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之十年踪迹》纳兰依然

24、chapter 11(1)

　　我喜欢你。
　　光一遍遍听着塔矢的留言，整个人都蒙了。脑海里，仿佛有无数烟火噼里啪啦地炸开，只剩下一句话在循环往复。
　　塔矢说，他喜欢我？
　　塔矢说，他喜欢我。
　　渐渐的，视线里的景色都发生了微微的曲变。
　　“啪嗒——”，透明的连线如珠串般打落地面。
　　欸欸，我这是……怎么了？
　　手背沾上双眼，竟是潮湿一片。为什么仅仅听着塔矢的留言，就会让自己泪流不止？塔矢说，他喜欢我……
　　这是他第一次听那个平时总是高高在上，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家伙用那样哀伤的语气说话。是那样的卑微，仿佛要低到尘埃里。

　　心，犹如被针刺般狠狠地疼了起来，却又如莺歌般婉转雀跃着。
　　——我是否可以认为，自己对于塔矢来说，是特别的？
　　但是下一秒，又不确定起来。
　　塔矢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吗？
　　那么自己呢？
　　他承认他对塔矢有好感，承认自己喜欢塔矢，承认和塔矢在一起很放松，也承认塔矢和女流本因坊在一起时会小不爽。
　　所以，自己是喜欢塔矢吗？那种超越劲敌、超越友谊，只属于恋人之间的……“喜欢”吗？
　　噗通，噗通，心跳震耳欲聋。
　　可是塔矢，我该怎么回应你的留言？
　　你又希望我，给你怎样的答案？
　　手机在光的手中被无声翻转着，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不安地，迟疑地，找不到确切的落点。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不是至少该给塔矢报个平安……

　　双股思绪还在来回角力，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

　　来电显示早已说明呼叫人的身份，亮却依旧不确定地轻声问道：“进藤，是你吗？”
　　“……”听到塔矢声音的瞬间，光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着，许久，才终于从喉间发出一声幽微的，“嗯。”
　　分明有太多话想要和他说。
　　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
　　想要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让他知道，我很想你。
　　可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而已，心脏就好似快要爆炸般跳得飞快。
　　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再度传来那个人关切的话语声。
　　“塔、矢……”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我……”
　　“没事就好，”或许是听出了自己话音中的混乱，那个人用他特有的方式打断了光的话语，他的声音依旧舒缓柔和，隔着电话，让一颗无处安放的心重归故土。
　　他说：“我等你回来。”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显示16秒27。
　　亮握紧电话，脸上没有丝毫释然的表情。
　　光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听到了自己的那些留言。
　　是太冲动了吗？
　　身体斜靠在墙上，五指深深埋入墨绿色的发丝间。
　　亮心中闪过一丝迷茫，却从未后悔。
　　他曾经试图将所有心情都包裹起来，以为那样才是对进藤，对自己来说最明智的选择。他一度是这样做的，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直到天灾降临，他才惊觉原来自己错得离谱。而他一直以来自以为的为彼此好，却差点铸成终生遗憾。
　　时隔三日，再次听到进藤的声音清晰地自手机中传递过来，他直如虔诚的信徒，感谢命运，千千万万次。
　　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他的光，安然无恙。
　　未曾言说的话语，一切都还来得及。

　　分明才离开四天时间，再次回到东京，却好像已经恍如隔世。
　　刚走出到达口，光就看见美津子神情激动地向自己跑来，还没站稳，已被她整个按进怀里。
　　“阿光，你总算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妈妈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大男生居然被自己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光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却还是安抚般轻轻拍了拍美津子的后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说话间，余光隐约瞥见一道身影快速闪到距离他最近的立柱后面。
　　那个身形……
　　光松开母亲的拥抱，刚想一探究竟，就被美津子拽了回来：“阿光？”
　　也是。光随即淡淡地笑了笑。一定是这几天都在反复思考着和那个家伙有关的事情，所以才会神经质地以为那个人是他。
　　机场到底不是适合叙旧的地方。接到光后，一家人便驱车离开了。

　　直到三人走远，亮才从立柱后面走了出来。
　　进藤看上去挺精神的，那应该就真的没事了。
　　独自搭乘地铁返程的路上，回想自己刚才近乎跟踪狂的行为，亮自己都有些无法直视。
　　好像自从认识进藤后，自己就不断在做一些非常不像“塔矢风格”的事情——仅凭片面之词，就追到网吧门口；没有事先说好，就直接冲到对方学校；因为太过失望，恨不得直接一走了之；还有，不给任何缓冲就直接留下那些语音。
　　那些在认识进藤后所感受到的，震惊的，高兴的，兴奋的，失落的，生气的，恐惧的心情，却好像比自己前十年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认识进藤之前，他从未希冀时光快速流转，如今他却这样希望自己可以一跃至20岁的模样。
　　20岁，意味着他有了考取驾照的权力。
　　20岁，也意味着他成年了，以往对未成年人的所有约束于他再无效用。

　　回到自己房间，光显得有些沉默异常。
　　美津子只当儿子尚未从地震中恢复过来，对于他的一反常态并未有所怀疑。
　　房间里，光靠在床头，只是放空地望着手机出神。在等待新潟地区交通恢复的那几天里，他早已把塔矢给自己的留言听过不下百遍。
　　那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倒背如流。
　　可是眼下……
　　曾经在飞机上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如今，却连给他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记忆纷涌而至。
　　之前从未留意，如今终于察觉，光才恍然发现过往的种种都是有迹可寻的。
　　会在自己没有吃早餐时特别带给自己，会在自己消极时鼓励自己，会特意在零点整发消息祝自己生日快乐，会腾出肩膀给自己依靠，会在忙碌一天后仍同意和自己复盘棋赛。
　　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再去求证塔矢那句话的含义，他对自己的包容、关心、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是真实而确定的。他不该再有所怀疑。
　　那个人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知所措。他和塔矢的相遇一开始就带着隐瞒，甚至是欺骗。塔矢一开始所注视的人，从来都是佐为。他不知道，当塔矢知道真相后，会怎么看自己。可一味的隐瞒，对他不公平。
　　何况，他说过要告诉他的……

　　手机在手中轻微地震了震。
　　来自塔矢的短信。和往常无异的口吻。
　　——到了吗？
　　——嗯，刚到。已经到家了。
　　——那好好休息。
　　『必须的！』
　　转念想到刚才在机场那道未经证实的身影，光又把编辑好的短信全部删除。
　　『对了，你刚才有去机场吗？』
　　删除。
　　『我刚才在机场，看见一个侧影和你很像的人，是你吗？』
　　删除删除删除。
　　置气般快速把所有字句全部删除，光终于彻底放弃，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就躺倒在床上。
　　那个狡猾的家伙！
　　凡是和留言有关的事情只字未提，淡定得好像那些留言从未存在过一般。明明罪魁祸首是那个家伙，为什么现在那么烦恼的人却偏偏是自己？！
　　越想越气，光重新坐直身体，反手抄过枕头就往书桌方向砸去。
　　枕头砸在椅背上，“噗”一声软趴趴地掉落在地。
　　光胸腔里那只不断膨胀的气球也仿佛随着这一声彻底泄了气，没了怨愤支撑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作为地震亲历者，数日后，光一出现在棋院就收获了大片嘘寒问暖。连身为大亲友的和谷和伊角也不得不退居二线，直到午休时间才约上大忙人。
　　等电梯的档口，光和两人还有说有笑。
　　电梯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两人看到彼此瞬间，原本流动的空气都仿佛停滞凝结。
　　“……”
　　“……”
　　视线经过光，又扫过站在他身旁的两人，亮走出电梯，甚至没有说一个字，就与光擦肩而过。
　　亮经过时，有风带起光鬓边碎发。
　　快叫住他！快叫住他！！
　　有声音在光心中大喊。
　　他却只怔怔地站在原地，默然地看着亮，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头。

　　虽然对塔矢抱有敌意，但太过诡异的氛围，就连向来粗神经的和谷都发现了两人的异常：“你和塔矢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啦。”光敷衍地回着，走进电梯。
　　“可你刚才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没有’的样子啊。”和谷一进电梯就双手抱胸研究道。
　　没错，是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能告诉和谷，塔矢、塔矢说他……喜欢我吗？
　　光也占据电梯一角，低头沉默着。
　　“我听说，你在新潟那段时间，塔矢很担心你。”伊角说。
　　“嗯……”
　　“进藤！你这‘嗯’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啊？！喂，进藤！！”
　　到达一楼，电梯门一开光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跟在光的身后，和谷忍不住问伊角：“进藤这是怎么了？”他总觉得从新潟回来后，进藤的状态就很不对，“他们两人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在闹别扭。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但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进藤和塔矢今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获知彼此心意后，无法坦然相对的小情侣。

　　晚上，坐在床上。
　　中午在棋院遇到塔矢的那幕就像机器卡壳般，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今天塔矢穿的那套宝蓝色西装，印象里自己好像也有那么一套，就连款式都如出一辙。神之默契？不不不。光飞快地甩了甩脑袋。
　　还有，明明先表白的人是他，却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无所适从的表情？又为什么，在看到自己时，要假装视而不见？
　　“塔矢，我不明白啊……”
　　沮丧地喃喃自语着，手机仿佛看穿主人心事般捎来系铃人的电话。
　　定睛看了几秒，到底还是缴械投降：“塔矢……”
　　电话那头，塔矢似乎松了口气：“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再接我的电话。”
　　光：“凭、凭什么？你又不会把我怎么样。”
　　“……”自己真的吓到他了……
　　亮轻轻叹了口气，终于道：“进藤，我们聊聊好吗？面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