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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焦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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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者的枪口燃起火光时,逼仄的窄巷里四处散落着垃圾、石块、纸箱,经过消音处理的子弹密集地倾泻在废弃的建筑材料上,木屑迸溅、尘土飞扬。悬殊的火力差距让两人很难找到机会反击。
不过在以往的任务中,赛琳娜救他的次数和他救赛琳娜的次数一样多,非同寻常的默契只需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足以了解彼此的想法。麦克雷躲在掩体后拉开闪光弹的插销时,赛琳娜早已经会意地紧闭双眼。
半封闭的巷道内一时间亮如白昼,强烈的闪光致盲了一大片袭击者。借此机会,赛琳娜从千疮百孔的掩体后冲出,她伸手紧扣上其中某个家伙的肩膀,身穿宗教服饰的敌人慌忙松开扳机,吃力地举起枪托朝她的脑袋砸下来。赛琳娜偏头避开,抬膝猛撞他腰腹处的要害,又顺势带翻在地,一脚踏住他的喉咙。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
在麦克雷精准的点射掩护下,赛琳娜顺势缴下一支微型乌兹冲锋枪,然后毫不迟疑地转动快慢机切换到全自动射击模式抬枪扫射,弹匣迅速倾泻见底。通常来说,微型乌兹并不是一件容易操控的武器,稍不留神上跳的枪口甚至有可能击穿使用者的下颌骨,但是赛琳娜经过强化的骨骼足以承受两百磅的后坐力,把持枪身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窄巷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下她脚边的敌人兀自发抖。赛琳娜接过麦克雷找到的另一盒弹匣,动作利落地换弹上膛,又放低枪口瞄准他的眉心,用简单直白的阿拉伯语一字一句道,“两个选择,对我说,或者去对真主说。”
听闻此言,袭击者神色中的狠毒凶戾还未褪去,就陡然转变成苍白僵硬,额边冷汗涔涔的他开始紧张不安、犹豫彷徨的喃喃呓语,像是咒骂、又像是求饶。赛琳娜安静地聆听了一会儿他混乱的表述,然后扣下扳机。
“这不是民用级别的武器。”赛琳娜环视四周,下了结论,“他们也不是平民。”
“他们当然不是普通的宗教疯子。”麦克雷将左轮手枪收回枪套,“现在我们都知道埃及的禁枪令形同虚设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看法,但我个人不太喜欢站在尸体面前聊天。跟我来,赛琳娜,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因为开罗之行注定旷日持久,麦克雷索性买下一处寓所作为落脚处。虽然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算优渥,但有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屋子,对特工来说也算不错,更何况从窗口眺望,还能收获一片极为特殊的风景——不远处的卡拉发公墓群在夜色下静默伫立,其间低矮破落的墓室犬牙交错,暗沉沉地压住天幕的一角。
门扉在身后紧锁,赛琳娜绕过房间里堆积的报纸和字条、餐盒和烟灰,然后在麦克雷勉强收拾出一片空位的沙发上坐下休憩。
“那些人一直紧咬着我不放。”麦克雷去合拢窗帘时,赛琳娜本以为他会顺势点起一支雪茄——他现在抽烟的势头活像个烟囱——但麦克雷却令人意想不到地从沙发旁拖出一箱清脆作响的玻璃酒瓶,起开瓶盖替自己满上一杯,继续咕哝道,“我原本还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但今晚他们可真让我意外。”
“或许——黑爪觉得我带来了关键的钥匙,而你得到了关键的钥匙。”赛琳娜随意推测道,然后不太赞同地蹙起眉,“我不知道你现在又染上了酒瘾。”
“没什么,只是一点新乐趣。”麦克雷漫不经心地在她身畔坐下,沙发悄然下陷,杯中琥珀色酒液倒映着昏黄柔和的灯光,“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可以用酒精来治疗——威士忌和止痛片可是绝佳的搭配,托它们的福,我最近的睡眠质量……还算差强人意。”
尽管埃及共和国以□□教为国教,古兰经又对□□的饮食有诸多制约,许多清真餐馆都不提供酒水,但这一箱烈酒来得却很容易,开罗人私底下对烟草、烈酒并不像对猪肉那样避之不及,可能是因为猪肉有替代品,而烟和酒却是无可替代的。
麦克雷将杯沿抵上唇边,然后仰起头,杯中的烈酒不曾经过饮料的稀释和调配,所以他喝得不快、也喝得不多,颈项间微突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缓起伏鼓动,明澄的酒液尽数消失在他的喉间,取而代之的是悄无声息弥散在空气间的熏然酒气。
“你要来一点吗?”麦克雷邀请道,低沉磁性的声线里有着微妙的侵略性,他垂眼望向赛琳娜,视线在她的唇畔停留片刻,意图明显地倾身靠近,然后——
赛琳娜避开了他的吻。
麦克雷微微一怔,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替自己又满上一杯,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么,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别有意味。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钥匙’的确在我手中。”当务之急,是先联络暗影守望的其他特工,但整座城市都在开罗塔的电磁脉冲辐射范围内,所有电子仪器和通讯设备都会受到干扰。埃及政府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来消灭智械、控制舆论,赛琳娜也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方法寻觅同伴的踪迹。
“开罗有宵禁,赛琳娜。”麦克雷看出了赛琳娜的去意,心底迅速掠过几缕微不可查的失望,而后含蓄地提醒道,“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我还没有为刚才的事……好好感谢你。”
在死局帮的事件过去以后,经过漫长的两年,两人的关系并未更进一步,而是维持在某个微妙的境地——赛琳娜对他而言是一位好的朋友、好的搭档,倘若她今晚愿意留下来的话,两人多半还会有一个好的夜晚。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麦克雷至今仍然热衷于这段“友谊”,赛琳娜却似乎有些……厌倦了。
“杰西,我没打算和你——”
“啊、你一定是想和我发生点别的,才会觉得我在和你调情。”麦克雷猜到了赛琳娜的拒绝,然后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摘出了尴尬的局面,还设下了一个狡猾的陷阱。不止如此,他的样貌、他的神态、他的气味……全都是诱使猎物走进陷阱的诱饵,甚至仅凭声音就足以使人沦陷。
赛琳娜凝睇他片刻,旋即毫无预兆地抚上麦克雷的下颌,探身吻了上去,他杯中的烈酒因此有一小部分摇晃翻溅出来,不可避免地浸透洇湿两人的衣物。
(此处删减)
赛琳娜驯顺的态度就像是对麦克雷予取予求,但下一刻,她就伸手抵上他的肩膀,拒绝了麦克雷的亲吻和拥抱,以游刃有余的平稳声线反问道,“所以,到底是谁想‘发生点别的’?”
麦克雷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点困惑,“……别在这时候开玩笑,赛琳娜。”
“我刚才正要说……我没打算和你上床,杰西。”赛琳娜重新坐起身,抬手拢了拢耳畔的头发,然后拿起麦克雷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从前她的眼睛就像是清澈透亮的湖水,但现在平静的湖面上却笼罩着浓雾,再走近一些,甚至能看见湖面下湍急的暗流。
“明天,我会找你谈谈黑爪的事。”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