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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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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飘散出两星完全不符合时令的飞雪,凉丝丝的,却也不令他觉得冰冷彻骨。当感觉到那飞雪才猛然发现这拂面而过的清风,掺杂着淡淡的花香,倒也令来者忘却了那阴暗的宫殿。风之中又混夹着一些水汽,似想要将这薄薄的丝绸维系住,便作样般的东逛西逛,好一派自来熟的模样。
地藏王捂嘴偷笑一声,很轻,就像是怕打扰这风之精灵,惊扰它的舞蹈似的。
却不料还是打扰了这一片的宁静,花朵片片凋零,反复翻飞,义无反顾的投入薄情的西风之中。却在一曲过后,残忍的被丢弃,于路上任来者践踏。地藏王提起自己衣服下摆,轻手轻脚的避开散落开来的撒发着浅嫩粉色的舞者。不禁又产生了疑惑,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女心怀眷恋,种植了这充满梦幻的花朵。他想,那一定是一位眼中含着柔和春意的美人,却不料,美人是见到了,却是男子。
在那滚滚的水畔,高耸的石头山,那一袭的衣白了地藏王的眼,恍若落入人间飞雪地。黑色的披风随意搭在树上,随着风的动作摇摆着。地藏王看着那道身影,脑海中回荡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觉有些痴了、醉了。银色发冠束缚住那一袭黑墨的发,若隐若现间倒看到他左耳处戴着耳环。他转过身,犹如枯井般的眼注视着闯入他地盘的地藏王,不言不语不笑不怒,没有丝毫的表示。地藏王发现这可不就是在那个大殿正中见到的面容,又看到他左耳处果真带着一个耳环,骷颅头下边是指骨状的流苏。
两相对视,却都没有说话。一个是不晓得打什么招呼,一个是压根没看到。
地藏王终究是担心早了,面前的显然没有那个心情去看这个闯进来的不请自来者。似乎就这样子尴尬了,但是世界上却又从不缺乏巧合与狗血,当下只一股强劲的大风刮过,地藏王那缺乏锻炼的弱鸡简直了……他竟然真的被一阵风给刮跑了(⊙﹏⊙)b面前俊男显然没有料到,他半眯起眼向下看了看,伸出左手将被风刮起的地藏王圈到了自己的怀抱。风刮在他身上,传来一阵阵的清脆碰撞之声。
难得的,地藏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头想要打个招呼,却发现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起来面前的叫什么。尴尬癌都要犯了,地藏王想着,而且不觉得这样很有伤风化吗?!他动了动,却发现那男子楼着他的手实在太紧了,掰不开挣不动。我什么时候弱到了这个地步?地藏王想,还是我被美色引诱了?
“刚刚看孽镜台了?”男子问,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眸相配套,都是那种调调。地藏王回了句是,在心里告诫自己戒色。突然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就像是当初听到的花开的声音一般,带着一丝的朝气,九丝的静谧。地藏王四下看去,想要找到发声源,最后发觉是自己身旁的男子。顿时觉得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般一个仿若雕像的男人笑起来的声音却是这般好听。
“记不得我了?”男人又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仿若画龙点睛,这般石像赋了灵魂。地藏王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肯定了男人的话。就像是料到一般,也像是早早准备好做自我介绍了。男人很轻的说:“秦广王蒋。”说完,他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那片段实在是太短了,而画面又过于朦胧。说完,蒋就不再开口。他注视着这一片美景,那枯井般的眼似乎透过这些看到了自己的宫殿,阴阴沉沉的。
地藏王着实掰不开他,只得任他抱着。又看了看他的脸,最后看着他的左耳。
“你不用工作?”地藏王问,因为他觉得除了他是带薪休假的之外,所有的地府人员好像都很忙,但是又带着那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蒋眼中终于染上了情绪,极轻极淡的情绪,而他带着凉薄疑惑的眼已经明确的回答了地藏王。地藏王自然也看得懂,他在问“为什么要忙?”被蒋这般一看,倒令地藏王觉得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嗯,因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并不忙的......鬼差。”
蒋看了看站在自己宫殿门口的北方鬼帝,又瞅了眼自己怀里的地藏王,没说话。
地藏王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着他所走过的踪迹,却最后遗失在自己的身上。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个如同石像般的男子,嘴开开合合,却愣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就像是该说的已经说完,多一句繁琐,少一句过简。不吐出来不甘心,吐出来怕被嫌,当真令地藏王有那么些的喉头痒痒,但他还是艰难的咽下了想法,反正现在他也已经忘了个差不多╮(╯▽╰)╭
蒋不是个话多的,但在地藏王的记忆中,蒋也确不是这样一个好像连心都干枯了的沧桑。突然间没来由的觉得心酸,却也有那么一些的扭曲的满足。而那满足之感远远大于了那一丢丢的心疼,地藏王有些不可置信,他怀疑这些和自己缺失的记忆有着莫大的联系。再一联想到刚刚见面,地藏王的脸色显然不好看了。蒋没有发现地藏王的变化——或许是看到了,但他也只装作没看到——他只是依旧站在那里,仿若遗世独立,风呼啸的穿过他的衣襟,翻飞轻盈仿若下一刻便要翩飞出去。瞬间,这世间万籁俱寂,满心满眼似乎都只剩下这么一个翩翩风流人物。索性抛开一切,唯独飘零此间。
地藏王迟疑的将头放到了蒋的肩头,追着他的目光掠过这一片美景。蒋轻笑一声——他今日笑的如此之多——他想起来曾经的曾经,那一段他以为已经忘记的时光。
地藏王对他们很好,好的让他们都觉得害怕。毕竟在这地府,见到的缘尽人散、孽罪善遇已经是不稀罕的事情了。但这一道异类的阳光照耀进来之时,不觉欣喜反而惧怕。或许说出来很是幼稚,但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发生了,却又不觉得什么幼稚。如果大家都怀着一颗慈悲之心,那么当一个鬼魂表露出那不足万分之一的忏悔之时,又是否会不忍的放他还阳?那如果他再犯呢?来了之后再继续忏悔……这便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而循环的结果却只有一个,恶人不死,罪孽四起。这或许过于夸张,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人死灯灭这个道理,也就是说这个假象永远没有成真的一天。但到底也就是这夸张的设想,致使了他们对于会造成这样后果的起源避之不及。曾经也有神开过局,赌这个异类什么时候放弃。赌局一直开着,只可惜到最后也没有个谁赢谁输。但也已经不需要了,他们已经耗费尽了这份异样。
蒋又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头,觉得他当真变化了好多,也越来越不像一个要成佛的人了。此时他枯井般的眸中像是注入进了新的源泉,活了过来。他不会说出来,事实上他就算说出来也只会换的别人异样的一眼,因为只要是明眼的都会看出来。但是却也没有变化,最本质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慈悲为怀的地藏王。他从来没有什么恶意,是他们过于防备。蒋想,如果当初大家开公布诚的谈一谈,是不是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想完,他似乎就被自己逗笑了。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愉悦。他出了这片林子,果真那北方鬼帝一直未走。蒋又想,真是感动啊,数百年为一日的这般守着,早点干什么去了?他想完觉得不对,却又不知道这不对是在哪里,索性也不想了,直接绕过去进了自己的宫殿。
“进来歇一歇?”语气还是那般,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就像是习惯了一般。张衡微颔首,跟在他身后进了殿中。小鬼依旧在不断地将魂魄送到了孽镜台,期间一丝声响也没有,就连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的声音也没有。张衡晓得蒋这是怕打扰了地藏王的休眠,自那日子之后他都是那般的睡不安稳。张衡不说话,蒋也没有开口,但就算不说又如何,似乎彼此的意思都心知肚明,消融在白皙的手指之间,一晃又全都钻入了心底。张衡最后还是开口了,他问的很直白。
“身子好些了吗?”蒋没有说话,只是缓慢的喝着所泡的茶水,又看了看正井条有序的工作着的押役。最后还是回答了:“好些。”张衡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心里顿时五味俱全,却也压抑住,点了头算是回答。
大战之时,若不是蒋,恐怕也是撑不住到那逆转之时的。张衡心怀愧疚,但他就算想要弥补,也从来被蒋推脱了。只最后让他欠他一个情分,不过也从没动用的意思。
张衡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思绪万飘,恍神之间到听到蒋说了句话,当即惊到,忙追问。
“离他远点。”蒋说。
那个他纵然指代不明,张衡也知道指的是谁,要不然蒋也不会在此时单单说出来。张衡开口刚想拒绝,却听到蒋说这算是还了他的情,也只得沉默,最后揣着失落点了头。
“我会离他......”张衡转头,似乎是想要看那孽镜台,最后又转回了头,说出了他的承诺:“远点。”
蒋举杯,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