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流夭

16、嫁祸

　　武林大会如期举行，会场被拦了帆布单独隔开。外围照旧是百姓天下，死了几个江湖中人，就像是人家的家事，百姓看热闹，官府草草立个案，茶余饭后多了点笑料罢了。
　　会场内却是冷清许多，个个神情肃穆，眼色疑虑，活生生看谁谁不顺眼，见谁谁像凶手。
　　江湖中死了几十个人本不是甚么大事，可是这回偏挑了十几个门派的门人漫无目的的给灭了，让众派觉得凶手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若只是一个帮派，顶多也就悲叹自家命途多舛，怕了是十几个门派，嚼到一块儿，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硬是将心中的一点点失同门之痛变成了复仇为武林的雄心万丈。便是仗了人多势众也决心了要将凶手制裁。
　　此刻，少林坐在正东方的帐内，武当位于正北，束楚等人则坐于西南。封彦坐在他的左侧，呷了口茶道：“我还以为会推迟大会呢。”
　　赤狼看着场内众人脸上疑云滚滚，带着‘我看你就是凶手’字样的眼睛四处扫荡，嗤笑道：“看这仗势，恐怕今个儿大会要改成追凶大会了。”
　　束楚插道：“难免的事情，少林那和尚的也该发个话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少林果然站起一人，不是方丈还能是谁。
　　“近日，发生一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晓。此事涉及诸多门派，牵连甚广。如此捉拿凶手已经成了我们武林同道义不容辞之事。”
　　“好……”
　　“多谢……少林”
　　“定要……惩治……”
　　在场的响应之声此起彼伏。
　　蔓草没见过这场面，心中被带起几分激荡，也欲举手喝彩。却被束楚轻轻拍下，无奈地笑道：“你掺和个甚么劲。”
　　无月却是笑的十分佩服道：“老大，你可别让他入教，不然他定成魔教中的千年异类。”
　　转头又向蔓草解释道：“打个比方，在他们眼里。他们好比官，我们好比盗。现在官要捉某一个江洋大盗，你说我们做盗的能跑到官那里鼓旗呐喊的吗。”
　　蔓草摇摇头，觉得她这比方打得不对，官盗怎么能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开什么武林大会。
　　只听方丈继续道：“所以，各位要协力齐心，找寻线索，查出真凶。”
　　众人继续呼应，忽见一人窜上中央搭台。背后写着青苍两字。双目有神，直逼魔教所在的帐篷。
　　束楚眉目一锁。
　　封彦也突的开口暗叫：“不好。”
　　青苍派的那弟子开口道：“此事恐怕跟魔教教主有关。”
　　这话一出，众座呆了半日，不知奥妙。
　　无月这回傻了眼，怔怔道：“原来我们就是那江洋大盗。”
　　蔓草也知事情转了不好的风向，悄悄伸手握住了束楚的手腕。
　　“哦？”束楚不见诧异，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中着年轻人道：“说来听听。”
　　“老大——”
　　“教主——”
　　无月等人在一边叫道，这些人分明无事找茬。束楚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镇定点。
　　“死者喉管被切，伤口细而深，可见为利剑所造成，伤口一致，分明为一人所为。血流一地，但是这些血迹仅流于死者被杀之处。二十八人都住于不同房间，凶手杀完一个出门杀另一个却在地上发现不了任何从凶器上滴落的血滴。只能说明凶手使用的武器是把滴血不沾的绝世好剑，在下不才，却知道教主最喜爱的清霜便有这样的特制。况且，出入宋府高手云集之地而无声息，恐怕也非得教主这样的高手才可。”
　　“是啊……如此……莫非……”会场开始聒噪起来。
　　“有道理。”束楚点点头，似在赞美，这让年轻人出乎意料。
　　倒是封彦上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扇子道：“天下神兵利器众多，只凭这一点就下结论，是不是武断了点？况且我们也没理由要杀他们。”
　　“就是找不到理由才认为是你们做的啊。魔教行事乖张，想杀就杀了呗。”众人中有一声音突兀出来。
　　束楚闻言，朗声笑起来，“这位兄台还真是了解我教。”这一笑，全场都安静。
　　方丈看着这山雨欲来的势头，不得不出面问到：“不知束教主事发当晚在何处？可有人证明？”
　　“雀楼的客房。”束楚一把搂过身旁的蔓草，放到自己腿上道：“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可要我讲？”
　　“不必——”方丈赶紧打断。众人见这露骨的动作又开始沸腾起来，不想这魔教教主也好男宠。
　　“束楚——”怀中的蔓草涨红了脸，低声喊道。束楚轻柔的抚了抚蔓草的背。
　　“他是你的人，你说什么都可以了。”又一人站出来道。
　　“那你们在场的又有几个人能证明当时自己不可能去宋府啊。”无月双手插着腰忍不住爆发。
　　“你们休要强词夺理。……就是……明明就……还我们公道……”无月再能讲也敌不过底下几百人的嘴。
　　束楚有点烦了，起身转向方丈道：“束某无法证明自己无罪，不过各位似乎也无法真正证明人是我杀的。反正武林大会还有几天，你们就继续查吧，束某就在雀楼等各位的好消息。”说完，拉着蔓草离去。
　　众人岂会让他们就此轻易开走，欲群起围之，却听方丈言：“好，相信教主不会一走了之。就请教主在雀楼多待些时日吧。”
　　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就这么潦潦草草的过了。
　　束楚房中的气氛实在压抑，大家都静坐在那里不说话，只有无月一杯又一杯的喝白开水。
　　眼下的状况几乎把他们逼入了死胡同，不走则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若一走了之，则给了那些正道人士举旗攻打魔教的理由。
　　“他们居然陷害教主。”封彦开口。
　　“杀二十八人有他的道理，一来是让我知道此事跟夜火有关。二来，威胁我，让我考虑用夜火换取蔓草安全。不过这两点用其他更省力的方法也可以让我知道。要紧的是第三点，嫁祸于我，料我武功再好，也无法与众多正派高手抗衡。”
　　“可是现在证据只有这些。我看那些和尚和道士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束涟猜测。
　　束楚摇摇头：“对我出手只是时间问题，若一直查不到什么，那些受害的门派是绝对沉不住气的。除非我们找出凶手，否则我这代罪羔羊是做定了。”
　　“那怎么办是好？”无月一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赤狼，你马上动身回教，叫教中人速速离开。然后带四刹沿关羊小道回来。”四刹是束楚训练的四个死士，教中最强的暗杀使者，终日蒙着面，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有出现非常紧急的事态，束楚才会让他们现身。
　　“让四刹过来是何意？教主想如何？”封彦不明。
　　“这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现在我若回去，定连累教中兄弟。”束楚指着窗口对着的街道，有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正鬼鬼祟祟的向这里张望。“我需要拖延点时间，让教中人先撤离。等四刹来了，你们就带着蔓草和夜火离开。”
　　“不要。”蔓草跟着跑到窗边，“那你怎么办？”
　　“我那么厉害怎么会走不掉，有你们在才连累我呢。”束楚看着一脸关切的蔓草，心觉甜蜜。
　　“太危险了。”不说别人，光那少林和武当那两个老头就足以让束楚难以招架了。封彦否定了束楚的话。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具体安排到时候我会说明。你们出去吧。”束楚说完又补了一句：“希望四刹能在各派动手之前赶到。”
　　封彦等人心有不甘，但也说不出好计策，只得各自回了房间。
　　“我不会走的。”蔓草干脆一赌气坐到床上。
　　“你不信我？”束楚坐到蔓草身边，拉过他的手臂，却被蔓草一把甩开。这早已经不是想不相信的问题了。
　　“你要信我，过了这回，事情就会明了了。”束楚脸上映出诡秘。
　　“你保证不出事？”蔓草转过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
　　“保证，你就等着我安然的回到你身边。”
　　“若你不回来，我就天天等。”
　　“……好。”束楚抱着蔓草，轻轻啄着他的额头。
　　夜入深，房中有淡淡的紫檀木香味，蔓草反手抱着束楚，慢慢睡去。束楚替他盖好被，无声无息的开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