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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昔日邪君 ...

  •   夜阑珊,谷中清辉一派,照的莲池波面星光粼粼。细雨在晚膳时已停了,湿润的凉意依旧没有退去。偶尔能听到些细碎的蝉蛙之声。
      四人坐在亭中,赤狼梳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亦洛听的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看着蔓草在一旁着急。
      “从不怀疑封彦是个阴狠角色,到不曾想他心怀暗胎。”亦洛知这消息心中略惊一下,片刻换上笑容,流转的目光中,好奇显露无遗,“能从各派高手中带着束楚这么个伤者离去,那人的武功必定不俗。束楚也定是事前与那人商议好,才敢只身前去。那人是束楚认识的,还是个不怕得罪武林正派的人。”
      亦洛又摇摇头,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束楚交好的都是些闲云散鹤般的人物,这些人向来耻于与那些惺惺作态正道人士为伍,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哪说的上怕得罪武林正派。想了想续道:“以束楚的性格怕是不会寻那些散闲朋友帮忙。”
      “这几日,我已传书到教主平日相处的几位友人之处,不过都没有音讯。”赤狼叹道。
      蔓草也跟着叹惜一声。
      亦洛抬头往对面的蔓草看去,蔓草在厨房听了无月一番话后,早已对这人不存芥蒂,狐疑地与他对视,以为亦洛要问他话。亦洛却沉默半日,只是那看着蔓草的眼目似削抹了红尘,混沌而思绪弥漫,看得蔓草不觉腼腆起来,正要躲开视线,便见亦洛手指轻弹了下杯沿,笑道:“是那人救了束楚。”
      “谁?”其余三人不约而同问道。
      亦洛兀自呷了口茶,不直接作答,拐了弯问到:“谁帮束楚解了云罗水?”
      “无释和尚。”蔓草抢着回答,不可思议又道,“和尚救了束楚?”
      “应该是,你父亲和府上家丁都不会武功。而要替人解云罗水的毒是需要高内力的。那和尚定是高手。束楚说你父亲没死,也定是想到你们府上其实有个厉害和尚在。”
      “那怎么还是死了二十七个人?”
      “大概是和尚又从哪里找了几具尸体扔进火里充了数,反正烧焦了也没人认得出面目。这样幕后主使就以为杜府人死光了,不会再找杜府麻烦。”
      三人赞同的点点头。
      “还有,和尚会做人皮面具,束楚找了他做面具让蔓草和涟换了脸,又要他在适当时候出现救走自己也说的过去。毕竟我跟束楚认识的人里,会做人皮面具的只有渊鹫峰上的石尘,赤狼,你去发封信给石尘,如果他没有参与此事,那就是那个和尚做的好事了。”
      说着,亦洛取过石桌上下午蔓草用过的纸笔拟写起给石尘的信来。笔墨流淌之处现出一列列龙凤飞舞的字迹,有着与亦洛外表不相称的大气。
      蔓草心中犹豫,无意欣赏这好字,半趴在桌上小声道:“爹爹没死,怎么不来找我?”
      “你爹知道那帮人暗中盯着束楚,去找你岂不是告诉那些人自己没死?那找尸充数的活不白干了?笨。”亦洛的语气很是温柔。
      “不过……”亦洛停了停写字的手道:“不过以和尚的武功,若是救了束楚,现在来趟这里传个话应该也不会走漏踪迹的。”
      “是啊,是啊——”蔓草高声喧道,转而又泄了气的问:“那怎么不来啊?”
      亦洛甚觉可爱,随口道:“说不定束楚伤的太重了,和尚要替他疗伤走不开。”又继续写起信来。
      十天都治不好?那要伤的多重啊,会不会有事。一定是有事了。他说很快会回来的。他不说谎的。可是……想着想着,蔓草的胸口起伏起来。抓了宽大的袖口抹上脸颊。
      “蔓草——”无月见状,知道亦洛说了不好的话,触痛了蔓草,笨拙的出口安慰。蔓草将头埋在袖中,微微摇了摇。无声无息的站起往竹楼走去。
      亦洛抬头,望着蔓草离去的背影,孤独无比,如垂柳无力。心疼又无奈道:“不愧是大府少爷,定是被照顾的很好,不过与父母分别时日便这般想念。还不如我一出生便没了爹娘呢。”
      ……
      无月听这话,脆笑一声,邪君这次到误解的深了,道:“他哪是思亲之深啊,他是念君之切。”
      “什么意思?”
      无月一脸暧昧,眨眨眼笑道:“蔓草是我们教主的宝贝,小情人。”
      ……
      “啪——”那支毛笔又掉了地上。

      又过一日,天气晴朗,幽幽山谷,四壁高耸。
      亦洛行到一处岩壁旁,影幽谷地处隐蔽,四面环山,且都是些断崖,因此没有人会从四面山上行入谷中,唯一的入口便是四刹带蔓草他们进来的那条小道。不过那条细道因为无人进出而杂草生的茂盛,久了也辨不清了。
      亦洛喜欢这里的清静,春夏阴凉,冬寒不进。
      他初始的记忆便是在这里扎的根,时间同天上的薄云一道飘移,他的记忆也同谷中草木一道生长。
      他抬头往岩壁顶端望去,上面依旧云雾缭绕,二十几年,他多少次站在这里,想象上面掉下来一红布包裹,凄婉的哭声渐渐扩大,回音如乐绕梁不歇。若不是当年自己的师父正巧在此处采药,今日的他将是这里一具枕头大的无名白骨,若不幸给野兽刁了去,那便落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虎毒不食子,泯灭了人性终连畜牲也比不得。而被丢弃的性命也终如浮萍般低贱。结果,自己还是幸运的那个。

      亦洛拈过一朵淡黄绒花,转身递给身后的人儿。
      “给,跟你挺像的。”
      蔓草接过,凑到鼻前嗅了嗅。毫无味道。说像朵小花,总觉不怎么高兴的起来,不过这绒花色彩明亮的好看,蕊中透着点白,看上去说不出的舒服,随意顺话道:“哪里像了?”
      “无姿无味。弱不禁风。百无用处。不值一文。”
      “……”蔓草沉默,倒不是因为这番奚落,却是因此勾起了寸寸相思。束楚刚住进杜府时,与他讲话也是这样没有遮拦的。
      蔓草环顾四周,山中野花遍地,一簇一簇锦团连绵,大多都是小花,中间倒是零星分布几朵嫣红色花朵,长相奇特,花瓣芯蕊稀少,却细长,不见叶。
      蔓草走过去摘,却是连根带土给拔了起,递到亦洛手中时,根上泥土散下不少,全落在亦洛干净的白衣上。蔓草又笨拙地弯腰去掸,反而抹了亦洛一身。
      亦洛心中又笑翻了。
      “像我?哪里像了?”亦洛以为蔓草要报复,便给他机会,看他如何诋毁。
      “不像,不过我找不出更好看的给你了。”
      “……”哪是诋毁,根本就是赞美。亦洛叹他不懂幽默。这样的人,别人对他好,他也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好,他还是对别人好。早晚要栽跟头的。
      亦洛截去带泥的根部,问道:“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蔓草摇摇头。
      “它叫彼岸花。”
      “好诗意的名字。”
      “要不要听它的故事?”
      “要!”想不到这山涧野花也有故事。自己眼光不错,挑着了好花。
      “它是冥界唯一的花朵,长在黄泉路上,陪伴过往的孤魂。先长叶,花开时,叶便落了。见花不见叶,两相惜。”
      阵风扫过,压弯了整片斑斓,沙沙作响,奏成曲悲怆的挽歌。
      蔓草听得心中凄然,沉默片刻,道:“我喜欢这花。”
      “可惜这花也是个不受困的主,有意栽花花不开,即便开了也匆匆来匆匆的去了。不然种在池边湿润处也好。”亦洛看了眼蔓草的反应,又补了句:“束楚也好这花。”
      蔓草的身体紧缩了下。
      “明天带我去一块去吧。”
      “我是去查查宋府的血案,不是去找束楚。”
      “我还是想去。”与其呆在谷中无事做,倒不如出去听听外头的声音。
      “也罢,我们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蔓草不料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兀自兴奋的转身奔走。

      有夜火的蔓草是个好诱饵,能引来那些让亦洛兴奋的东西。阴谋,诡计,手段,亦洛便是爱极了这些。他爱与人周旋,玩弄他人于手掌。封彦是谁,夜火有何秘密,束楚的下落,以及即将到来的战争,这一切,他参与定了。不知这场戏够不够精彩,如若不够,他会让它变得精彩起来。亦正亦邪,亦是亦非,他都担当的起,不然世人也不会送他‘邪君’称号。亦洛低头闻手中鲜红的花朵,他笑,分明有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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