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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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于人潮涌动中，看到那个人。
白色衬衫配以绛紫色背心，外套被妥帖地挂在腕上。站得依旧那么笔直。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塔矢亮，自己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那个人。
那一刻，他仿佛不在地铁口，不在自己眼前，而是已然在自己心上。
随着经年累月，慢慢侵入、逐渐攻陷。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无论中间隔了多少人，自己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所在。
就是这么自信，这么毫无来由。
脸上开始不争气地传来烧红的热度，愈演愈烈。
可那个让自己如此慌乱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悠悠地看了过来，然后在捕捉到自己的一瞬，莞尔一笑。
别对我这么笑啊，塔矢……
心中默默腹诽着，光顿了顿脚步，随即快速向那个人走去。
站定在那个人面前——
“欢迎回来（お帰り）。”他听那个人说。
如同家人般亲昵的对话，让光这几日来终于有了真实感，他的确回来了。而心中压抑多时的思念，这一刻也如同排山倒海般向他倾覆而来。
终于能够好好端详眼前这个人。
几天不见，下巴好像又尖了几分。虽然精神，面色看上去却有些憔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脑中的汽笛声在不断鸣响，“呜——呜——”地一阵叫嚷，脸上的温度也呈正比例地快速上升着。
光便这样傻傻地近乎贪婪地望着亮，许久，才憋出一句：“我回来了（ただいま）。”
『我回来了。』
不过一句话而已，眼前的这个人就又朝他微笑起来。
依旧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柔。
刹那，微妙的薄雾在两人间缭绕。
就在两人即将陷入沉默时，亮终于有些不确定地问光：“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当然！
光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距离车站仅隔两条马路的小树林里。
分明毗邻车流喧嚣，树木环绕中却格格不入得好似另一个世界。
越是往里走，越是静谧。人潮消失了，喧嚣不见了。
两人就沿着人工湖缓慢地走着，起初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深秋时节，道旁的枫叶已渐渐红得醉人。
亮仰头看向身畔枫树，半转身时，如呓语般轻声道：“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又侧脸向光看去，“每次来都忍不住想，要是什么时候也能带你来看看就好了。”
光一直低头跟在亮身后，听到这话，微微抬起头来：“塔矢，你……”
目光恰与亮不期而遇。
仿佛看穿光的想法，亮微笑道：“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那么直接啊！！！
光背上的鬃毛根根竖起，看向亮的脸上却皆是无处躲藏的绯红。
果然是这样。
无声地叹一口气，亮终于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屈指碰了碰光的脸颊。
“其实一开始，我没想注意你。”亮笑了笑，说，“后来，三番四次地找寻你、输给你，心里想的也都是怎么赢你。再后来，和你在三将赛上的那场对弈，让我对你失望透顶。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就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不必回头，不必理睬，可当我想要收回放在你身上的目光时，却发现再也收不回来了。”亮看着光，说，“只要是遇到和你进藤有关的事情，所有的原则、立场仿佛都化为乌有。很可笑，是不是？”
亮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可即使发现了自己对你的真实想法，嗯……就是喜欢你，一开始我也没想要告诉你。至于现在，既然你已经全部知道了，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顿了顿，他轻轻捏了捏光的手，“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如果可能，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着塔矢的告白，光在原地怔忪许久。
就是亮看似云淡风轻的口吻，一字一句，却有如一道道回声在他心中来回响彻，又仿佛千钧大石压在他心上，让他险些无法呼吸。
眼前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啊，他太直白了，哪怕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自己。
你说你喜欢我，但你真的了解进藤光吗？当你终于了解进藤光是如何的卑鄙之后，你还会喜欢他吗？
光深深地看着亮，在心中一遍遍无声扣问着。可正因为这个人是大笨蛋啊，自己才必须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尽管，这个决定或许会将他完全推离自己……
就这样默然无声地等待光答复的一分一秒里。
在光的眼中，亮读到了苦恼、不安和决绝。
他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已被光扣住手腕，快步带离了小树林。
出租车停下的地方，门口的桃木牌上赫然写着“进藤”二字。
下车后，光拉着亮，一面按响门铃，一面往门里扯着嗓子喊：“爷爷！！！”
平八被自家孙子催命似的出来开了门，刚想抱怨，看到光身后的塔矢亮时，眼睛不由一亮：“这不是……”
四目交汇间，亮微微颔首，刚想出声，就被光直接带进屋里。
“爷爷，我去一下仓库！”光说完，就拉着亮一路风风火火地直奔后院。
“梯子有点陡，你当心点。”
到达仓库，光小声提醒后，就率先爬上阁楼。
亮第一次爬梯子，动作有些费劲。等他爬上阁楼，只见进藤正背对着自己，低头望着一方看上去有些古老的棋墩。
“这个棋盘看上去很旧是吧？”听到身后响动，光没有转身，只是不断喃喃着，“可我，就是在这张棋盘里遇见Sai的。就在这张，棋盘里。”
“……”心跳骤然加快。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原以为会是在进藤打入本因坊循环赛那天，又或者是获得本因坊头衔那天。
而当这一刻如此猝不及防地到来，亮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呼吸都有些紊乱。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景象。”光指尖轻抚盘面纹路，低语道，“昏暗的阁楼里，忽然隔空传来一个声音，温柔中夹杂着感激。随即有无数道荧绿色光芒从棋盘深处向外四溢，下一秒，我就见到了他，Sai，藤原佐为。你能想象那幅画面吗？白色的狩衣，黑色的高帽，一头紫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头。他就像是跨越几千年后回到现世的神明，睁开双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叙说着往事的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怀念。
“后来，该怎么说呢？”光微微歪了歪头，“我就被佐为那家伙附身了。”
想到佐为刚附身那会，自己又是昏倒又是呕吐，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按照那家伙的说法，在我之前，他还曾经附身在本因坊秀策身上。执黑不败，就是他缔造的传奇。”光说着，转身看向亮的双眸都明亮几分，但随即又目光黯然，“可惜，虎次郎英年早逝……在我的身体里再次苏醒后，那家伙就不停地吵着要下棋，我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了一家围棋会所。然后，就在那里……遇见了你。”
缓缓抬头去寻亮的视线，光却并未在亮眼中读到太多惊讶。
是太过意外，以至还没反应过来吗？
在心中轻笑一声，光伸出手来，亮会意地递过手去，光手上一用力，就将亮近乎单膝跪地般拉到自己身旁。
“你说得没错。与你相遇的第一天起，我的身上就有Sai的存在。在会所的前两次，还有三将赛的前半段，和你对弈的是他；新初段赛，与塔矢老师对弈的是他；之后的网络棋手Sai，当然也是他。刚开始，我没想过要自己下棋，直到经过那年冬季北区围棋赛一弈，看到你那样执着地追逐Sai，我才第一次想要踏出那一步……”
平日无人问津的仓库里，经年往事就在光口中一点点还原它本来面目。
亮想起桑原本因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或许冥冥中，确是自己改变了进藤的人生，而并非是进藤影响了自己……
终于说到缺席大手合赛的始末，光轻抚棋盘上曾经存在血痕的纹路，声音满是怀念：“原本这里有一大块血迹，正因为我可以看见它，才能够遇见Sai。后来血迹淡了，消失了，Sai也跟着一起消失了。那家伙在消失前，明明那样拼命地叫喊过，我却完全没有把它当回事……”
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倔强的孩子般用掌心快速抹了一下眼睛。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Sai的事情吗？”光目光不错地看着亮，“现在，我全部都告诉你了。你还确定，你喜欢我吗？”
——你还会喜欢这样一个欺骗你，甚至夺走你与Sai对弈机会的……我吗？
当尘封的往事终于不再是秘密，光如同等待最后审判的改悔者，深深望进亮的眼里，心中却是一片澄静。
他已经兑现了曾经的承诺。
可塔矢的反应却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他抬手疼惜般地碰了碰光的脸颊，看向光的眼眸依旧那么柔和。
“塔矢，难道你……”光的眼底闪过一道讶异，随即，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便一点点在他唇角扬起。
亮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说过『总有一天』会告诉我，那么我只要等就可以了。”
而如今，我终于等到。
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这一次，却是亮将手递向光：“我喜欢你，对于你刚才的问题，我的答案从未变过，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那么你呢，进藤光？”
略带挑衅的口吻，却让丝丝暧/昧无遮无拦地在整个阁楼晕开。
光紧锁住亮的眼，似要在他眼中核实言语的真实性，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迟疑。
此刻，即使理智不断将他往“正道”上拉，他也只能遵从自己本心往既定的方向一路背驰。
他的右手覆上亮的掌心，脸上是认命般的妥协，眼底却闪过狐狸般的狡黠。
就在亮握紧光右手的瞬间，一股更甚的反作用力却将亮堪堪拉至光近前。
“如你所愿。”光顽劣地笑着，看向心上人的眼里似落入星辰大海般熠熠生辉。
亮的手却在此时松开了。
他轻柔地抚上光的脸庞，郑重其事地提醒：“进藤，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是一旦错过这一次，我就再不会放你走。所以，你最好先问问自己，你对我的心情到底是出于依恋，习惯了我的存在，还是……”
在光的认知里，塔矢亮永远是自信的，果断的，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第一次在塔矢的话语中听出犹疑和不安。而这种不自信，竟是全部来源于自己。
思绪千回百转，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下一秒便会从胸腔里呼之欲出。
或许，这便是占有欲吧。
想要这双如翡翠般清冷明亮的瞳眸，只为自己注视；
想要眼前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只因自己而喜怒于形。
“啰、嗦。”
光像是报复般打断亮的话语，左手拉过他的衣襟便直接欺身吻上。
如果这样，可以消减你心中的不安；
如果这样，可以将我的心情完全传达给你……
亮的瞳眸在光的视野中不断放大，可落在唇上的温度是真实的，呼在脸颊上的气息也是真实的……
光的唇就这样安静地覆在亮的唇上，似要细细品尝恋人的滋味般，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正当他想要撤离时，却被亮扣住右手，猛地拉入怀里。头埋在亮的肩窝里，自腰间传来的力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
“我说过的吧，进藤，”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一旦说出口，你就没有机会逃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
沙哑而磁性的嗓音擦过耳廓渡进光的大脑，带着微痒的酥麻感。如同最后通牒般的警告，在光听来，却仿佛是最好的情话。
略微松开双手。
望着怀中目光如潋滟般注视自己的恋人，亮眸光沉沉，轻轻抬起光的下巴，在唇角轻啄的试探过后，亮便俯下身，托住光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吻就像是一尾游鱼，轻柔地在光的唇上游弋着，轻轻噬咬他的唇瓣，一点点濡湿恋人有些干裂的双唇。
光在他的怀里有些笨拙地回应着，情动之处，双手不禁搂上他的腰际，好让彼此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亮的吻温柔又深沉，他的舌尖轻轻舔舐光的齿列，却在即将撬开恋人齿缝之际，轻柔地松开光，只捧住他的头，在他的额上落下一枚浅尝辄止的吻。
初尝恋爱滋味的两人，此刻脸上都飞起一层薄薄的绯色。光的唇色，更因刚才的滋润而愈加鲜艳。
四目相望间，光的手环上亮的脖颈，亮把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他们鼻尖相互摩尼着，呼吸相互交织着。那一刻，心中曾经一度空缺之地仿如花开般被一点点填满，散发出诱人芬芳。
棋坛双星如此近距离地感知着彼此的存在，竟是止不住地想要微笑。
空气中，仿佛传来清脆的银铃声，诉说着光未曾言说的心事——
我喜欢上了全世界最棒的人。
那个优秀的，帅气的，温柔的人，是属于进藤光的。
塔矢亮，是进藤光的。
还好，他们没有错过。
还好，他们终于坦诚相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chapter 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