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山庄》烛影摇红

32、师门

　　饱睡了一觉，林雪君懒懒的走出房门，漫不经心的从静心小院中走出来，自觉肚子有些饿了，见日已中午，便直直走向铭熙厅，准备饱餐一顿。心中暗暗算计着日子，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回天山。还没走几步，身后已有人叫道：“雪君姐姐！”

　　林雪君回头，见是柳依依，不觉笑道：“依依也睡饱啦，走吧，一起去吃饭！”

　　柳依依疾走几步，赶上林雪君，二人说说笑笑，直往铭熙厅而去。

　　还没到铭熙厅，就已听到一个熟悉的充满怒意的声音：“姓左的，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那个女人胆大包天，竟敢把手伸到我家里去了，你若不告诉她的下落也好，我明天亲自去苗疆一趟，不信挖不出这个人来！”

　　林雪君吃惊道：“逍遥！他怎么会来，快去看热闹！”拖着柳依依飞奔进铭熙厅中，厅中果然是何逍遥，正自满面怒气的一手戟指着左秋寒。

　　左秋寒温和道：“逍遥，这次的事情，就当给我个面子！伯母那边，我会仔细给她老人家诊治……”

　　何逍遥冷哼，气道：“就有你这种人，你居然还护着她，你……”

　　林雪君笑吟吟的开口叫道：“逍遥！”

　　何逍遥微微一愣，已看到林雪君与柳依依，眉头微挑，扫左秋寒一眼，示意事情还没有完结，口中却已笑道：“呀，这是谁啊？我们雪君啊！哎，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啊！可怜了冷于冰啊！”

　　林雪君樱唇微撇，不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是可以理解的，不会怪你的！”

　　何逍遥懒懒的坐下，伸手拿了茶盏喝了一口，戏谑道：“想当年，那是我猪油蒙了心了，天幸啊，否则我可就惨了……可怜的某人啊……”

　　柳依依噗哧笑了起来，走到左秋寒身边，叫了声：“左大哥！”

　　左秋寒温柔的看了眼柳依依，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依依，你可知道死鸭子嘴硬的道理吗？”佣人已送了酒菜上来，不多时，已摆了一桌子。

　　何逍遥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调侃的伸手掩面，谑道：“有些人啊，就是无视我们这些孤家寡人脆弱的心灵，怎不使人心如刀绞，黯然泪下呢！”

　　林雪君撇嘴，不屑道：“何公子眼光高啊，就不知道以后何公子是瞎了眼，还是瞎了别的……”

　　何逍遥嬉皮笑脸道：“我倒是不想瞎了眼呢，哎……想想我哪有冷于冰的好运气哦，这世上能保住眼睛的男人，还真是少得可怜啊……而且为了保住了眼睛，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啊！”

　　林雪君白他一眼，懒得再理他。柳依依在一边偷笑不已，忽然想起其他人，好奇问道：“左大哥，我娘他们都吃过饭了吗？怎么没见他们啊！”

　　左秋寒笑了一笑：“余叔带二婶和韩姑娘上山去玩了，还没有回来；秋云和秋电玩骰子上瘾了，都说不想吃，我们先吃吧！”

　　柳依依迷惑道：“骰子？”

　　林雪君却是大感兴趣，兴奋道：“寒哥教他们暗器手法啊，怎么不叫上我，我学的暗器都很久没用过了，好没有意思！”

　　左秋寒笑道：“你喜欢，下午去跟他们一起玩吧！”对柳依依道：“你下午也一起去看看吧，骰子还是很有意思的！”

　　柳依依仍觉奇怪，何逍遥笑嘻嘻地取笑道：“怎么啊，把你的谋生本领都拿出来教给别人了啊，怎么舍得的啊！”

　　左秋寒要笑不笑地看了何逍遥一眼，闲适道：“你还别不服气，当年，你可是我手下败将啊！”

　　何逍遥抄起筷子，笑道：“当年是当年，当年的庄寒秋我虽比不上，今日的左秋寒可未必是我的对手。”大吃起来。

　　林雪君拿起筷子边吃边挖苦道：“那是寒哥让着你，你以为，哼……”

　　何逍遥掀起嘴角，绝不饶人道：“哦，就不知道雪君是不是也让着我啊，左秋寒让我，我可不感谢，我就喜欢雪君让我……”筷子利落的一捞，将林雪君已夹住的一块鱼肉劫了下来，送进自己口中。他手法快捷，林雪君还没来得及反应，鱼肉已不翼而飞。林雪君横眉竖眼，四只筷子就此开始了饭桌大战。不多时，整个桌上已是菜汁淋漓，饭菜均已面目全非。林雪君原本武功就不弱，否则又岂能与何逍遥齐名于江湖，二人均未用上内力，因此倒是势均力敌。

　　左秋寒微叹，拉起柳依依道：“走吧，我们还是一会儿另外吃好了！”

　　柳依依吐吐舌头，看那两个人一眼，笑道：“他们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左秋寒拉着柳依依走出铭熙厅，感觉到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是那么的温暖舒适，心底一片敞亮：“逍遥一向不是一个能够说出心里话的人，他若真能说得出……雪君或者就不会嫁给于冰了……”

　　柳依依仰首看着左秋寒，道：“可是我一点也看不出……”

　　左秋寒温和的笑笑，只道：“你呀！”没再说什么，只是低首对着柳依依温柔一笑。柳依依倚在左秋寒身边，只觉得心中一片满足，低声道：“昨天，雪君姐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

　　左秋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转过一条走廊，绕了几转，已到了一个小小的花厅。花厅边上种满了四季常青的藤状植物，爬满了整个花厅，更觉厅中的幽静、淡雅。左秋寒拉着柳依依一起坐下，正色看着柳依依，沉声道：“依依，现在，你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柳依依晶亮的眸澄清如水，道：“想说的……我只是想，其实……四绝书生也有那么多的无奈……以前……我一直认为，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烦恼的……原来……他也有那么多的无奈……”伸手轻轻搂住左秋寒的腰，将烧红的面颊埋入左秋寒怀中，低声道：“今后，我会陪着左大哥的，永远陪着你……”

　　左秋寒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拥紧了怀中的人。

　　练武场上，柳依依好奇的看着左秋云与于秋电二人正自拿着几粒骰子，靠在桌上不停的掷，吃惊道：“你们在干什么啊？”

　　左秋云看了柳依依一眼，笑道：“小嫂子，我们在练暗器呢！”

　　“暗器？可是……这不是骰子吗？”

　　左秋寒笑着伸手轻轻一捞，将桌上的十余粒骰子尽收手中，笑道：“依依想要什么样的数字呢？这里有十二粒骰子！”

　　柳依依想一想，心中仍是好奇，随口道：“那就一二三四五六各两颗好了！”

　　左秋寒手上微微翻转，一把骰子应声落在盆中，转个不停，先是转出两个一，再而是两个二……骰子落定，柳依依睁大眼睛，吃惊已极，十二粒骰子赫然均如自己所言，一无违背。柳依依大叫道：“左大哥，你……真是厉害！”

　　左秋寒笑了一笑，忆起昔日，不觉感慨叹道：“我的师父最为擅长剑术和暗器手法，我当年可以任意驱役十八粒骰子……如今已远不及当年了。”

　　柳依依好奇道：“左大哥的师父是谁啊？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吗？”

　　左秋寒沉默了一会，眼中有缅怀也有失落，低声道：“我的师父终身隐居在苗疆，中原从无他的姓名。当年义母收留了我，让我拜入师父门下……我的剑术、暗器及医术都是师父所传……可是我却违背了对师祖发下的誓言……”

　　左秋云和于秋电不约而同的看着左秋寒，左秋寒极少对人言及过往，他们对于这些却也一无所知。

　　柳依依呆了一呆，看左秋寒的神情，心中一阵不忍，脱口道：“我想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左秋寒感叹的摇头：“依依，你可想知道我的师门？”看着柳依依带着好奇的眼神，低声道：“我出身神农百草门，当年神农氏尝百草，断五谷，辨药性……才有了后来的农、医……我入师门之时，师父曾对我说过，本门入门弟子均要习医、行医，但有两个选择：第一，见人必医；第二，随心行医；若选第一条，可以不避杀戒，若选第二条，则必须戒杀……”

　　左秋寒苦笑摇头：“我选了第二条，可是……”

　　柳依依长出一口气，正欲说话，于秋电已叫道：“还有这种奇怪的规矩，如果不小心杀了人，怎么办啊？”

　　左秋寒看了于秋电一眼，神色淡定，平静道：“若是杀人，则杀一人必要救百人……”

　　柳依依心中不觉暗暗计算，算了一阵，不觉叹了口气，左秋寒看她模样早知她心思，已笑了起来，温和自嘲道：“依依，你可知道我欠下了多少人命，终其一生，我也永不能还完这笔血债。”

　　左秋云忍不住道：“神农百草门……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过，听说这个门派一代只有一个传人……本来江湖人都怀疑闲云谷的闲云居士会是神农百草门的传人呢，原来不是……”

　　柳依依突然抬头，甚是认真的看着左秋寒，突然道：“左大哥，你教我医术吧，我帮你一起救人啊……愚公还可以移山呢……他都那么老了……”

　　左秋寒微怔，随即轻笑出声，心中一片温暖，眼内全是温柔的情意：“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柳依依面色微红，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