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何》无忧T

5、鸾笙

　　凤笙看着楚胥离去的背影，黄门在身側低低请示着什么，晨光熹微，做皇帝连个觉都睡不好。楚胥夜夜都在凤仪宫留宿，他时常流露的温情隽永，融进了她心里。她看着窗外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扬起嘴角，天空的星辰正在消失，地上的星辰正在闪亮着。

　　“书音，吩咐厨房准备些清粥小菜，上完早朝，皇上定会很饿，我们给他送过去。”她看着摆在桌上分毫未动的糕点，转身朝书音说道。
　　“是。娘娘心意，皇上定会明白”书音低首回话。

　　同片天空，有人欢喜，自会有人忧愁。
　　“彩月，你说我比那贱人差多少，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护着她，所有的好事都是她的。”女子半坐在床上，披散的长发凌乱的垂着，凤眉半阖，紊乱的气息，似刚从梦魇中醒来。

　　旁伏身的女子并没答话，她知道，这些话从来都不需要回答。床上女子抓捏被子，指尖发白，绸缎显出锋利纹路，足见力量之狠，说着：“为什么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她还能安生的享受人膜拜？贱人，贱人，贱人。”

　　一声比一声狠，从骨中泛出，从心中流露。
　　下首女子，低低叫了一声“小姐”。

　　“彩月，我不甘心，自小她处处压我一头，人人夸我温柔娴静，可真真在意的却是那个文墨不通肆意妄为的蛮人。我虞鸾笙哪点比不上她。”她涔涔泪水滴落，眼里透着狠厉。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时动乱初定，京中一片劫后重生的合乐。他伴着马蹄声缓缓踏入她的视线，黑色道骊不带一丝杂质，纯洁高贵如它背上着月白衣裳的人。那道身影在她眼中放大，所有的声音都沦为背景，从此那人再也没有走出他的心。

　　她为之疯，为之狂，尽管无人知晓。
　　“彩月，我不甘心”

　　虞凤笙是相符嫡女，走到哪儿都备受追捧，而她只是妾生，母亲也是庶出，注定卑贱。凤笙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父亲赞扬，而自己小心翼翼尽善尽美，也只得怜惜。
　　嫉恨的种子自小埋下，在这时刻破土而出。

　　梦中的场景还回荡在脑海中。凤笙一国之母，高坐凤台，而自己匍匐在地，卑贱地乞求自己的姐姐救自己那不成器的相公。凤笙走下来，踩着自己手指，带着嫌弃道：“脏了我的鞋。”
　　她看着窗外，发狠道：“我绝不会一直输下去，我一定要将她狠狠踩下去，让她跪倒在地，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收回目光，戚戚然看着彩月，说：“彩月，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姨娘走了，我身边只有你。”
　　彩月猛地点头，哽咽回道：“奴婢会跟着小姐一辈子，小姐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鸾笙伸手抱住她：“我的好彩月。”
　　她没有看到鸾笙在背后露出冰冷的眼睛，她只是狠狠搂住这个，她视为天，视为地的女子。

　　鸾笙下巴轻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哪有什么言深意重，不过就是多把枪罢了。
　　相府的这一幕，像是发生在幽暗寂冷的深海之底，再是激烈却没惊起半点波澜，静静蛰伏，待合适时机迅速出击。

　　皇宫御花园。
　　琼花绕着鹅卵石小道，连成一片，白色花朵高高立在绿丛中，重瓣棣棠垂着圆圆脑袋安静地待在一旁。园子中心有十八学士簇拥绽放，十八层花瓣粉中带白，煞是好看。

　　凤笙在小亭内布菜，阳光洒在她脸上，给轮廓添了如玉光晕。
　　“退朝。”洪亮穿透，略带几分尖细的声音在朝堂响起。

　　小太监低首匆匆走来，在贴身侍卫旁耳语一番。殿下臣子叩拜，三呼，起身散开。
　　侍卫扣奴稽首说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凉亭等了很久。”

　　楚胥闻言抬眼看向朱红大门外的天空，含笑道：“今日春光甚好。”语罢，飞步走出。
　　凤笙看着远远走近的两人，屈膝行礼。“皇上忧虑黎明百姓，也可别忘了自己的身子。身体好了，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做大事。”

　　楚胥饶有兴致地看着摆在石桌上清新小菜，问着：“这些都是你亲自准备的？”
　　“都是我亲自吩咐厨房准备的。”说的是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他轻笑一声，还以为她现在会厨艺……结果……有心最重要。
　　她哪管什么，拿起羹勺盛着小粥。“皇上还是先坐下，吃饱最重要”

　　凤笙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小口地酌着。“皇上，我想回家看看爹”
　　她的声音带些忐忑，今天难得的体贴一下，结果自己居然是有事相求，也不知道他心里会是怎样想她的。虽然一早叫人准备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也很难不会让人想歪。

　　父亲已经老了，他两鬓间有花白，小时候能顶起她的肩膀也松垮了，整个人充满一种淡淡的颓废。按规矩大婚之后是要回门的，可都好几天了，楚胥这边半个字都没说过。她实在有些忍不住，只好贸贸然开口。

　　楚胥斜眼看了看凤笙手中的茶，她立即狗腿的再倒一杯，双手奉上，他心安理得享受着，说：“再倒一点。”他食指来回摩挲杯沿，沉声道：“皇后是觉得宫中不好？”
　　她面一抽，这么大的帽子扣头上，也不怕把她压扁，回声：“只是想念爹爹了，想回去看看罢了。再说，这不是规矩吗？”

　　“好像是有这么个规矩”
　　凤笙看着他，小心翼翼试探：“那皇上觉得如何？”

　　“百善孝为先，这么做自然是好的，”他点点下巴，正色道，“既然是孝道，我也算是晚辈，我也去看看国丈……唔……岳父。”
　　凤笙一惊，手中茶水都抖出不少。

　　她深深地认为自己有做奸妃的潜质。后宫妃嫔就她一人，这也算得上是独宠，现在皇上又违祖制陪着回门。多眼红人，多么的恃宠而骄。
　　她有预感，她会被言论的唾沫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