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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Ⅰ(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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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陪我好吗?”
她的笑容很美,脏脏的小脸,惨白的唇瓣,漾开那么深刻的悲伤。
我呆呆地看着,不知道改怎么办。
“姐姐,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那灵动的双目里噙着泪,轻轻一眨,便无助地滑下了脸颊,留下两道清浅的痕路。
我好孤单……
好孤单啊。
我仿若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咬,咬出鲜红的血来。然后,仿若是无意识一般,便拾起了手,把那个瘦小的身体揽得更紧了些。
“小心!”
前面的安培泰明遽然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的,一阵麻痹的感觉自手心蹿上,在全身四散开来,并直冲天灵盖。感觉四肢失去了知觉,然后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心跳。
意志正在消磨。
再这样下去……
我有些怔忪,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仿若看见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变化开来,那双灵动的目,变得深邃而迷离,随后,是柔顺的绛色短发,蓝色长袍,与那洋溢在唇边的,苍凉笑容。
我眨了一下眼,复又清醒开来。
哪有什么红头发?
红头发不是那样的,他会温柔地问你“没事吧?”,他会为你拭去眼角的泪水,他有那样无助的眼神,悲伤的微笑。
我渐渐的没有了意识,那种神经也跟着麻痹了的感觉实在太熟悉。因为,死亡的味道,我已尝过无数次。
“出!”
这个声音极熟悉,带着正气凌厉逼来。
朦胧间,仿若有一张符咒凌空袭来。
目之所及处,是女孩那张扭曲到变了形的脸。那已称不上是脸。
一双眼眶里没有眼珠,空洞洞得可怕。七窍出血,自头顶一路延伸至脖颈。那半张的嘴里齿亡舌存,亦然淌着淋漓的血。
我吓得顿生醒悟,轻轻“啊”了一声,拼了命地掰着那个怨灵的爪子,她瘦骨嶙峋,四肢已然变成利爪,紧紧地趴在我的身上,竟是丝毫不松。
放开,你抓得我好疼!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问题,唯一周旋在脑海里的便是:你快下来!我不要碰到那么恶心丑陋肮脏的你!
可能是适才甩出的符咒起了效,眼前的“东西”变得越来越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她消失得过快,以至于我伸出的手停在空旷中,那个青筋突兀的姿势,定格了许久。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才回了神一般,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谢谢。”
安培泰明站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目无波澜地看着。我笑了一下,挪开步子,才发现四肢抖动得厉害。
“看什么看。”我走到他的跟前,凶巴巴地吼了一句,吼完了,羞愧爬上脸颊,晕开一片潮红。
“那个是怨灵。”他说。
我点了点头。
“你救的那个,也是怨灵。”
“……”
我低下头,心漏跳了一拍。
“他与她一样,会噬人血。”
“哦。”
“他们没有心。”是我看错了吗?依旧是没有表情的那张脸,竟多了一似恼怒。哦,一定是我看错了吧。
我眼珠子一转,说道,“那么,你要带我去哪?”
他拂袖而去,走得潇潇洒洒,“回府。”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你刚刚说的!”看着那安稳走着的身影,我急跟了上去,恼道。
“已带你去过了。”
……
感到一片恶寒。
他带我出来,就是想叫我亲身体验一下怨灵?!
“真是世态炎凉。”我长叹一口气,双手插腰朝天,看见苍穹依旧,一轮红月映血,亮得惊人。
有那么一瞬,想起刚刚的怨灵。生死攸关之下,我心中所念的是什么?是与千千万万人相同的自私:你快下来!我不要碰到那么恶心丑陋肮脏的你!
如果换成是红头发,安小悠,你可能也是如此吧。
算了算了,没感情岂非更好,反正我迟早都是得穿走的。
这样一边走,便想了一路。
这天夜里我又做梦了。
我梦到白龙神出现在我面前,一边扭秧歌一边说,“做不做我的神子!你说!”
我从未见过他跳舞,不过一只庞然大物跳得的确不怎么样,于是奇道,“嗯,你先跳一支草裙舞来给你爷我助助兴,我高兴了可能就当了。”
接着,它就真的跳起草裙舞来了。
也不知从哪变出的草裙,栓在尾尖一甩一甩,尔后大大的龙口砸吧两下,一边扭动一边唱歌。
我乐得清闲,于是又说,“来,跳跳芭蕾!”
那只大龙捏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外加两滴比长江还长的泪水,说:“芭蕾为何物?”
“嗯,就是这样跳的,你看。”我思忖片刻,点起脚尖做着示范,“记住拍子,你一边跳一边要说‘我是小天鹅啊,游在湖中央啊,美啊,俏啊……’否则,不起作用哦。”
料想这白龙神挺聪明,见我演戏一番,便点着那比泰山还大的头颅,高兴地说,“嗯,我试试。”
……哼,嘴巴可真臭,不知是几日没刷牙了,还是刚刚吃完大蒜。
白龙神跳起了芭蕾。
那尾尖点在地上,整条身子竖直立着,一边扭一边转,“我是小天鹅啊,游在湖中央啊,美啊,俏啊……”
“嗯。”我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不错。”
“见你这么胖不拉叽的,没想到跳舞满有天分。真是……”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我咽下后半句话,唯恐伤了他的心。
却想,这只大白龙眨巴着大大的牛眼,两颗大泪凝在眼里将落未落,往地上一跪,登时地动山摇,“师父,我爱上芭蕾了,您教我吧!”他说。
我瞧着他眼里噙着的泪,躲在眼眶转啊,转啊,唯恐它们坠下来把人淹死。
嗯,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于是我把心一横,憋屈地说,“哦。”
……
……
“姑娘,该起床了。”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唤我。
哼,懒得理你。老娘正跟龙神斗法呢,关键时刻,怎能有偏差?!
“姑娘,姑娘?”
别想坏我好事!
“姑娘,安培大人找您有事。”
不见!秦广王来了我也不见,更别说那个面瘫了!
“姑娘,安培大人说,您再不起来,他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他若是走了,我这客人怎么呆?
“太阳又还没晒屁股,你催什么催啊?”我猛地睁开眼,却见跟前的侍女憋红了一张脸,极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尔后嘱咐了一声,掀了帘子出去了。期间那脚步一滑,险些跌下地去。
……郁闷。
怎么那么不小心,呃,她好像是被吓到的。
我一边扼腕一边暗叹,哎,终于是没有一点淑女形象了。估计刚刚那名女子是将我当成异物了,真是世态炎凉。
不过,想起刚刚的梦,就感觉快意非常。
梦中,我安小悠,一个左勾拳,一个回旋踢,三两下就把那条大龙给撂倒在地。然后,背景是海浪滔滔,百万人民匍匐在我的脚下,三叩成礼,大声呼着,“巾帼英雄!”
哇,真是太爽了!
“哇哈哈哈哈……”我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于是双手叉腰,作仰天状,极其夸张地、一字一顿地□□起来。
“神经病。”从窗外闪进来一个声音。
我立时收了声,恼羞成怒地甩出去一个枕头,“笨蛋!你给我出去!”
靠!
我只穿了内衣啊!
安培泰明怔了一怔,似乎有些疑惑。见我这般恼怒,最终乖乖地踱走了。
我咬着唇。这家伙全然不懂男女之事,骂又骂不得。呜呜呜呜,看来今后要和衣而睡了。
虽然早上发生了这等事,可是,我心念梦中白龙神的模样,一边傻笑一边洗漱,在外人看来,实在诡异得很。
洗漱完毕,有侍女送来糕点,“姑娘,安培大人请您慢用。”
“哦呵呵,谢谢哦,你去转告他我很喜欢他。”我一边笑,一边挥手,一边虎咽。
“这这这……”她“这”了好半天,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我有些莫名,以为她是肚子饿了,羞于开口。于是大方地说,“呵呵呵,你也要一起来(吃糕点)吗?”
侍女睁大双眸瞪着我,那表情如遭雷击。
我没注意,依旧冲着她傻笑。
很奇怪的是,她咬着唇,猛摇头,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穿过走廊,有侍女向我问好,“姑娘,早。”
“美女,早。”我回答。
那侍女羞红着面容,也跑开了。
……
我这一路东风拂面,喜滋滋的很。只是遇到我的人,不论男女,言行举止总归令我费解。(雨吟:是你太可怕了好不好。)
莫非,是本姑娘今天忽然变漂亮了?
哦,很有这个可能。有权威机构认证,心情影响着健康。那心情也一定影响着美容。
“嘿嘿,嘿嘿……”我挠挠脑袋,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前方走来一个人,碧色长发绾在脑后,留下长长的一缕散在左肩。一双美艳的眸子毫无波澜,冰一样寒冷。
“……”我看着他,无语。
很适时的,额头冒下了三根黑线。唇边继续扯着弧度,只是变得生硬了许多,然后脱离了神经控制,开始自主地抽搐起来。
不好,难道面瘫也会传染吗?
我看似无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脸,让它看起来正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