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杂记之幽冥殿》陌面

13、第 13 章

　　地藏王醒过来的时候，还是靠在蒋的身上，却也没有旁的身影。他有点疑惑，半睡半醒之际，他分明听到了张衡的声音。蒋还在那里品着茶，地藏王见了，自然也讨来一杯。但这一喝，便发觉这时日已不早，毕竟茶都已经放凉了。他开口道别，蒋没说送也未说留，只是手不曾放开，眼不曾眨。地藏王怀疑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却依旧无效。
　　地藏王想，若不是子仁来这里寻他，怕是今晚就要在这里住下了。很自然，他就那般被杜子仁带了回去，没有一丝的动静响起。蒋就像是没看到一般，还是喝着茶，脸上淡淡的阴影。杜子仁没看到张衡，自是晓得那鬼帝怕是已被蒋搞定，也没有逞那一时口舌之快，确切说他只不过是喜爱看戏，却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能扮个角，自然是好的；但若要是入戏太深，那就不是他所愿的。随他离去，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南方鬼帝闹事不嫌大，可别最后......一个不慎把自己的心也丢了。
　　地藏王回到自己的宅子，没瞅到自己的大猫豹，顿时有些许不开心￣へ￣但他也晓得，豹尾不可能一天到晚只围着他转。杜子仁坐下，手枕着头，调侃一句：“艳福不浅啊。”地藏王斜睨了他一眼，哼哼了两声没做正面回答。杜子仁顿时觉得好笑，捏住地藏王的鼻子：“你个没良心的。”语气带着不明显的意味，杜子仁却也没当回事。看着地藏王被他捏住鼻子的好笑模样，终于还是良心发现般的松了手。
　　“明天想去哪里玩？”他问，地藏王闻之一愣。
　　“那个……不会被，发现吗？”
　　“当然~”杜子仁挑高音调，见地藏王一脸的担忧，最后大笑着说：“不会啊。”
　　地藏王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杜子仁是在骗他，在他的脑海里杜子仁一直都是很强大的。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杜子仁，希望他给自己提上一点好的建议。杜子仁自然会提出建议，他巴不得提个建议呢，而这个建议在他看来是最能制造混乱的。
　　“我告诉你方法，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了。”
　　地藏王歪着头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似乎不放心般的画蛇添足的多说了一句“你莫要欺我。”杜子仁笑着摇了摇头，手触上了地藏王柔顺的黑发，反问一句道：“我何时欺过你？”明明一直都是啊。他愉悦的眯起了眼，犹如偷到了鸡的黄鼠狼。地藏王看着他，眼里带着懵懂。
　　在地藏王看来自己是利用封印的漏洞偷溜出去，但看在别的鬼神眼里，那就是他终于想开了，愿意出来接受新鲜事物了。地藏王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跑了出去，他在心里不由得再一次感叹杜子仁的能力，在他看来，这幽冥地府之中，怕也没谁可以比得了杜子仁了。地藏王闲散的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没注意，一条黑影嘶硫一声闪过，却也快不过地藏王的眼睛，他分明看清那是一个破败的鬼魂。不觉流下冷汗，他东张西望，还没等寻出个想法，却只听咕噜一声，肚子有些饿了。纵然没谁在四周，他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只得继续顺着路走下去，期盼着哪里有一丝烟火，讨他一口饭吃。到底不怕他寻，不出三四里的路，一座冒着炊烟的小屋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走过去轻轻扣了下门，吱的一声门就开了，拖着长长的调子。倒也不知道是屋主人法力高强还是地藏王自己推开的，但这些显然也不重要了。此时屋中一派暖和，一黑发披肩的清瘦男人正在那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自在。然后只听他招呼了一声“来了就过来啊，别傻站着了。”地藏王闻言，走进跟前，却被一把拽住，落了座。手中被塞了一双筷子，那男人喝道：“快吃，吃！”说罢，也就不管这不请自来的地藏王，直直自己拿起了一截鸡腿，啃了起来。地藏王似乎也被感染了，他吃了起来，也不客气。心情愉悦万分，不觉多吃了几口，只吃到肚皮紧绷如同熟透的西瓜。那男人显然很开心，又塞了个酒杯到地藏王的手中，开口就说：“我平等王陆在此也不多说什么，只当老友好生吃好。”说完也不等回话，一口就将那酒喝了下去，喝完还举着那大海碗示意一番，果真是一滴不剩。地藏王不好推脱，又有些愁苦的瞅了一眼，最后到底还是喝了下去。那陆哈哈一笑，伸手一把将地藏王揽在了怀中，指着这一桌好酒好菜，打了个酒隔，问了句：“可还好吃？”地藏王微一点头，回了一句妙极，却不料陆追着问到底是这时的好吃还是曾经的好吃。这可苦坏了地藏王，他怎么知晓这陆曾经做的是什么味道。却不料本来在心中所述之言，竟脱口而出。陆闻言，那双黑白分明，一点也不像是喝了许多酒的眼睛就这样扫了过来。盯了许久，嘿嘿一笑：“我是说，这与你吃过的菜相比，当如何。”这台阶给的极妙，虽然地藏王还是有些纠结，却也不觉得愣不好意思。
　　吃罢了饭，陆便拽着地藏王要带他去参观一番自己的工作地点。但当一脚已经跨出那房子时，陆却又将腿缩了回来，转身回屋。不久便拿着一件披风回来，很是细心地将那披风搭在了地藏王的身上。然后又给自己穿上一件黑色的西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及肩黑发，整理了一番仪表。瞧着他现在这副模样，到和刚刚大快朵颐的样子全然联系不上。而且刚刚才吃了一桌子的饭菜，这平等王就像是没吃过似的，腹部还是那般平坦。地藏王有些疑惑，难道这个平等王的胃是个黑洞？
　　或许是地藏王的眼神过于奇怪，陆疑惑的问：“我的脸上有什么？”地藏王摇了摇头，有些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有点忒不礼貌。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拽着地藏王就向着西南方向走去。地藏王疑惑：“刚刚那……”陆知晓他要问些什么，也不用他多说，就给他解释了一下。原来刚刚的地方是他开小灶、睡小觉的私人住宅，而现在要去的是他办公的场所。地藏王哦了一声，又生些疑惑。最后经陆一番讲解，也晓得这样的地方只要有能力又不耽误工作，那便可以建造。
　　他们两个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算枯燥。陆的见识广，性子似乎和他吃饭一般，极好相处。没一会儿就到了陆工作的宫殿，却还没来得急凑近，就听到哎哎呀呀的惨叫声。地藏王顿时有点脸色泛白，但他本就苍白，倒也不显。陆故作不晓得，一面走着一面介绍着。
　　此处唤阿鼻大地狱，圜叠绕八百由旬。密设铁网之内，另设一十六小地狱。
　　也不知是否是想到了刚刚所吃饭菜，这稍加一联系，地藏王就觉得自己肚中翻滚，险些就要吐出。却也还记得，身遭有陆跟着，倒也咽了作呕的心思，只眼珠四看，想将注意力分散分散。陆自然也发现了地藏王的心不在焉，问的问题再一次没有得到答复的时候，他一把拽住地藏王的手将他引到了一处干净安宁的地方。将地藏王塞到竹椅之中，他撑着手，居高临下般的看着一时还有些缓不过来的地藏王。却说地藏王平复下心，倒也没问出什么为何这般折磨他们的话，这显然令陆很满意。
　　然而地藏王还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最为好奇的，陆在这种工作环境下竟然还能吃的那般欢，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明显一愣，随即大笑一声，身子晃动，带动着那竹椅也动了起来。
　　“什么叫做随心？”陆笑够了问了一句，不待地藏王回答，他就接着说下去：“我这自然是随心，生，自然也就这些许时日，何必介怀不相干的？他们犯错必要遭到惩罚，我自不能因他们犯错而不去吃饭。人间有句话说得好，没有张屠户还吃带毛猪？换到我这，那就是他等遭罪我岂挨饿？”
　　地藏王沉默一会儿，到底还是幽幽的说出他的想法：“可你到底受了影响。”说完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意图，他还装模作样般的叹了口气，最后他起身告了辞。
　　“所以说，你若无影响，何必要强迫自己胡吃海塞？”地藏王走到门口，转过头反问他一句。陆明显一愣，沉下了脸，也不做回答，只看着地藏王就这么飘出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又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里面明显还没有消化完，他感受得到他的胃抗议般的蠕动，黑色的眼此时是一丝光亮也透不过。
　　没想到，他想，真是没想到。
　　至于他到底没想到什么，大概除了他自己就再也不会有谁知道了吧。
　　但是此时，平等王陆也只是收敛起了自己的笑脸，认认真真的做着他的工作。如他所述，这些鬼魂皆是前生犯了大错、种下了恶因，此时自是要好好的纠回正途、收回那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