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流夭

13、辞别

　　春风起，吹皱一湖水，岸边肆无忌惮的柳絮铺天盖地，湖心，一点游舟轻浮，扬起幽幽琴声。女子一身淡黄蝉翼薄纱裙，淡妆素面，洗尽铅华，清澈如水。偏偏不是琴声之主。
　　“叶大小姐，面泛桃花，不知哪位俊杰能得小姐赏识？”一双素手顿在琴弦上，琴声嘎然而止。
　　叶蔷不曾回头，却能感到落在自己背上那两道如冰又似火的目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观叶楼有观叶楼的规矩，即使是我也是不能逾越的。”
　　“当然，小姐聪慧过人，不用说也知道当中的利害。”琴声的主人步到叶蔷身边，一同眺望湖面。
　　“你想取他性命？”叶蔷还是忍不住问到。
　　“不想。”
　　“是么。”这两字比湖面的清风更让叶蔷舒爽。
　　“我本无意伤他，也无意伤观叶楼里任何一人。”琴声主人轻轻压了压颈边被风吹起的发丝道，“不过，事事本不尽人意。逼得太紧难免会产生迫不得已的手段。”
　　“就像烧了我的藏宝阁？”
　　“说起这事在下还真是抱歉，大小姐的损失，我们一定赔偿。”
　　“公子放心，对你的事我不会吐露一字。”叶蔷想尽快结束此次约谈。
　　“在下相信大小姐，不过还是要提醒小姐一句，比起小姐你，那人对他身边的那少年更感兴趣。”
　　“怎说？”
　　“男风盛行。哈哈——”笑声淹没在微风里，也扎进叶蔷心里。

　　叶蔷发现自家的琉院是束楚来的最频繁的地方。琉院是观叶楼中一个残败了的花园，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让这里的花再也没有开过。至今早已人际罕至，夜晚，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黑，都要凉，阴森的可怖，楼里都在商量是不是要将它封闭起来时，束楚一行人到了。头一天，叶蔷带束楚等人观楼时，束楚看这里的眼神就透入出了凌厉的直白，特别是夜里，叶蔷总能在这里找到他。今晚也如此，束楚不喜欢掌灯，不喜欢身边跟着仆奴。叶蔷觉得，他像是黑暗中长出的妖。
　　“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叶蔷在舟上听了那番话后，心里堵了些什么，说不明白，只是很想跟束楚聊聊。便来到这里。
　　“安静。”束楚表现的波澜不惊，叶蔷却隐隐感觉到压抑。
　　“观叶楼有很多安静的地方。”
　　“不是没有声音就是安静的。”束楚知道她不会明白。
　　“我……”束楚的落寞让叶蔷心疼，差点就想说了不该说的。
　　“你不用说。我也不会问。”
　　“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答案？”叶蔷惊奇道。
　　“现在不想了。我已有线索，犯不着害你。”束楚说的轻淡，叶蔷却湿润了眸子。
　　“对不起。”
　　“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你我都是同命人。”别人眼中看得的风光，不过都是我们骨子中的伤罢了。
　　“不要再查下去。”叶蔷泣无声。
　　“如你一样，有些东西我必须去守护。”相处久了，眼前这女子的大度与坚韧让束楚有些佩服，“蔓草的毒已经解了，我们明天就离开。”
　　“去哪里？”脱口而出的话让叶蔷有些后悔，这不是她该问的。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已走到园子门口的束楚回首坚定的一笑。叶蔷知道自己便是沦陷在这样的笑里。

　　束楚回到房，远远便见到蔓草坐在门槛上。
　　“怎么还不睡？”束楚拉起地上的蔓草进了屋。
　　“还早。”
　　“那也不用坐在门口啊。”束楚把蔓草赶上床，盖上被子。
　　“蔓草……你想不想你爹爹。”
　　蔓草犹豫了下，点点头。束楚不问也知道，他怕蔓草睡不好，总是在深夜进蔓草的房间查看。偶尔听到蔓草在梦中呢喃着喊爹爹。
　　“如果想爹爹了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蔓草看上去很好，可是这样的伤痛怎么是说清除就清除的。束楚明白他心里惦记着紧，就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才装的开朗。
　　“嗯。”蔓草将头靠在束楚的腿上，高兴束楚一直都是明白他的，“我们明天就走了？去哪里？”
　　束楚的手指磨搓着蔓草的脸，微笑道：“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爹爹真的没死？”蔓草一下子坐起。
　　“我相信他没死，你信不信？”
　　“信，信，当然信了。”束楚笑着按住了蔓草用力点的头，怕他折了脖子。

　　第二日一早，束楚向老夫人告辞后便离开了观叶楼到酒楼与封彦汇合。
　　不等上楼便看见封彦和无月从二楼探出头使了劲地朝他们挥手叫喊。
　　“公子——这里这里。”
　　“老大——这里这里。”
　　“喂，你别学我的话好不好？”
　　“你喊公子，我喊老大，如何学了。”无月斜着眼睛向封彦挑了挑眉。
　　“后面四个字一样了。”封彦扯着无月的领子大怒，叫的唾沫横飞，惹得周围众人头一次希望这样的佳人是个哑巴就好了。
　　“兄弟，顾及点自个儿的形象啊。”无月不慌不忙。
　　“把脚放桌上的女人哪来的资格说我。”
　　“我还未到做女人的年龄。”
　　“你这辈子到什么年龄都做不了女人。”
　　“……苍羽，抓他。”无月将手臂上的苍羽向封彦移去。
　　“咬你才对。”封彦抓住无月的胳膊推回去。苍羽半开了翅膀开始摇晃脑袋。
　　束楚走到楼上时，便看见两人一鹰的混战场面，幽幽道：“苍羽要掉了一根羽毛，你们每人自卸一个胳膊。”
　　“老大，已经掉了两根了。”
　　“……”对于这两个怪胎，束楚只得无奈摇头。

　　“公子，这次观叶楼之行岂不是白走一遭了？”待几人坐定后，封彦叹息到。
　　“唉，谁叫我们老大太纯洁。”无月向蔓草靠去，“蔓草，你说是不是啊？”
　　“啊，哦……”蔓草看看束楚，笑得羞赧。
　　束楚抚摸着苍羽背上的羽毛，拿了块肉片喂进苍羽嘴里。眼中闪过鹰一样的锐利，这次之行有没有收获大概只有束楚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他没有说。

　　“武林大会的帖子收到了？”束楚转移过话题。
　　“有人送到教中，云廖已经带着帖子出发去长郡了，他会交给雀楼的老板。”
　　束楚点点头道：“涟儿，你去街上购些需要的东西回来。我们明天启程。”
　　“是。”
　　“我也去。”蔓草来了兴致，到这里后便只去过一次灯会，如此机会怎么能错过。
　　“我也去。”无月也进来凑热闹。
　　有无月和涟在应该不会有问题，“看好蔓草。出了什么事，就真要你卸胳膊谢罪了。”
　　“行。”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酒楼。

　　其实，有无月在，束涟根本没法好好买东西。只要是家店，是家铺子无月就会拉上他们两跑上去转转。
　　买荷包，买酥饼，买风车，买扇子，束涟觉得只要是入了无月眼的她几乎都买下来了，郁闷的是她一买就买三份，还一摸一样的。于是，此刻，两个少年各拿着一把女子的团扇站在路中窘迫。
　　“哇，终于买到了。生意真好，给。”无月给了束涟和蔓草一人一根糖葫芦。
　　“这是什么？”蔓草看着一个个红的发亮的东西，像糖，好像又不一样。
　　“……我说蔓草，你吃什么长大的啊？”无月捧出夸张的表情。
　　“自然是、饭啊。”
　　“可是吃过饭的人都知道这个叫糖葫芦啊。”
　　“我不太出家门，而且没在街上买过东西。”蔓草有点惭愧，张开嘴咬了一个下来，好吃，脸上甜开了花。
　　“别理她。就她懂得最多。”束涟也咬下一个。
　　“唉，你们俩就是没见过世面。”
　　束涟翻了记白眼拉上蔓草就走，免得他被带坏了。
　　“等我啊——”无月在后面叫。
　　人潮涌动的街上，三个欢快的身影四处窜荡。
　　“对了，无月，武林大会是什么？”束楚想起刚刚听到的新东西。
　　“武林人士公开比武的盛会。”无月嚼着最后一个糖葫芦，口齿不清的道。
　　“为什么要比武？”
　　“让别人知道自己或自己派很厉害。这样在江湖才有地位嘛。”
　　“束楚也要去比吗？”
　　“基本不会，谁敢向教主挑战啊。真要比，也得先打赢我们才有资格。”
　　“好不好玩？”蔓草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估计是不会怎么有趣。
　　“好玩啊，最近几年一年比一年好玩，是吧，小涟。”
　　“嗯，差不多跟看戏似的。”束涟赞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