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山庄》烛影摇红

9、归来

　　归来
　　气氛持续沉寂着，空气静静的凝固，屋里的人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许久许久，几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柳依依终于忍不住了咬牙狠狠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寒秋山庄有事情吗？要你回去急办吗？”

　　左秋寒修长的手中缓缓把玩茶盏，低沉的声音淡淡的：“我忘了一些事情，所以回来办完而已，”抬起眼睛，他定定的看着柳依依：“看来我并不受欢迎啊！”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柳依依冲口叫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欢迎你？”怒气冲冲得狠狠瞪着左秋寒。

　　左秋寒反而微微的笑了：“依依，我并没有说要你欢迎我，你何必那么生气呢？”优雅的伸手，玉白的掌心躺着一枚金钱：“这是我的如意金钱……”

　　柳依依茫然不解的看着他，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火气似乎有些无所谓，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什么，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只是他的言辞、神态都令自己感觉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也许只是喜欢而已吧，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的离开呢。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憋闷了一天，生气了一天，似乎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一下子如泄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闷闷的看向那枚金钱，很是普通的模样，外圆内方，除了花纹不是皇帝年号以外恐怕就数质地是金子做的。迷惑的看了左秋寒一眼，左秋寒依然微笑，将金钱递给柳依依。

　　柳依依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接过金钱，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看，金钱重约一两，正面刻有四个篆字“吉祥如意”，反面都是一些代表吉祥的如意云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抬头有些好奇的看了左秋寒一眼。

　　左秋寒深邃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怅惘：“这枚金钱是我外公在我娘周岁的时候铸给我娘作为护身符的。我娘命里缺金。”

　　柳依依“哦”了一声，还是觉得糊里糊涂：“为什么给我看啊？”

　　左秋寒素来从容的神色之中竟有一丝迷惘，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今天一早我就离开柳家了，到决定回头时候，几乎已经走出金陵城了。”注目看向柳依依：“你可知道金陵城外的十里长亭吗？”

　　柳依依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郁闷的点点头：“我跟娘去过那里啊，那里是折柳送别的地方呢，很多人送朋友远游都是送到那里的！”

　　左秋寒微微一笑，眼中有着无奈：“我到了十里长亭，突然不想走了，于是我在里面坐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是该继续向前走还是该回来！于是我就拿出了这枚金钱。”注目看向柳依依手中的金钱，有些自嘲的一笑：“我对自己说，如果我丢下这枚金钱，金钱的字在上，我就回来，字在下，我就离开！”

　　柳依依睁大眼睛：“结果是字在上吗？所以你就回来了！是不是啊！”

　　左秋寒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中却深觉好笑，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静静的凝视眼前的少女，忽然想起有一个人曾经咬牙切齿的说过这样的话：“有一天，终于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我正等着瞧呢！”

　　含糊的点点头，算是回应柳依依的话，别过头去，看见自己昨日信笔所绘之图被人卷的好好的放在一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温暖。

　　柳依依只觉得心里甜甜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在乎自己的，但又气不过他居然拿一枚金钱来决定这种事情：“你这人也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呢……你就这么听天由命吗？”

　　左秋寒淡淡一笑，从柳依依手中拿过那枚金钱，他自是不会告诉柳依依，为了掷出金钱的正面，为了给自己一个回来的理由，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足足掷了三次，自从自己满了20岁以后，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若是被那群老朋友知道了，怕是不笑到地老天荒绝不罢休的了。
　　岔开话题问道：“刚才那位就是你的大姐吧？”

　　柳依依点点头，她虽然对左秋寒的做法甚为不满，不过他既然回来了，她也并不愿意去没完没了的追究：“是啊，我大姐很美吧？”

　　左秋寒笑了一笑，想起那日所见的茅清泉：“你大姐夫对你大姐一定很好了，是吗？”

　　柳依依理所当然的点头，她本来就不是太会计较的人，左秋寒将话题一岔开，她也就忘了今天自己如何为了眼前人的突然离开郁闷半天的事情。
　　看左秋寒静静的坐着，似乎在等自己说什么一眼，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无话可说。愣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急道：“对了，我该带你去见我娘的，我娘昨晚就说想要见见你呢！”，伸手就去拉左秋寒。
　　只见左秋寒面色奇特的看着自己，迷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突然想到左秋寒的武功不好，初来杨柳山庄之时，母亲又曾给他吃过闭门羹，恍然补充道：“不要紧的，我娘不会介意你武功不好的，我问过她了呢！”

　　左秋寒神色依然怪怪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暗暗摇头暗没有说话。柳依依伸手又想去拉他：“走啊！你究竟怎么了啊？”

　　左秋寒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无奈，又知她也是无心，温声提醒道：“依依，你可知道你这样拉我去见令堂代表什么吗？”

　　柳依依甚是不解的看着他：“可是你那天来我家就去拜望过我娘的啊？不是吗？”

　　左秋寒苦笑，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朽木不可雕。看看眼前的孺子，叹口气道：“依依，我看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这样吧！今天下午我定当前去拜望令堂！”

　　柳依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坚持有些不悦，也不好再说，勉强道：“嗯，那我先回去了啊，大姐现在一定正在说我呢！”

　　蹦蹦跳跳的跑到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左秋寒甜甜的一笑，方才开门出去了。
　　左秋寒淡淡的笑了，眼神中有着温柔的情意。微笑着看向手中的金钱，金钱上似乎还有柳依依手心的温度。这个纯真的女孩应该就是自己这一生的伴侣了，自己漂泊了半生，看似风光无限，应有尽有，实则孤苦寂寞，若不是一群相知相惜的好友……不愿再想下去，左秋寒长身而起，取过一边柳依依忘了带走的图画，缓缓打开，或许自己该下点工夫完成他，多少年了，难得又有了兴致。

　　依柳阁中，柳菁菁正自比手划脚的大肆吹嘘左秋寒突然出现时柳依依面上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大加渲染，然后又开始猛吹左秋寒的长相，说得时是不亦乐乎，只可惜听众寥寥，且显然兴趣不大。

　　说的口干舌燥了的柳菁菁叹了口气，遇到这种冷场的局面，她实在也无奈了，一下子坐在丈夫身边，皱眉抱怨道：“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啊？”

　　茅清泉懒懒的看了爱妻一眼，没什么好气道：“我说什么啊，说你在浩然厅毫不犹豫就把我推出去应付那几位世兄吗？说我为了避免那几位急欲一展武功、互决高下的雏儿，几乎被他们给卷进去打上一架吗？”

　　柳菁菁噗哧笑了起来：“怎么啊，他们差点打起来吗？如今这些年轻人都怎么了，真是的！”讨好的笑着：“夫君真是辛苦了，给你捏捏好了！”忍住闷笑，起身给丈夫敲了几下。

　　茅清泉瞄柳菁菁一眼“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不跟你计较了！”

　　柳菁菁笑道：“这几个世兄，你感觉如何啊？说来听听啊？”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二婶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茅清泉懒懒的摇头：“关东裴门的二位来了，要求把他们的宝贝儿子留在金陵住上一段时间。”

　　柳菁菁皱眉：“依依还真是吃相啊，看看，外面三个，关东的两个，还外加一个左秋寒，嘿，就是我当年也没她这样吧！”

　　茅清泉似笑非笑的看了爱妻一眼：“怎么了，你还想着当年哪？当年你可也不错啊，风光无限好呢！想起谁了啊？马益还是金斯啊？”

　　柳菁菁打个寒战，赶紧赔笑道：“没有，没有，他们哪有我夫君好啊，嘿嘿！”

　　茅清泉撇撇嘴，他倒并不担心当年的那些情敌，当年他是费了不少工夫又几乎送命才把佳人娶回家，不过后来就知道其实柳家和柳菁菁一直中意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那些其他人只是却不过面子请来的，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刁蛮妻子，有时候翻翻旧帐还是有效果的。

　　柳菁菁摇摇头，回到原来的话题：“赶紧说话啊，那些毛头小子怎么样啊？”

　　茅清泉自己好笑，摇头道：“恐怕除了武功而外，无论什么他们都远不及左秋寒，过于冲动，又爱逞强，不过也难怪了，毕竟他们初出江湖，天天都在想如何在江湖一朝成名呢。依我看来，依依选中左秋寒还是颇有眼力的！”

　　柳菁菁笑笑，正欲说话，门已被人“砰”的一声，猛然推开。柳依依神采飞扬，已然冲了进来。

　　柳菁菁睁大眼睛：“依依，你这就回来了啊？”

　　柳依依点点头，左右看不到母亲，忙问：“是啊，我娘呢？”

　　茅清泉挑眉：“你娘在为了应付你那两个师兄呢？怎么啊？”

　　柳依依眨眼，她早已把这两个人给忘到脑后，吐吐舌头，可爱的一笑：“哦，我都忘了他们还在庄里了！”

　　茅清泉笑着跟爱妻交换一个眼色，柳菁菁取笑道：“可不是啊，你只要看到你左大哥就好，哪还有闲情管别人啊！”

　　柳依依面色顿时红了，扯向姐姐不满叫道：“大姐！”

　　茅清泉在旁好笑，：“怎么了，左庄主还在恋荷居吗，依依怎么没有请他过来坐坐啊。我可是很想与他结识一下呢！”

　　柳菁菁笑着闪开妹妹，以她的武功，柳依依自然是怎么也别想捉到她的衣角的，口中道：“是啊，今天我也就是惊鸿一瞥，正是好奇的紧呢！”

　　柳依依追了一会，眼看追不到姐姐，只能放弃，气喘吁吁的坐下：“我让他来啊，可是他不肯，说什么这样跟我来见娘不好呢，说是等会自己过来拜见！”

　　柳菁菁眼睛睁的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柳依依迷茫：“我就说娘很想见见他啊，怕他觉得娘嫌弃他，我还告诉他娘不在乎他的武功呢……”

　　语音未落，已见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那种快要晕倒的神情更觉不解：“你们怎么了啊？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茅清泉轻咳两声，正色教训起这个丝毫不通人情世故的妹妹：“难怪左兄不肯来了，依依，你这样说话，不是明摆着让左兄来见丈母娘了！”

　　柳菁菁摇头大笑，这个妹妹一向纯真不解世事，她素来便知，只没想到已到了这种地步：“依依，你啊，咳……咳……大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就这么想嫁给他啊！”

　　柳依依猛醒，一张俏面顿时红如桃花，她自幼长在柳家，活动地点也从未出过金陵城，母亲和爷爷又过于保护，根本也就不甚了解外面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已经说了，该怎么办啊？”

　　茅清泉看她惊惶模样，又觉颇不忍心，微笑安抚道：“没有什么的，你说也说了，左兄也没有说什么啊。而且他也答应会来此拜望二婶，不是吗？”

　　柳菁菁大笑着抱住妹妹：“傻丫头一个，我真是佩服左秋寒，居然面色都不变啊！哈哈！”见妹妹难堪模样，接着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跟姐姐说说，你们两个在恋荷居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啊？姐姐可是好奇的很呢！”

　　柳依依想了半天，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真是挺傻的，嗫嚅道：“其实没有说什么？”

　　柳菁菁睁大眼睛，吃惊道：“没有说什么，你就不生气了？你原谅他啦？”

　　柳依依甚是不解的看着姐姐，有些迷惑。认真的回想自己和左秋寒在恋荷居所说的话，自己似乎也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可是……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看着姐姐：“我看到他，有好多话就都忘了讲呢！”

　　茅清泉心中暗羡左秋寒的福气，暗想自己的妻子不知何时方能如柳依依一般，抬眼看妻子一眼，眼见妻子愤愤不平的拉起柳依依就走，忙问道：“菁菁，你要把依依带到哪儿去？”

　　柳菁菁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小白痴，真让她嫁给左秋寒，我们柳家哪还有什么面子，不给那个姓左的吃定了。不行，我要带她去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家伙！”

　　茅清泉正欲说话，门已被打开，裴雪华缓步走入：“教训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