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流夭

5、身份

　　“大哥，可是找错人了？”说话的是一与蔓草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年。却跟蔓草的天真烂漫不同，多了些老成之气。
　　“不会吧，你看苍羽都停在这里了。”被称为大哥的人是一红髯大汉。
　　“这……这把清霜也不会有差。”白衣人小心地指指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束楚当然明白他们言中之意，看来不是仇家，而是熟人。当不当信却又是另外一回事，熟能保证他们不是在作戏。
　　“束楚。”束楚报出自己名字，若是熟人甚好，若是敌人告知姓名也无妨，反正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白衣人闪过清霜剑，一把抱住自己的腿号啕起来：
　　“是属下保护不周，才让教主惨遭毁容啊……”
　　“……”
　　“你去死！”少年一脚踩在白衣人背上：“是易容。”
　　“见了教主就发痴——”红髯大汉也跟着吼道，“毁容能毁成这样的？”
　　教主？我？莫非真是认识的？
　　“你们又是谁？”束楚道。
　　“……”三人石化。
　　“不仅毁容……还脑残了……”白衣人看着束楚愣愣道。
　　又一阵拳打脚踢……
　　“说了是易容！”
　　“失忆啦，你才脑残！”
　　“你见过哪个痴儿讲话那么正常的？”
　　……
　　束楚看着眼前那一片混乱，头疼的揉揉自己的额角。若自己真是什么教主，有这么一批手下，能不让人下毒又暗杀的么。

　　不大的厢房内，四人围一张八仙桌而坐。
　　束楚定神打量起眼前突如其来的三人。白衣人，白面朱唇形容俊秀，纤衣无尘，宛如如隐逸之士，高不可测。当然这是忽略掉刚才发生那一幕的印象。红髯大汉，身材魁梧，面如刀削，棱角分明。乍看之下便知是个性情中人。而那少年，脸若桃红，眉若山林秀，罕言寡语，虽年少，却无一丝轻浮躁动之气。跟那少爷还真是不一样啊。束楚不禁奇怪自己怎么拿他跟蔓草相比起来。
　　束楚自嘲之际，蔓草已经搬了个椅子挨着束楚坐下。束楚看看蔓草双颊泛红，怯怯羞羞的样子，心道：真是个孩子，见几个陌生人就踌躇成这样。伸手揽住蔓草，往自己身上靠。蔓草向束楚笑了笑，轻松不少。
　　“哦——”另外三人见状，别有意味地异口同声道。
　　蔓草刚褪下去的红脸又热起来了。
　　束楚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沉声问道：“将你们知道的，告诉我。”
　　少年迟疑着看了蔓草一眼。束楚抚了抚靠在自己身上的蔓草宠溺道：“无妨。”
　　自己何时信任起这孩子来，不知道，只是有他在身边，好似能去除身上那股血腥之气。虽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不过束楚心里总有种苍凉，淡淡的，却无法忽视，他明白那时过去的生活留下的，尽管自己忘记了，那种感觉还在。而那孩子的一个笑，一记清脆的声响，与这纷繁的世界那么格格不入，便是了这份独特，似风，自由而强劲，吹去一切阴霾，某个时候，自己已经无法忽视个天真的人儿了。

　　当今天下，看起来很太平。当今武林，看起来也很太平。虽正邪黑白界线依旧分明，但过去相互厮杀，今天你暗算我，明天我偷袭你，追逐结怨的局面已然已经过去。正派依旧以少林、武当为代表，千百年屹立不倒，光看两家的头头，鹤发童颜，白胡子白眉都拖了地，就可知两派生命力有多强。另外什么门，什么堂，什么帮更是数不胜数。反派以魔教为首，其实是正是邪，魔教自己也说不清楚，魔教这名字还是那些和尚和道士给起得呢。好比某天早上，某个得道高人突觉无聊便说：魔星显现，妖孽当道，捍卫武林正义，以武林和平为己任的时刻到了——。次日早上，某个平时行事不低调的帮派发现自己在江湖上人气大增，还有了一个更群众化的名字：魔教。于是，某个二百五的帮主就很配合的吩咐手下说：从今个起，不用叫我帮主了，叫我教主吧。
　　那个二百五教主就是束楚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而束楚就是这个魔教的第四代教主。

　　束楚不语，似乎对这个身份并不惊奇。倒是坐在一边的蔓草瞪大眼，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不是很清楚魔教教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听起来很厉害就是了，眼里的崇拜不禁又加深一分。束楚见状，头一次觉得当个教主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那你们呢？”束楚将眼光从蔓草身上一开，落到那三人身上。
　　“属下封彦。属下对您最忠贞不渝，赤子之心明月可鉴，只要是教主的事，大到安邦定国，小到鸡毛蒜皮，我都愿意……”白衣人在心里痛悔自己怎么没准备一篇感人肺腑，可歌可泣的自我介绍书，快穷词之际被一旁的少年打断。
　　“属下束涟。婴孩时便被教主收养。”少年盯着束楚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迹象。不过，很明显，这个教主一点也不记得他了。
　　“属下赤狼。前教主贴身护卫。现在保护教主。”说完，有些自责的低下头。
　　“勿需自责。有人计划了要杀我，不是你能防的。”束楚淡道。
　　赤狼抬起头，甚是感激。
　　“不过，是谁要杀我？为何？”
　　“为夺夜火珠。那些人屡次不得，想不到这次竟直接跟您对上面了。”封彦抢先道。
　　“夜火珠？”束楚不明封彦所言何物。
　　倒是一边憋的难受的蔓草，指指束楚胸前，小心翼翼的说：“莫不是你那个发光的红珠子？”
　　束楚拿出不发光的夜火，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起眼，毫无价值可言的珠子。
　　“这珠子有甚么用？”束楚问最热心的封彦。
　　封彦却十分为难的道：“这个问题属下实在无法回答，教主再问个我会答的？”
　　“噗——”蔓草实在忍不住，笑出声，这人还真是有趣。封彦想瞪眼唬他，却见教主投来威胁的眼神，只好作罢。
　　“夜火是前教主私有之物，并不是教中的东西。走之前交与您，其中的秘密也只有教主您一人知道。”说话的是束涟。
　　“那你们也不知抢夺夜火的哪些人喽？”束楚幽幽道。
　　“属下无能。”
　　“那你们可知云罗水？他们对我下了那毒。”什么线索也没有，只能再从毒药下手。
　　“耗人内力。云罗是种毒草，非常稀有，只有荒漠极热之地才有。属下立刻派人去查。”束涟忙起身。
　　“不忙，这城里有家百草堂，可能会有线索。现在天色已晚，可能已经关门，明天一早，你们随我去一趟。”
　　“是。”三人齐声应道。
　　月光流淌出琉璃般的光泽，剔透而朦胧，温和的刻画出束楚分明的脸庞。蔓草心潮澎湃的流连在夜摊时，不忘偷望身边陪伴的人。
　　周围有摊贩的叫卖声，细碎的女子说笑声，浑厚的男人交谈声，声声入耳，蔓草听得热切。而身边这人似乎有意将这些都隔绝开来，从不主动看一眼他人他物，只是安静的走在蔓草身旁。安静的让蔓草心慌。蔓草经常注意束楚的眼睛，那双眼睛傲然地漠看苍生。
　　“你不高兴？”蔓草心里并不是觉得他不高兴，只是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出口便问成这样了。
　　果不其然，束楚摇摇头，看着蔓草浅笑道：“为何这么问？”
　　蔓草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眼神变了，变得跟普通人一样。有点失神的说：“就是觉得你心里有事却不道出来。”这一出口，蔓草自己都惊了一跳，可不是么，就是这种感觉。
　　束楚诧异的看着这少年，他居然看出来了。自己也坚定自己心中有事，偏偏想不起来，只能由着这种烟雨般细凉的情绪在心里猖狂了。
　　“这叫稳重。”束楚笑出声，拉着原地不动了的蔓草往前赶，心道，可不要扫了这孩子的兴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