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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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应该想到的。
正因为是进藤选择的地方，所以绝对不会“普通”。只是当『下周日』来临，真的站在游乐园门口时，亮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所以，你之前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亮询问般看向光。
“没错！你有意见？”
“没、没有……”
确切来说，是意外。实在太意外了。
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堡和依稀可见的游乐设施，亮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来过游乐场。最后一次进游乐园，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是和谁一起去的，都玩了哪些项目，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对于这些记忆，大脑都仿佛自动封存般，毫无印象。好像从小时候开始，相较游乐场、庙会这类热闹的场所，自己就更愿意呆在人少、清静的地方。身边只要有围棋，就够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难道是……太激动了？”正兀自出着神，左侧肩膀忽然压下几分重量，光八颗牙的灿烂笑容猝不及防地闯进眼底，“今天，就由本大爷（おれさま）带你找回失落的童年！”
不等亮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推着往游乐场安检处走去。
时近圣诞节，整个乐园都被挂上各色应景的圣诞装饰物。
身边到处洋溢着孩童的嬉闹声、打闹声，亮走着走着，不由放慢了脚步。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怎么了，塔矢？”原本正走在前面，忽然看不到亮，光一回头，就见他已落后自己好几米。
“你到底一个人在那边磨蹭什么啊？！”气鼓鼓地走到“丢失儿童”身边，光扣住亮的手就往附近游乐设施走去，“难得今天休息，当然要抓紧时间玩啊！！”
被带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光身后，望着眼前人坚定而闪闪发光的侧脸，亮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加快起来。
从射击项目出来，几个背着书包，小学生模样的男孩从身边跑过，光忽而想起，自己和塔矢的初次相遇，好像也是与他们相仿的年纪。
那个时候，塔矢和自己的身高明明差不多，可才几年时间，身旁这个家伙就明显超过了自己……
当然，仅仅在“身高”方面。
“进藤，怎么了？”感觉到身旁的异样气息，亮侧过脸来。
自然不能被塔矢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光急中生智，遮掩道：“只是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和那些小学生差不多大吧。”虽然也是实话。
“嗯，4年11个月。”
“什么？”光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4年11个月了……”
“哈？”光的脑海里瞬间飘过“2年4个月”的片段，顿时有些无语，“不是，为什么你总是可以把这些时间都记得那么清楚啊？”
要说为什么……亮的脸上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难怪你那么擅长和棋，原来平时就一直在‘算计’。”
不过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围棋中的目数计算和记日期是一回事吗？”
身边人却莫名提高了音量。
“反正都是计算，又没差……”仍旧不以为意地回着。
“……”所以进藤，在你看来，两者是一样的吗？
渐渐就停下了脚步。
直到发现亮不再说话，光才真正慌乱起来，本已迈出的步子又重新收回来，不安地戳了戳亮的肩膀：“喂……塔矢……”
“不是说想去巨雷山吗？走吧。”不等光说完，亮便独自往前走去。
倏忽间就被抛在身后，光张口想要叫住亮，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是说错话了吗？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亮的脚步。
为什么？
边看着亮的背影，边在心中无声自问着。
为什么和伊角、和谷他们聊天就完全不会冷场，也完全不用顾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为什么只有和塔矢说话时，没说几句，就会莫名其妙地争吵起来？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这么不安？
就这么被动地跟在亮的身后，光只觉脑子乱哄哄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喜欢现在这样。
不喜欢只能看着塔矢的背影；
不喜欢他们之间忽然无话可说；
更不喜欢塔矢一言不发就独自离开……
“进藤？”发现光没跟上，亮转过身来，只见他正同手同脚地低头在身后走着。
听见塔矢在叫自己，光如梦初醒，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旁。
脑海里分明模拟过无数次的内容，说出口时却成了：“塔矢，你看那边！一会儿，我们去坐那个吧！”
“好。”
“不过那边那个木筏好像也不错！”
“嗯。”
“等等啊，我再研究一下地图。对了，你饿不饿？有没有想过一会儿去哪里吃？”
“……”深深看了光一眼，亮终于打断他，轻轻唤一声，“进藤。”
“嗯？”原本就心里发虚，再被亮这么蓦地一叫，光整个人都顿时紧张起来，正好看到不远处有小食车，留下句“等我一下”，就往排队的人群跑去。
亮伸手想要拉住光，却还是扑了个空。
目光一路追随进藤的身影，发现他明显心猿意马，亮笑着观察片刻，便往光视线所及处走去。
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满满一杯爆米花，光条件反射地往亮原本站立的地方望去，没有看见熟悉人的身影，正急于寻找，一只装有火鸡腿的纸袋就已经被递了过来。
“吃吧。你手里的东西，我替你拿着。”
“……”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连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注意到了……
默默地把火鸡腿捏在手里，光看看火鸡腿，再看看面前的塔矢，想到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愧疚：“那个……塔矢……”
“嗯？”
“刚才……对不起。”光偷偷觑了亮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其实刚才，我就想说对不起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光低头认错的模样，让亮心上骤然一疼。
他凝视光片刻，而后扳过光的肩，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进藤，你听好了。”他与光对视着，目光出奇地温柔，“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生气，所以，不用刻意找话题。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听明白了吗？”
光看着亮，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你刚才明明……”顿了顿，才小声说，“明明就有在生气啊。”
“……”亮脸上的表情倏尔一空。
自己刚才……有吗？
眼见塔矢沉默下来，光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猜测。
只是覆水难收，话一旦说出口，伤害就已经造成了。
仔细想来，塔矢之所以会记得那么清楚，都是因为太在乎吧。
“可是塔矢，有些时候还是健忘点比较好。记忆力太好会很辛苦的。”许久，光才缓缓说道，“你知道记忆力太好，可怕在哪里吗？”光望着怀里的食物，声音有些缥缈，“就是当你身边所有人都遗忘的时候，只有你还记得。即使那件事情确实发生过，也好像是假的。你想要找谁说说话，却发现无人可说。那一刻，你就好像被孤立般成了少数派……”
还是第一次听进藤如此认真地说这番话。
那仿佛是进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脆弱又敏感。
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还是……又想到了Sai？
“嗯。但是，我一定会记得今天。”亮想了想，说。
“哈？”光蓦地抬起头来。
“快吃吧。食物都要冷了。”亮只笑着捏了捏光的脸颊。
“塔矢，你干嘛啊！我又不是柴犬！”苦于两手都有东西，光只好把脸鼓成包子以示抗议。
光原本还担心热门项目没有快速券会大排长龙，几个项目下来，排队时间倒并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正争分夺秒地往下一个目的地赶，半路上忽然听一个女声问道：“您是进藤棋士吧？”
光愣了一下，随即往身后望去。
视线与一个女生交汇后，只见她向前走近两步，满脸惊喜道：“果然是进藤棋士！那身边的这位一定是塔矢棋士吧！”
没想到在游乐场里，也会遇到认识他们的棋迷。
光显然对应付这种场面苦手异常，干脆退后一步，乐得把公关工作交给塔矢。
简短的寒暄完毕，再次经过光身边时，还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棋坛双星’的关系果然很好呢！”
“没想到，塔矢君居然也会来游乐场！”
“是啊，超意外！不过感觉塔矢君人很亲切啊，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难交流吧……”
虽然两个女生走远了，但她们的交谈内容还是忠实地还原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光的视线与亮对上时，到底没忍住，笑着撞了撞劲敌的胳臂：“听到没？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啊？”
亮瘪瘪嘴，一脸“无所谓”的淡然表情。
光却趁此机会，大吐苦水：“是啊，不熟悉你的人，一定都觉得你这位‘棋坛贵公子’待人礼貌又谦和。唯独对我，总是冷着张脸。”说着，好似气不过般又睨了身旁某人一眼，“刚成为院生，还有职业棋士那会儿，有好几次看见你，你就这么从我面前走过去，就算看到也全当空气。虽然我知道是为什么……”
光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比之前小了不少，亮却听得很清楚，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虽然不痛，却也让亮心尖微微一颤。
他自然知道进藤说的是哪几次。确切地说，是哪三次。
第一次，在若狮赛上。他直接就从进藤面前走了过去；
第二次，在新入段棋士证书的颁授仪式上。即使看见了彼此，他也视若无睹般与进藤擦身而过；
第三次，则是在名人战1次预选赛当天的对弈室门口。
过往的一幕幕都清晰地印刻在亮的脑海里，他直至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驱使自己选择漠视进藤的理由。像某种示威，又像是某种期待。
只是他从未想过，进藤也会如他这般，记得这样清楚。在他的印象里，进藤性格里虽然透着股坚韧、百折不挠，却从不会过多拘泥于这些细节……
进藤说，他知道其中原因……
若换作旁人，也许会顺着问一句“为什么”。
亮却觉得，他似乎能够猜到进藤的答案，而且进藤也知道自己能猜到。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抓不到，摸不着，却真真实实地存在于那里，如水草般在两人心中疯狂地扎根、生长。
“嗯，以后不会了。”
“什么？”光没听清。
亮笑了笑，没打算重复，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对你视而不见了，进藤，因为你的存在早已贯穿我记忆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一天可以很长，却也可以很短。
临到傍晚，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因为围棋之外的事情约塔矢出来。而且还是一整天。
这种感觉有点像……
光默默笑了起来，偷偷用余光瞥身边某人。亮察觉光的视线，却没有拆穿。
等他们到达城堡前，已聚集了不少游客。
不久，伴随两束自城堡两侧直上云霄的金色烟火，音乐声中，一束束绚烂多姿的礼花踩着符点渐次在游乐园上空竞相绽放。
光像个孩子般激动地捏着亮的手：“你看！你看！光轮的形状！还有漩涡！”
亮远没有光那么激动。
他仰头看着夜幕中的缤纷烟火，只不动声色地回握光的手，轻轻应了声。
天幕之下，耀眼夺目的魔法仍在持续上演着。
但比烟火更加璀璨的，是身旁少年灿烂的笑颜。
纯粹的。天真的。心满意足的。
“怎么样？烟火表演很赞吧？”
“嗯。”
城堡前的空地上，几乎已被观看烟火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临近尾声时，已有人陆陆续续往游乐场出口走去。
见迎面走来的人群快要撞上光，亮很自然地伸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光的注意力全在烟火上，只侧过脸来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朝他咧嘴笑笑，便继续不吝地发表着对烟火表演的赞美之词。
意犹未尽地离开游乐场。
坐地铁转线时，分明是2号口较近，光却非要走3号口。
待亮跟随光终于在一座储物柜前站定，他心中忽地猜到什么。
可当光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只颇为眼熟的礼物袋递给他时，还是有一瞬的迟疑。
“给我的？”亮问。
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给你的生日礼物！今天早上，就预先寄放在这儿的。”
亮低头望着礼物袋，手指一点点将袋口收紧，许久没有说话。
亮的举动落在光眼里，不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忽然就没了底。
“怎、怎么了？不喜欢吗？”光不安地问道。
“……”
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来，亮朝光莞尔一笑。
只是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光不知道，此刻亮脑中所想却是，倘若他们不是在公共场所，他真想把面前这位懵懂又磨人的棋士紧拥入怀，再不松手。
“谢谢。”亮看向光，眼底满是涌动的笑意。想到进藤坚持来3号口的原因，唇角的弧度又愈加上扬几分。大约是来的时候，又迷路了吧。
一心等着亮的反应，在看到亮脸上展露的笑容时，光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塔矢会这么高兴，那天在咖啡馆就应该给他的……
回到家，亮打开礼物袋，还是吃了一惊。
——进藤，你送给我这个是什么意义呢？你买的时候，知道它的传说吗？
将月光瓶从包装盒里取出，亮轻轻推上开关，橙黄色的暖光便透过磨砂玻璃的瓶身落在他手上。
温暖而明亮的颜色。就好像……本人一样。
亮想了想，给光拨去电话：“到家了吗？”
“啊，刚到。”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礼物我看了……”拿着手机，亮微微低了低头，轻轻地说，“我很喜欢。谢谢。”
“谢、谢什么啊……”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光还是下意识地低下头，脸上因为那个人的话语而隐隐发烫，“何况，刚才在地铁站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
“这样啊，”放松地斜靠在墙上，亮低头看向桌上那只月光瓶，“那就再说一遍吧。”
“……”忽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总觉得，电话那头，塔矢是在笑着的。
窗外，偶有车辆驶过，继而近了又远。
就在这幽微车辙声中，光听亮又道：“进藤？”
“在！”连忙站直身应了。
“我不太会表达，但是今天我很开心，真的。”
电话那头再度传来沉默，许久，才听光小声嘀咕一句：“笨蛋果然是笨蛋。”
这一次，可以清楚地听见塔矢的笑声。很轻。连同呼吸声，一并透过扬声器传递进光的耳朵里，听着竟觉出些微痒意。
“难得我那么热心，下次再带你去其他好玩的地方。”
“好。”
“还有很多好吃的。”
“嗯。”
“……”忽然就没话了，想了半天，说出句让光恨不得自咬舌头的，“你要怎么报答我？”
没有犹豫地：“你定。”
“……”塔矢的回答就像个陷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光想了半天，只好诚实地回答：“可以先在你这里寄存着，过后再取吗？”
“好。”
光脑袋一热，又追问句：“有有效期吗？”
“你要吗？”
“……”
又是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可就是有那么一点，只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挂电话。
这时，美津子在房门口喊了声：“洗澡水放好了哦！”
光隔着门应了一声。
许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亮在那头说：“准备洗澡了么？”
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那……我洗澡去了？”
“晚安。”
“晚安。”
这一次，光没有犹豫，很快便挂了电话。
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月光瓶，亮修长的手指在罐口缓慢地画着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 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