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何》无忧T

6、调戏

　　扣奴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言语，平淡的眉眼微微弯了道弧线。他年纪不过二十，看起来却是一副冷冽老成模样。楚胥当上太子之后，他被楚皇后，当今的太后娘娘送到楚胥身边。当时的他不过十二三岁，罪臣之子，浑身都是伤痕，穿着囚衣跪在大殿之中。楚胥就站在他身边，穿着白衣，除却腰间环佩，空无一物。

　　高座之上的人说：“本宫赐你名，扣奴。你要记着，你的命是本宫给的，无家之人，自然无姓。现在你就跟着太子，即日前往楚国，定要记得好好伺候咱们的太子殿下。”楚胥平和的站着，隐有傲骨之姿，说道：“谢母后关心。”

　　楚后照例细声叮嘱一通，扣奴在地上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母慈子孝的样子。可哪个母亲会让身无所长年纪尚小的囚犯，来照顾自己的孩子。他看着楚胥一点一点长大，一点一点变得冰冷精于算计，唯有眼前之人会让楚胥敞开心扉展露笑颜，而今两人尚好，这就是最好的。

　　凤笙又给楚胥斟了杯茶，笑眯眯说着：“那就这样说定了，多谢皇上。”
　　“皇后之谢如此薄微，不要也罢 ”楚胥垂眼看了看碧烟瓷器中的茶水，淡淡说着，又转而看向她一脸的窘状。
　　“那皇上要什么？”她喏喏问着。

　　楚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转向耳垂轻轻揉搓，最后在她后颈处流连。欺身上去，印上她的软唇，轻舔一下，继而说道：“要如此这般，皇后会了吗？不会的话，我再教教。”又准备吻上去，凤笙身子后仰，连忙点头。

　　他看着她羞红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会了？那你试试，我看看有没有学到位。”凤笙几欲夺门而逃，她一直认为自己脸皮甚厚，大家闺秀的模样是从来没有的，可在他面前完全是溃不成军。

　　楚胥收回唇角的笑意，可眼眸里的春水还在荡漾，静静地看着她。
　　假山一角，岭玉紧咬银牙，手指紧紧扣住凹凸嶙峋的石头，看着那卿卿我我的两人，怒然沉声道：“藤萝，我们走。”转身回走。

　　岭玉是安郡王之女，楚胥的亲表妹。她自小在楚皇宫中长大，玲珑乖巧，很得老一辈人喜爱。幼时与青梅竹马的楚三皇子楚融定亲，得尽万人尊崇。如今楚融已死，安郡王也在战中被乱箭射杀，自己无依无靠，现在得仰人鼻息过活。落差甚大，心境平复不了，她亦是一个骄傲的女子。

　　她渐渐放轻步调，说道：“最近太后睡得不够安稳，藤萝，去把我做的艾草香包拿过来。”
　　现在还有太后，只要紧紧抱住这条大腿，在这宫中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思及此，她又昂起低垂的头，那些以美色侍人的，注定不长久。

　　凤笙回到凤仪宫吩咐众人收拾礼物，准备归宁。霎时，一片鸡飞狗跳，忙碌起来。
　　宋嬷嬷在旁念着冗长的礼单。
　　“书音，琴语现在怎么样了？”她按着眼角，突然间想起那个被贬入浣衣局的婢子。

　　书音恭声道：“奴婢不知。娘娘送去锤炼，定是要尝尽苦楚方能见效，奴婢觉还是不探望好。”
　　这答得好，既回了问题，不显薄凉。凤笙细细打量，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是大喜，就是大害，开口道：“书音，你为何来宫中。”

　　“为伺奉小姐”
　　“有何意欲？”

　　“奴婢孤身一人，世上已无依靠，唯愿小姐安康”
　　“哦？是吗？”凤笙挑眉，声音略微上扬。

　　“奴婢当年被叔嫂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幸被相爷所救，奴婢愿用命来偿还。小姐是相爷的命，那奴婢就好好替相爷守住这条命。”书音叩倒在地，切切说道。
　　凤笙将她扶起来：“明日回门，你去把琴语调回来，想来她那张嘴也被教的差不多了，咱们从相符出来的，就得一起回去。”
　　语罢，侧身与嬷嬷讨论着，这儿得再添一对番邦进贡的贺礼琉璃如意，这边烟罗纱去掉。

　　书音看着她，万千言语都化作一字：“诺。”
　　夏初，绿荫浓厚，偶有几只蝉趴在树上声声叫唱。
　　琴语坐在木盆前揉洗着镂金挑线纱裙，她小心翼翼地顾好每一寸边角，这种纱极为小气，稍有不慎，便会拔丝散开，千金之物就此作废。
　　这种费劲不讨好的事她已经做了好几天，初始还会毁坏掉不少衣物，被管事嬷嬷用细竹条抽打，岭玉郡主身边宫女拿衣物时也时常咒骂，现在所有的物件她都能保持完好无损。
　　浣衣局是一个市侩的地方，是一个缩小版的后宫，只少了那一层遮羞布。
　　周围穿着灰蓝对襟的宫女面无表情的穿梭在浣洗池与晾衣杆之间，熙熙攘攘，却无半点声响。
　　书音蹲在她旁侧，就像是在看望老友般，轻松自在，问道:“还好吗？”
　　琴语一张小脸未施粉黛，略带蜡黄，头发简单的挽起，有几缕松懒的垂掉下来，一摇一摇的荡着。
　　她依旧顾着衣物，手不停息动作，说:“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你觉得好便好，你觉得不好便不好，好与不好有什么差别。不过与你是没法相比的。”
　　“那你恨吗？”
　　她微微沉思，只是静静摇了摇头，在这儿的时日的确是沉稳了不少。书音看着她，恍然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她静静说着:“刚来的时候，心里满是愤恨，恨娘娘的心狠不留情面，你的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可怨来怨去，最后只能怨自己。”
　　接着又说:“你知道在这儿有多么煎熬吗？我就像是被贬入冷宫的妃嫔，人人都可以欺辱，非打即骂，背后放冷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知道的，我这儿最喜欢的就是说话，偏生连这点权利都没了。”
　　书音默默回道:“这宫中最喜欢的就是哑巴，活的最长的也会是哑巴。”
　　“我知道”她起身，将衣服挂在晾干上，“难为你了，这么老远还能记得来看看我，陪着说说话。”
　　“娘娘想让你回凤仪宫”
　　“难怪呀！”她叹了一声，“待我把手上的先做完就随你走。”她做叹息状，引得书音一阵内疚，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