打眼一看就没有霍晋东的人,于是她想也不想,绕过灵堂就迈进右边的拱门,往内宅院落走去。
“什么人竟敢不经允许闯雍骐行,好大的胆子!”
雍骐行内院山石水榭,段霜进到一片怪石夹廊时又被几个人拦住,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少霍麟珊。
“什么胆子不胆子的,我就是要去见霍晋东,凭你想拦住我,滚开!”
没有想到一个下人小丫头敢这么说话,霍麟珊竟然愣得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终于霍麟琥赶了,站到自己弟弟面前,“来人,给我抓出去!”
呼啦啦,围上十几个人,段霜连眼都没抬,只是叹息似地摇摇头。
每个人才一下,就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群痛得站不起身的家丁。
“大,大哥……”霍麟珊直拽霍麟琥的衣角,这些家丁也随着武师习武,没理由十几个人好象手无缚鸡之力就被一个小丫头撩倒!
段霜昂首挺胸站到他们两个面前,一脸讽刺的笑容。
霍麟琥终于知道面前的丫头不好惹,他对自己弟弟道,“那林铭戌的武功深不可测,这个丫头是他的人,也不可以硬来。”
于是他想了想,换了张客气的脸道,“你家公子真不在这里,因为……我爹去黄石山了,所以林公子也跟了过去,你可以去那里找找,说不定他已经见到家父了。”
段霜听呀听,越听笑容越灿烂,“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我们家公子就这样去了黄石山?”
霍麟珊瞧着她,总觉得她笑了太有味道了,“你,你还不找你家公子?”
段霜深吸口气,咧开嘴,“哦,不急。既然霍晋东是一早就去了黄石山,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还不去接他老人家回来?正好,正好,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把老人家留在山里那么晚,不孝啊,哎……”
嗄?霍麟琥和霍麟珊面面相觑,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丫头这么将他们一军!
好脸摆尽,段霜一下收敛起嬉笑的神情,冷眼瞪着他们,“怎么了,打自己耳光了?你们最好就从现在起就夹起尾巴做人,不要真给我料到你们做的事!”
打算立即走人的段霜忽然被人唤住,“姑娘,你是要找老夫?”
外面乱哄哄成这样,霍晋东终于还是由人搀扶着走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霜本想走,不过回头看见霍晋东那张难掩悲伤的脸,再去看看他那两个丧服在身的儿子……呼,她是被那小和尚唠叨的太烦了,决定管闲事的她想上前,可霍麟珊怒目而视,大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段霜瞪着的他,方才一点点的好心全无踪影,她瞪完他们,扬脸就对霍晋东道,“没事!我正要走人,这种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你呀,自己一手带大的人会做,会不做什么样的事,你都不会好好去想!光在那里难过,哭得眼瞎心黑了最好,得意了别人!”
撂下话,段霜头也不回大步就离开。
“爹,这个臭丫古里古怪,邪里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要去理会!”霍麟珊急急道。
霍晋东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瞧着段霜离开的方向,任谁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笨和尚!”
黄石山是城郊的一座乱石林立的土山,非常大但不陡峭,几乎就被荒废着,附近连一家猎户都没有。
眼看着就要黄昏,段霜又气又恼,一进到山里就大喊。
才不久,林里就有动静,一个快乐的男声由远而近,“段姑娘,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身姿风流,容貌俊美,正是别无分号,只此一家的林铭戌!
段霜瞧到他,倒也一下很冷静,她双手抱胸,只陈述一件事实,“天下的确有许多笨到无药可救的人,只是我想不到翘楚的位置,你硬是要抢来坐。”
“啥?”再迟钝的人这时候也知道有点害怕,铭戌小心得瞧着段霜那已经忍到极至的神情,快了,快了……
果然——“你怎么可以真的跑到这个地方来啊,啊!”
段霜整整积压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咆哮了!她大步到铭戌面前,拿手指就戳他的脑袋,恨不得能敲开来看看这个东西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铭戌忙解释,“我,我要见霍老先生,可是霍二少说他在这里。我已经说了步风大哥被冤枉的,就想他们不会骗我……”
还敢狡辩!段霜火更大,“不骗你?那我刚才在雍骐行见到的霍晋东是谁,是鬼啊!这种说出来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话,为什么就会有个傻瓜会傻不楞噔真跑来了!你自己看看这种地方,鸟都不下蛋,你找土地公公啊!就算,就算真的到这里来了,往四下一瞧也该明白了呀!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时辰?你不会去找他们算帐啊,你身上的武功是用来做什么?练身养老啊,啊!”
完全被吼得没有方向,铭戌可怜兮兮,“我,我也知道好象上当了,可是山那么大,万一真的在……”
“啊——”段霜顿觉头晕目眩,忍不住就想掬一把英雄泪,对牛弹琴都还能换来两声哞哞叫!“铭戌小和尚,现在我就正式通知你——你的确上当了!非常不幸,是彻头彻尾的上当。”
铭戌不敢说话了,他的确是在山里找了一天,可是……
气到想笑了,段霜看了看铭戌那无辜又认真的神情,“肚子饿吗?”然后一把拽过他的衣袖,拉到一块平整的石头边,“坐下!”
乖乖坐下,铭戌说,“不,不饿……”
“才怪!”段霜瞪他,“从一早出来到现在你有没有吃过东西?”
冷不丁,铭戌接到段霜丢过来的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肉脯和白面包子。心中莫名的感动,从五年前藏经阁的第一次相遇,铭戌就直觉要相信她,亲近她,从来她都好象凶神恶煞般对待所有人,可是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值得信赖的人了,也许是自己太笨,总觉得看不清、辩不明这世间人与事,而惟有她是最真实的……
段霜坐在他身边,看他一口一口吃着东西,尽管不肯承认,不过见到他真的是终于放下心,这样的笨蛋,虽然学了一身好武功,但是单纯执着得完全不肯相信人心险恶,真是不知道他怎么能长得风神俊朗,又回到自己身边,不过……
“你呀还是放弃吧。这件事没有看得那么简单,鲁步风是死定了。”
铭戌心一动,不由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认真地对段霜道,“我不会放弃。不到最后一刻我都要替他伸冤。不要说我认得他,就算素不相识,明知道有冤屈也不能不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霍家要骗我,可是不管他们再要骗我,我还是要他们知道步风大哥是冤枉的,要他们去帮步风大哥,只有他们肯出面,这事才有转机!”
段霜仰天长叹,瞧着铭戌摇着头,好半天她终于决定——“小和尚,你相不相信我说的?”
“当然相信!”铭戌坚定点头,段霜的聪明是自己几辈子都赶不上的!
段霜也认真地对他道,“我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不过那个鲁步风被冤枉得够彻底……”
铭戌精神大振,十分兴奋,“真的?那,那步风大哥就有救了!”
段霜忍不住泼他冷水,“救人就要证据,我都说了我没有。陷阱!一个处心积虑的坑,一个迟早要掉到坑里的人,坑深土厚,你能怎么办?小和尚,雍骐行,珍宝天下闻,本就是个是非之地,现在死的是霍三少,押的是义子,事情绝不止除异己那么简单。”
铭戌一直就知道段霜早已看明了这件事,他忙问,“段姑娘你一定能替步风大哥沉雪,是吧?”
段霜又一付玩世不恭的模样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想的,就算真给我全料到了又如何?”这种一眼就能看透的把戏,要说明还不容易?可要拿到堂上去救人……“证据啊,笨和尚……”
“我,我,我这就去找证据!”连段霜都肯定鲁步风是冤枉,吃下定心丸的铭戌异常激动。
段霜一把拉住就想下山的铭戌,“你去哪里找证据?你出来一天了,给我回去!明天,明天我告诉你应该找什么证据!”
铭戌慌忙点头,于是和段霜一起离开黄石山,回城里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