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山庄》烛影摇红

31、风逝

　　停下大笑，金枝明媚的水眸凝视左秋寒：“曾几何时，我们竟然会这样斗起心机了……真是可笑……”别过头去，看着明月高照，繁星点点，低声道：“我原以为……你会娶那个爱穿白衣的姑娘……”

　　左秋寒仰头静看明月，半晌淡淡道：“雪君……只是我的妹妹而已……”轻轻一叹，忽然问道：“金枝，那支千年人参呢？”

　　金枝轻盈的跳上沉醉东风楼的红木栏杆，优雅的娇躯随风微微晃动着，似乎随时便要随风而去，她轻轻的笑着，不理左秋寒的问题，反问道：“庄哥，你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那么……这一切……是不是从此就会烟消云散呢……”夜风萧萧，明月西斜，映着金枝纤柔的身躯。

　　左秋寒霍然起身，眼中有抹无奈，缓缓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

　　金枝抿一抿嘴，给了他一个绝美惊人的笑容，突然之间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左秋寒面色大变，身影动处，一把便已拉住了金枝红色的衣袖，震惊叫道：“枝儿……”

　　金枝的身体悬在空中，却向着左秋寒微微的笑，笑容中有多少的欣慰、多少的满足：“庄哥……够了，有你这一拉……我这一生也就够了……”艳如牡丹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凄凉，却仍在笑着：“我会替那个女孩解开本命之蛊……时至今日……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了……”

　　悬空的右手挥处，已截断了握在左秋寒手中的左手衣袖，身躯飘飘荡荡，似不胜衣，却轻巧的翻了几转，纤足点在一棵松树的顶端，人已飘然而去，远远的传来她带笑的声音：“庄哥，难道你忘了……我的轻功一向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再见了……庄哥……那支千年人参……就留给我合药用吧……”

　　左秋寒跌坐在垫子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到中原以后，寒哥再没笑过，他总在喝酒，喝很多很多……剑豪他们都劝他好好将养，恢复武功。他只是笑，他说他要武功干什么，武功什么也不能带给他……他再也不要武功了……
　　他们都没有了办法，子君亲自出门，他去了闲云谷，找来了杜闲云——那是江湖传闻中唯一能与寒哥比肩的神医。杜闲云亲自替寒哥把脉，他说寒哥的武功是可以恢复的，就看他自己要不要了……他给寒哥开了方子。

　　寒哥看着熬好的药大笑起来，他说杜闲云不是一向自诩闲云野鹤吗，竟然也来管这闲事……他冷冷的说，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者……他早已跟死人没有两样……何必浪费珍贵的药材……
　　他每天喝酒，谁也拦不了，他喝了快有半年……他脸色越来越白，咳嗽、甚至吐血……我想如果不是后来的事，他恐怕早已死了……

　　半年以后，剑豪他们突然决定要去考科举，我当时真是吃惊极了，他们都是江湖上放浪不羁的浪子，如今竟然要当官……寒哥却不惊讶，他早就知道剑豪他们都是朝廷的贵胄……朝中有事，自然还是要帮的。

　　剑豪劝寒哥陪他们一起去，剑豪笑着说起寒哥的母亲，他说如果寒哥的母亲在世的话，一定也会要他这么做的……

　　我才知道……原来寒哥的母亲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剑豪笑吟吟的刺激寒哥，他说寒哥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自己弄成这样，连母亲的遗命也抛掷脑后，是大不孝……

　　寒哥冷冷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了。本来大家都以为没有什么指望了，以为寒哥真的要喝死了……于是第二天，剑豪他们只好自己走了，临走时还嘱托我好好照顾寒哥……可是寒哥竟然出来了，他决定跟剑豪他们一起去……于是，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天山，请于冰照顾我。然后，我就在天山过了整整三年，三年后，我就嫁给了于冰……

　　剑豪他们就用了本名，而寒哥随便取了个什么名字，他们都考上了……三年里，我陆续接到消息，朝中形势越来越严峻，先是内讧，然后就是打仗……后来，我就听说寒哥在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也难怪，他本来就生疏了武功，又失去了内力……可是他还是打了胜仗……

　　听说大败敌军的那一天，寒哥强撑着身体，亲自出来看视战场，然后……就呕血不止……如果不是逍遥忙完了手中的事情 ，赶来的话，他恐怕也就死了吧……

　　回到京城，寒哥昏迷不醒了数月，子君又请了杜闲云来，皇帝不停的把天下珍奇的药材送到府上……堆满了整个前厅……终于救回了寒哥……寒哥醒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真是浪费，浪费了那么多珍奇的药材，就为了救一个双手满是血腥的人，值得吗……

　　他从此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养病，他不再喝酒，不再拒绝吃药……甚至重新开始练武。我很是高兴，问他是怎么想通的。他笑了一笑，他说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如果就这样死了，怎样偿还那些血债呢……

　　然后，就是寒秋山庄了，寒哥又回了这里，我有时候真是觉得，他这一生真是忙啊……忙得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过现在可好了，他总算是清闲了……

　　林雪君打个大哈欠，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叹气道：“累死我了，哪年这么说过长篇大论哦！难怪何逍遥讨厌给人说故事……”

　　柳依依面上有泪，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的呆，许久也不说一句话。林雪君懒懒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傻了啊！”

　　柳依依没什么精神的看着林雪君，犹豫一会，认真道：“我在想，左大哥……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跟他比，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优点呢？长得也不如你，还有那个苗疆的姑娘啊！”

　　林雪君耸耸肩，忽而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伸手掐一掐柳依依的面颊，调皮道：“你可记得凌云龙？”

　　柳依依点点头。林雪君忆起昔日，噗哧一笑：“记得剑豪和子君成亲之前，我看到紫绫和飞霜，我觉得真是好奇怪……”

　　柳依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雪君撇嘴道：“这两个家伙本来都是出奇的喜欢美女的人物，可是他们所娶的都不是什么绝色美女，那天，刚好凌云龙在一旁，我就问他了啊，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了？”

　　柳依依微微讶然，想起凌云龙的模样，蹙一蹙眉，理所当然道：“这个人，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林雪君大笑起来：“可不是，这个家伙看我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他们眼睛瞎了……我就忍不住好笑，刚好于冰过来了，你知道他看了于冰一眼，又说了什么？”

　　柳依依歪一歪头，皱眉道：“他总不会说雪君姐的丈夫眼睛也瞎了吧……雪君姐这么美呢！”

　　林雪君撇嘴没好气道：“我倒宁愿他说于冰眼睛瞎了……”有些哭笑不得道：“他说：于冰除了眼睛没瞎，什么地方都瞎了……”

　　柳依依呆了一呆，讶然叫道：“他的意思是……”

　　林雪君想起那天的事，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他的意思就是，像我这样的，除了长相，也就没什么别的优点了……我……我真是被他给气死了……”

　　柳依依禁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笑一面道：“我……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原来……凌云龙……也这么好玩……”

　　林雪君笑眯眯的看了柳依依一眼，抬头看着月影已残，晨光隐隐，跳了起来大叫：“跟你足足说了一宿，真是可怕，难怪凌云龙老说女人饶舌呢！”拉起柳依依笑道：“赶紧回去补眠吧，我可真要好好睡一觉了……”

　　左秋寒静静的独自坐在沉醉东风楼上，心中亦不知是喜是悲，长身而起，静倚栏杆远眺落月，许久低低叹了口气。转身举步下楼。

　　晨光隐隐，东方已渐见红霞，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身心舒畅，左秋寒有些好笑的摇头，想起自己已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早起身了。心念一动，已走向寒秋山庄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左秋云与于秋电二人正在过招，左秋寒无声在倚在树上，微笑的看着，二人一心练武倒也并未发现他。

　　左秋云身如飞燕，翻转自如，看身法却是何逍遥的独门武功逍遥游……于秋电则是稳扎稳打，已得天山绝技之真谛……左秋寒微微点头，信手剥下一块树皮，手上微微用力将树皮捻做数十块，扬声含笑叫道：“接暗器！”手掌扬处，树皮已激飞而出。

　　场中二人猛然一惊，左秋云双掌翻飞，足下踏着逍遥游，利落的躲过几片树皮，又挥掌拨开数片，心中方自松口气，一片树皮已不偏不倚的击中他的额头……于秋电更惨，他初出江湖，对敌经验本不如左秋云，出手便是狂飚的掌风，原准备将树皮绞碎，却不想左秋寒暗器手法原极精妙，虽绞碎了正面的几块，却被弯旋飞来的树皮打中鼻尖……

　　二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一个抚住额头，一个摸着鼻尖，同声叫道：“寒哥！”

　　左秋寒眼中有了几分笑意，温和道：“你们的武功倒是不错啊！”

　　二人面上均是一红，尴尬互看一眼。左秋云忍不住问道：“寒哥，你的暗器手法很是奇特呢，我在江湖行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暗器手法！可以教我吗？”

　　于秋电欣喜叫道：“是啊，冷大哥从来都不用暗器的，所以我也不会，好吃亏哦！”

　　左秋寒沉思了一会，淡淡一笑：“这样吧，等秋风回来，秋云，你就收拾一下，我给你封信，你去东海找东海棋圣。你的武功……过于杂了……”

　　左秋云微微一愣，心中有些不快，冲口道：“寒哥的武功在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寒哥却从来不肯教我们……我不明白……”

　　左秋寒挑眉，看着左秋云，眼中有着讶异，略一思忖：“我的武功……久已荒废了……你若真想学……我教你便是……”

　　于秋电忙叫道：“我也要学！”

　　左秋寒笑了起来，道：“好，就教你们一些暗器的手法吧！”看于秋电一眼，笑道：“秋电，你去，找几只骰子来！”

　　二人愕然，齐声叫道：“骰子？”

　　左秋寒微笑颔首：“快去吧！”