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流夭

3、杜府 下

　　“冤孽啊。”和尚边品着杯中的信阳毛尖边哀叹。
　　“你不是早料到了？”杜风夹一黑子稳当当地放入棋盘之中。
　　“可惜事情的发生比我预料的要早。”和尚将握在手心的白子轻轻一弹，挡住杜风的去路。
　　“该来的总要来。”
　　“杜大侠就是杜大侠，泰山崩于前也照样观的坦然”
　　“始终不如你看的透彻。”又一黑子落下。
　　“我一无寺无庙的和尚，光了身子来，光了身子去罢了，不似杜兄，诸多牵挂。”白子穷追不舍。
　　“牵挂又如何。我已废人一个。”杜风扣下最后一黑子道：“你输了。”
　　“……以攻为守，厉害。”和尚看着密密麻麻的棋子问：“你不想做点什么？”
　　“我能做什么，天地间风云变幻，如今早已不是我们的天下。再说，你这好事者，不是已经开始在帮忙了吗？有你在，还需我操什么心？”
　　杜风笑的坚定。
　　和尚也笑，还是佛曰的明白，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

　　夕阳渗的天空一片血红。杜府庭院中暗香满飘，盛开的尽是些富贵花。
　　房中，束楚落眼桌上。一把泛起青光的长剑，一些银票，一件洗干净的红纹黑衣。
　　只有这些根本看不出什么，束楚黯然地躺上卧椅。一个暗红色珠子从胸前滑落，垂在颈边。束楚拿起仔细端详，心道，忘了加上这颗没用的珠子。
　　“哎。”束楚一声轻叹，拾起左手边盘中一颗花生往窗外打去。
　　“唉呦。”花生毫无偏差，正中脑门。
　　蔓草抚摸着额头迈步进来，蹲到束楚身边，可怜巴巴的看他。
　　“打疼了？小狗”束楚看着那眼神觉得像极。
　　“我叫杜蔓草。”
　　“……那你又来做什么？杜蔓草”不跟小鬼争辩。
　　“大家都喊我蔓草。”
　　“大家都喊你少爷”他果然得寸进尺了。
　　“……”
　　蔓草从第一眼见到束楚起就认定他是自己的朋友，毕竟是在外面认识的第一个人，却不想那人醒来后如此不将他放眼里。严重感到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好吧，十六岁不小了。不过蔓草并不觉得没希望，虽然束楚不怎么跟他讲话，不过府上的其他人更糟糕，都没一个能跟束楚说话超过两句的。想到这里，蔓草又暗地偷笑。
　　“犯什么傻？”束楚看他脸上晴天多云地不断转换，不禁有一种怜爱之感，忍不住捏住蔓草的小脸问道。
　　“痛……没……什么。嗯……你的珠子真好看。”蔓草转了话题，望他快点松手。
　　“哼，普通的红玉珠子。”
　　“它会发光。”蔓草心想，想骗我，可惜我都见找了。
　　束楚的脸冷了下来，起身道：“再说一遍”
　　束楚素来是不露神色，不过蔓草到没见过他何时如此严厉，眼中透出的寒意让蔓草想转身跑掉。
　　“便是救你回来那晚，那个珠子在……发光，……比我家中的夜明珠还好看。”蔓草老实地回答。
　　“还有什么是你未跟我说的？”束楚躺回长椅。
　　“我想想——开始好像有几个人跟着你在飞的，可后来在巷子里只碰到你一个。”
　　定是追杀我的人，“可有特征？样子？”
　　“忘了，也看不清，不过都着黑色衣服。”
　　束楚将头转向窗外，心里寻思：夜晚，黑衣，是暗杀。倘若有人想要取自己性命，对上自己的武功，也只能属暗杀的成功的把握最高。可跟这珠子有关？
　　“我要见那和尚，他住哪里？”
　　“住府上。”
　　“……”
　　两人还未踏出房门，春玲的声音便如翻滚的江水般席卷而来，“少爷，老爷让您和公子去大厅吃饭。”
　　春玲喊完，两人才将附在耳上的双手垂下，束楚随即掐上蔓草的脸蛋威胁道：“杜蔓草，让你们家那丫头收敛点，若再叫那么大声，我削了她舌头。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是听到了，不过完全没记住，蔓草的注意力早放在“这是此人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上了。
　　这是束楚第一次见到杜家老爷，几天来都是来宝将饭送到束楚房间。本应是春玲做这些事情，不过在束楚听过她的狮吼功后便直接将其踢出了房门。
　　杜老爷看上去要比束楚想象中来的年轻许多，含喜微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已入中年，依旧英气逼人，丝毫没有久经商场中而浸染出的铜臭之气。与他儿子倒不一般。束楚暗下定论。
　　而让束楚更为在意的是杜风旁边的那个和尚，虽不是大腹宽肠，但慈眉善目，笑态可掬，似容尽天下难容之事。周身散发的内力必能拈叶而成利器，不下于自己。府中原来是有高手的。
　　“承蒙杜老爷，大师照料。束楚伤势已愈合的差不多。”
　　他叫束楚，记下。真失败，自己近乎套了几天了都没问到个名字，一见到爹爹和秃头就自报家门了。蔓草着实郁闷。
　　“束公子客气。”
　　“大师，束某想知道自己中的是何毒？”束楚问的直接。
　　“云罗水。”
　　束楚不知是没有听过这种毒还是因为失忆的缘故而想不起来，总之这个名字让他很不熟悉。于是不解的朝和尚摇摇头。
　　“这种毒除了让人暂失内力外基本无害，也很好解，不过因为属于极少数无色无味绝不会发现的毒种之一，也就变得很稀有而珍贵。”
　　“哪能得到？”
　　“不知，不过雷州城的百草堂李老板可能知情。他过去得到过，我也是从他那里了解此毒的。”
　　“看来在下需要去雷州一趟……”
　　“我也去！”没等束楚讲完，蔓草举着筷子从凳子上腾起。
　　千万别，不过料你爹也不会允许。束楚对此倒是放心的很。
　　“也好，关了你许久，也是时候让你出去长长见识，正合雷州也就苏城的旁边，不太远。有劳束公子照顾蔓儿了。”杜风边说边往蔓草的碗里夹菜。
　　不是吧。
　　束楚惊差点将酒杯甩了出去，当自己是听错了，恨不能让春玲挨着他耳朵边重复一遍。
　　“杜老爷，现下有人想对束某不利，带上杜少爷实为不妥。”束楚回绝。
　　蔓草黑了脸，低下头几乎要埋入饭碗里。
　　“贫僧精通易容，不如让贫僧帮个忙，一来束公子不易让人认出，二来小草也不会受牵连。”
　　蔓草瞪大眼睛看着和尚，不信他竟然在帮他，今天的爹爹跟和尚究竟是怎么了。
　　束楚正欲开口，却被蔓草拉住衣角。
　　“我可不怕，带我出去看看，有危险我也能跑的很快。你瞧，来福可曾抓住过我。”
　　江湖与你家不一样，束楚不想与他多废唇舌，料他也明白不了此等的凶险。
　　“杜……”
　　“可好？”乘束楚还没讲完赶紧打断了。
　　装可怜也没用。束楚拉开拽着他不放的手。
　　再拽上。
　　拉开。
　　再拽。
　　再拉。
　　……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心想：这顿饭是吃不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