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人不要捡》红尘晚陌

25、第25章

　　第二天，任非吊着胳膊和路南一起去上班的时候，毫不意外的遭遇了事务所众人的围观。

　　说围观可能也太夸张了点，毕竟任非一向性格冷淡，随时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他哪怕穿着“皇帝的新装”来上班，律所的人大概也只会维持着生吞了一个鸵鸟蛋的表情，点头和他道早安。

　　但是有路南在他身边跟着，气场这种东西，好像就莫名减弱了好几分，虽然并没有到围观的程度，但是周遭人士对路南的亲近感和对他这冰山精英的敬畏感，莫名交织成了一个若即若离的氛围。

　　友好八卦又放松的表情是留给路南的，敬畏和探究着保持距离的感觉是留给他的。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敢于凑到任非面前的人明显多了不止一点，陈助理等人不必说了，连平时那个很少和任非打照面的合伙人都跑来对他的遭遇表示了一番慰问，在得到了“遭遇劫匪“这样的解释后，十分虚伪地表示了一下“啊，这样你真是太倒霉了“的同情。

　　等到办公室终于重新清净下来，路南才关了办公室的门，很乖巧地搬了椅子，在任非的对面坐下来，笑着帮任非挑出来他点名要的文件。

　　“大家很关心你呢。”

　　任非：“……”
　　有吗？他觉得这群人只是想挖八卦而已。

　　但是路南这么说，他也勉强接受了这些人在某些程度上还是存有善意的想法。

　　“我把办公位移到这里会打扰你吗”路南询问着，其实已经在做了，看见任非带着一副“你这问题真没诚意”的眼神，笑着解释了一下“你胳膊不方便，需要什么我可以随时递给你。”

　　任非看了他搬过来的文件一大摞，很想让他原样搬回去，话到嘴边却忍下了。

　　“你就在这里看吧。”他说，“不要出声。”

　　路南还真的没有出声，只是眉眼弯弯，笑的别样的好看。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分别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去，效率意外的很高。

　　路南就这么打着照护病患的名义，驻扎在了任非的办公桌前，十分尽责地做个端茶倒水儿的实习生。

　　他也并不像任非原本以为的那样，只是觉得好玩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呆上几天，除了毕业季必须要去准备的论文，其余的时间，他是真的拿出学东西的劲头，一份一份地研究路家的案子和赵家需要他进一步交接的东西，碰到不懂的，还要和任非探讨一番。

　　路南懂得自身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也知道这个位置会带给他多少任性的资本。

　　可是路南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懂了什么叫“过犹不及”，他能小小的放任自己为了喜欢的人去付出那一点无伤大雅的“情怀”，却也能在这“情怀”之余，深切的明白着任何一点机会都是不该被浪费的。

　　父子之情固然算得上可靠，可是赵俊生不仅仅只是一个父亲，他是赵家的子孙，是另外一个人的爱人，也是一家企业的掌门人，他处在这多样的身份中，不可能用全部精力只去照顾一个路南。

　　路南不会谴责赵俊生的失职，所以他只会靠自己。

　　也许是寄人篱下的岁月过得太如履薄冰了，路南很懂得厚积薄发和韬光养晦的道理。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已故路家小姐的私生子，赵俊生大费周折也要认回来的这个儿子，仍然是个羽翼未丰涉世未深的青年，动动手就能拆一只胳膊。

　　可是任非已经隐约通过路南提出的那些尖锐却不失分寸的问题中察觉到，路南绝不是他们认为的那样好对付，至少，是被他们傲慢的低估了。

　　和路南“同进同出”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这日，任非正在和路南探讨，他的遗产案中有哪些东西是可以作为诱饵，去换取更多的利益时，他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助理来敲门的时候，眼神里甚至露出了一点隐约的慌张，不太明显，却明显是被什么气势强硬的人镇住了。

　　“任律师。”陈助理在这种情况下，下意识地忽略了“初出茅庐“的路南，只选择了向任非汇报，“有位先生带人来了律所，指名要见你。”

　　任非不为所动：“我不记得今天下午有过预约。”

　　“他没有预约……”陈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他带来的人说他们先生姓蒋，你知道后会见他的。”

　　任非：“……”
　　他那还没拆线的胳膊已经隐隐开始疼了。

　　倒是路南露出了一个略显不悦的表情，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说话，被任非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别激动。”任非就着按住他的姿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在这儿等我，这里是事务所，他不会怎么样的。”

　　路南看着他包着的胳膊，显而易见地露出怀疑的表情来。

　　任非只当没看到，径直看向陈助理：“这位蒋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助理不知为何看了路南一眼，又转回目光来：“会议室里有客人……所以，他们现在在安清律师之前的办公室里。“

　　任非：“……”
　　来人大约是蒋信之了，只是，他意外地很会选地方。

　　任非波澜不惊的点点头，起身去了。

　　安清办公室的位置和任非的办公室南辕北辙，要穿过整个公共办公区域，也不像任非和合伙人的办公室那样是半开放格局，而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屋子，关上门，外面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听说这曾经是安清当初特意要求的，他似乎很抵触那种随时可以被人观察的办公环境，因为合伙人当时对他十分赏识，所以在这种不算要求的要求下开了绿灯。

　　现在想来，安清的到来确实是低调的过分了的。

　　一个名校毕业、已经有了几年工作经验的年轻人，既不在家乡工作，也没有在毕业地就职，背井离乡地跑到T市任职，很有一种闯天地的孤勇。

　　但是安清并不是那种空有一腔孤勇的性格，他的性格甚至和路南有几分隐约的相似，善良，温和，有责任心，并有一种不张扬的坚毅。

　　至于是什么给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孤勇来去的动力，这显然已经不可考了。

　　安清仓促辞职后，这间办公室就空了出来，合伙人曾经和其他人讨论过考虑过，准备要将这间办公室改成中型会客间，因此还是有人定期打扫。

　　任非推开这间办公室的门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尘封的气息，相反的，因为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一点，反而让人感觉到熙攘的拥挤。

　　贴近门的地方站了两个保镖，再往里，一个秘书样的人彬彬有礼地站在沙发边，沙发上坐着的人，才是传说中的蒋信之。

　　他看任非推门而入，只打量了他一眼，就挥开了顿时紧张起来的保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十分低沉稳重地出声道：“在外面等。”

　　秘书欠了欠身，和保镖先后而出，自始至终没有对任非露出任何好奇的表情，只是很谨慎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直到门关上，蒋信之才从沙发里站起来，很浅地打量了任非一眼，才礼貌地伸出手来：“任律师，你好，我是蒋信之，温宁和我，是夫妻关系。”

　　任非倒是很快伸出手去，随后，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好，我是任非，温小姐的代理律师。”

　　他说话也是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对面的蒋信之明显比他有权有势，就露出些让人不齿的奴颜媚骨来，也没有因为自己胳膊上还挂着一道拜他所赐的刀伤，就露出那夹起尾巴做人的畏惧来。

　　这种“胆识”，倒是让蒋信之不知是欣赏还是威胁地眯了眯眼睛。

　　“伤怎么样了？”蒋信之毫不避讳，“朋友做事不小心，希望我吩咐他们表达的‘歉意’，任律师已经收到了。”

　　蒋信之这样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颠倒黑白也颠倒地一本正经，那天晚上你死我活的追杀，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做事不小心”。

　　“蒋先生是说支票吗。”任非没有表情，没有怨言也没有情绪，只有语言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我已经取出来花掉了，蒋先生可以放心。”

　　蒋信之：“……任律师真是如传说中一般，巧舌如簧。”

　　“还行。”任非还是那缺乏表情的样子，“靠嘴皮子吃饭，不利索就不值行市了，温宁小姐这样好的眼光，大约也看不起。”

　　蒋信之：“……”
　　温宁的“欣赏”显然是蒋公子一块心病，被任非这样夹枪带棒地端出来，顿时让他像被噎住了似得。

　　任非倒是很自若，趁着蒋信之被噎住的这短暂的时间，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自称和温宁是夫妻关系的男人。

　　蒋信之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出色，抛开那些说出来让人惊叹的身家背景，他依然是个很有气场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五官组合出了一种严肃的英俊，一举一动都有不可忽视的贵气。

　　可是只这么看着，任非就知道温宁对这样一个外人抢破头的“如意郎君”到底有哪里不满意了。

　　是气质。

　　这个男人透露出来的气质太威压了——出门带保镖，身边的秘书也毕恭毕敬，走到哪儿就让哪里的人不自觉的生出被震慑的忌惮，连他和人短暂对视时，眼神都透露出来一种上位者的审视。

　　而他明明还是很年轻的，看样子最多不过三十岁，可是他所透露出来的一切，都太成熟了。

　　任非并不认为，以温宁那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刁蛮公主性格，会愿意天天对着一个动不动就龙颜大怒的“父皇”。

　　真父皇也就罢了，他吹胡子瞪眼睛，温宁也要跪听。

　　但很显然，这“父皇”架子的男人是别人家刚继位的太子爷，他的威严，只能不断地提醒温宁，她这是被亲爹扔出去和亲。

　　谁都不喜欢无理由的多一个“爹”，无怪乎温宁憋屈。

　　任非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思考完了，蒋信之才并不算快地从那被噎住的境地里反应过来。

　　他顿了一下，决定抛弃那些无用的口舌之争，直接和任非表明目的：“我是来商议和解条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